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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苦命女孩

花子

Jul 21, 2025

12

6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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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苦命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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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時雨出生的那個下午，據說天空下起了大雷雨，夏日午後的暢快淋漓，幾個小時就瞬間停止的那種大雷雨，所以她就被取了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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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雨，就是陣雨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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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卻不知道，自己怎麼時常與這個天氣犯衝？只要忘記帶傘就經常下雨，好不容易記得帶傘卻總是遇到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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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天空陰暗的顏色，她在公司的騎樓底下遲疑的站了一會，不知道該不該這個時候邁出腳步。同事李舒涵剛好下班，從後頭鬼鬼祟祟的哇的一聲，嚇了她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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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預期的彈了一下，把李舒涵這個小女孩逗的咯咯笑。「哈哈哈！時雨，怎麼還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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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在等人，妳坐公車嗎？」她笑著看著李舒涵，她是個年輕可愛的女孩，圓臉甜笑，討喜的那種。「車就快來了，快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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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掰掰！」李舒涵跳著跟她揮手，走向了公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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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時雨等了一下，覺得差不多了，這才到公司門口旁邊的機車格取車，這時候，天空畫下了一道閃電，大雨轟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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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奇準無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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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時雨戴上安全帽，穿上車肚子內準備好的雨衣，將長髮綁成低馬尾攏進領口，戴上安全帽的時候，不知道勾到什麼，雨衣唰的一聲扯破了一角，她皺皺眉，忍不住苦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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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知道是這個月第幾件弄破的雨衣了，沒關係，在梅雨季節的話，大約也都是這種程度的意外，多少她也必須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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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動機車，她緩慢騎在回家的路上。雨水將整座城市給淋得陰暗潮濕，車燈路燈的光影也都拉得好長。這種季節最適合在家裡喝熱湯吃泡麵了，即使是有點寂寥的心情，但是她卻甘之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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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媽也是在一個雨天離開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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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颱風過境後的隔天，風仍未停歇，雨零零落落地打在臉上，疼得發麻。她穿著國中的藍白制服，站在殯儀館門前的庭院中，面對著那片哀鴻遍野的灰色氣氛，怎樣都無法邁步走進那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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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記得舅舅趕到現場時，哭得撕心裂肺，把她緊緊抱住，要她堅強，要她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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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記得地上那攤白布下伸出來的，是爸爸的手。掌心間還殘留著斑斑血跡，那像是一道閃電，劈碎了她僅存的所有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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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起，她學著一個人長大，把孤獨當作晚餐，卻難以下嚥；把黑夜當作溫暖，卻難以入眠。彷彿整個世界，只剩她一個人，把歲月過得這樣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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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大約是從那時開始，她成了個「運氣不好的人」。淋雨、跌倒、摔壞碗盤、停電、被困在電梯裡，小車禍也是家常便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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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除了衰一點，暫時還死不了。這樣說起來，說不定也是一種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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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剛這樣想著，右邊突然竄來一輛不打方向燈的汽車。她嚇得立刻閃躲，卻不巧撞上一旁的機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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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台車在大雨中歪斜倒地。騎車的是個中年大叔，一邊撐車，一邊破口大罵：「妳白癡啊！會不會騎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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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對不起！」她趕緊道歉，「您有沒有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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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大叔哪肯善罷甘休，站穩腳就是一頓罵：「我現在就報警！免得妳跑了不認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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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我會賠償的……」她忙著下車，把機車斜靠在路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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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沒停，大叔的咒罵也沒停。吼著吼著，他忽然捂著腰，痛苦地哀嚎了幾聲，一拐一拐地走到馬路邊坐下。她連忙跟上去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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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滴從她的帽沿滲下，順著臉頰滴落，在濕透的雨衣裡一路往下滲，從破掉的雨衣角灌入，冰涼得像有人用手撫過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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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車來了，處理了將近一小時。大叔一直喊腰痛腳痛，卻死活不肯叫救護車。「妳就賠我幾千塊醫藥費就好啦！不然上了醫院，妳也好看不到哪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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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警察看不下去，喝道：「你要就去驗傷，不驗就別鬧，別裝了，敲詐勒索是犯法的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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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收了聲。她留下電話與公司的名片，才總算被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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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多花了兩小時才回到家，巷口的麵攤早已打烊，晚餐也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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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著進水的高跟鞋回到玄關，皮革飽水後發出古怪又滑稽的擠壓聲，她彷彿自嘲似地多踩了幾下，才轉開鑰匙、拎鞋走進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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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回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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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了除濕機，把鞋子架在旁邊烘乾，然後脫下濕透的衣物，走進浴室洗去滿身的疲憊與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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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雨還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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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子餓了，她在廚房翻了半天，才發現櫥櫃裡最後一包泡麵也早過了期。實在懶得再出門，她索性用冰箱裡剩下的湯包調味料煮了鍋濃湯，再拿剩下的吐司邊蘸著勉強果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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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媽離開後，只留下這棟老舊的房子給她。花地磚、灰牆、昏暗的燈泡、歪斜的床頭板，到處都是滲水與發霉的陽台，還有那座像是「還願」場景般老掉牙的洗石子浴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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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上的房間她幾乎沒動過。爸媽的東西，她一件也沒丟，全都堆在樓上空房間裡。自己則把床搬到了客廳，用幾個木櫃子隔出一塊空間，就這樣一個人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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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離公司騎車得四十分鐘，她卻死也不想搬。這裡藏著太多回憶，讓她無法割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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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好寂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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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手機響了。她盯著螢幕看了一會，任憑鈴聲響了好幾聲，才慢慢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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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妳今天怎麼這麼早走？」是個男人的聲音，低沉渾厚，語氣裡帶著一種不請自來的親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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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想回家餵狗。」她淡淡說著，開了擴音。但她其實沒養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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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們部門來了個新來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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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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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笨又胖，誰會喜歡？」他笑了起來，那笑聲總帶著點輕佻的色氣。「只是看到她，就想起時常打翻水的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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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是喜歡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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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被人想起的原因，都這麼不堪。陸時雨也笑了，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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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如此，她還是自以為是了一把，彷彿自己有多重要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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