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雪彥驚悚類極短篇隨筆（各章節為獨立單篇） - 葬禮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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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葬禮

伊藤雪彥

Jul 23, 2025

7

2 分鐘

他得肺炎，住院幾天死了，昨夜凌晨三點的事。

死得很安靜，很年輕，像一封未寄出的情書，

無人拆閱、無人察覺地滅了墨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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殯儀館的燈總是偏白，比月亮還冷。

親人來了，披麻戴孝，戴口罩，低頭彎腰，

一排排像是出殯的紙人，不敢看彼此的眼睛，

只敢看花圈上那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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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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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母親坐在最前，哭聲一陣又一陣，

像濕毛巾反覆被人攥乾，又潑灑在土地上。

旁人勸她節哀啊老太太，她搖頭，說自己還沒哭夠。

她說孩子不能那麼急著走，

家裡還留了一雙媽給他新買的球鞋，

還有他剛住院時撥來家裏的語音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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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等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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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喊他：「崽啊，你到底回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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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師誦經，鼻音濃重，

聲音像從老舊留聲機裡倒帶出來。

鼓樂聲響了，親戚拎著香火進殿，紙錢在地上飛舞，如落雪亂葬。

棺蓋要蓋上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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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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屍體坐了起來。

他雙手垂落，眼神空無，嘴唇張合。

沒有哀，也沒有怒，語氣平得像開水，卻讓所有人背脊發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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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哭大聲點，」他說：「我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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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是活著的語調，

是臨終前他打給母親那通電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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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之間，哭聲真的大了。

不是一個人的，是整場的、瘋了的、叫不出名字的哭。

有人當場暈倒，有人跪地高喊神佛，

也有人掀翻椅子逃出殯儀館。但媽媽沒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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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慢慢站起來，撐著老舊的傘柄手杖，

一步一步走到棺木前，捧著他的臉，說：「你別怕，媽哭一輩子給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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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動了動嘴角，像要說話。

但沒等開口，身子便像垂死的樹一樣傾倒，重重躺回棺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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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他真的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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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後，有人說，那天是幻覺，是集體情緒的高潮錯覺。

也有人說，那不叫復生，只是死者餘念未盡，

來確認這些淚水，值不值得他帶進黃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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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參加過這場葬禮的人，

再也沒人敢在葬禮上哭得太小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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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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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走了，還在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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