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情況就是這樣了。」
「好的，冷冽奇，你先坐下吧。」
那位域陀在山南商行見過的男子，昔日衣著整潔，如今正狼狽地在瑪禧·金瑪的偏廳匯報。
聽到這話，冷冽奇．阿卡曼並沒有動，反而整個人滑坐在地毯上，雙腿止不住地顫抖。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hpkLq69gv
「抱歉，金瑪小姐，我的腿……真的動不了……」
瑪禧毫不猶豫地親自扶他到沙發上，全然不在意他渾身的泥濘與顫抖。
「冷冽奇，記住，你送來的是可能會改變國家的情報，就算你跑斷了腿，也是值得的。我保證。」
語畢，她語調忽轉，低聲問道：「你確定，今晚在綸殿臨裡，只有你知道這件事？」
「是的，小姐，別的我不敢保證，但要論長跑，沒人比我快。今晚，這消息肯定只有我和你知道，」他語氣一沉，「但明早就說不準了，事情已經徹底失控，那條路現在多半擠滿了信使。」
「波及了多少座城市？」
「至少十座，也許還不止，」他壓低聲音，「包括……少爺的那一座。」
瑪禧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神色難以揣摩。她沒有多說什麼，起身走出房間。不久，兩名僕人進來，一左一右架起冷冽奇。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eFJzCSGfD
「小姐！」冷冽奇驚呼。
「喂，溫柔點！」她對僕人喝道，隨後又轉向冷冽奇，語氣柔和，「別傻了，你認識我這麼久，還不知道我是什麼人？他們只是幫你上馬車而已。」
「馬車？去哪裡？」
「先上車，其他我再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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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撲面而來，馬車咯吱咯吱地行駛在碎石鋪成的小路上，輪轂壓過泥濘與落葉，發出低沉的響動。車夫不是別人，正是腿傷未癒的冷冽奇。
瑪禧沒有安排專屬馬伕。這是她為了保守秘密的選擇。車內一時無語，只有冷冽奇劇烈的心跳與瑪禧思考的沉默。
「小姐…」
「瑪禧就可以了。憑你的功勞，此事過後，阿卡曼家族隨時可能就此飛黃騰達呢。」
他沒有回應這番調侃，只是繼續說道：「域陀…親歌先生他，我知道他本來已經犯了罪，但是現在為什麼會…他明明那麼友善，他是個好人啊…」
瑪禧笑了笑，想起了在山南的那次意外見面，但只回了一句：「人，可真是複雜呢…」
她從車側取出水壺，遞給他。他接過時，手還在發抖。
此後，兩人皆默不作聲，只聽見馬蹄與車輪聲一下一下敲打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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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地近在眼前。
綸殿臨最核心的地段，在華燈初上的街區正中央，聳立著正神教的主聖堂，樓宇金飾輝煌，牌匾耀眼如晝。而與其比鄰的那座高府，則低調得多，氣勢卻絲毫不減——那便是親歌家族的府邸，域陀成長的地方。
冷冽奇艱難地拉住韁繩，靠僅剩的力氣將馬匹停穩。他早已汗如雨下，幾乎連下車都做不到。
深夜時分，本就鮮少有訪客。聽到有馬蹄聲打破沉寂，兩名守衛迅速上前，手握兵器，神情警惕。
「這裡是親歌府，來者何人？」
在這深宵時分，本就鮮少有訪客，兩名守衛倨傲地走上前問道：「這裡是親歌府，你們是誰？」
瑪禧沒有等待，一邊下馬車一邊高聲喊道：「親歌議長大人在嗎？我有要事相告，十萬火急！」
「這裡是親歌府邸，議長大人早已就寢，閒雜人等請即刻離開！」為首的守衛冷聲回道，手按在腰間的佩劍上，「深夜喧嘩，已是違反城規,還想擅闖這裡?」
「立刻離開!」另一名守衛補充道，眼神掃視著不算太豪華的馬車，「若再不走，我們將依法拘捕。」
瑪禧不卑不亢，站直身子：「我是金瑪家的長女瑪禧·金瑪，我帶來的消息…非常重要，恕我直言，你們阻擋我就是在葬送自家主人！」
「放肆！」守衛們向前逼近，眼中威脅更加明顯，「金瑪家？不過是個會做生意一些的小販罷了！竟敢在此口出狂言！」
冷冽奇跌跌撞撞地從車上爬下，幾乎撲倒在地，但仍趕忙大叫：「我是冷冽奇·阿卡曼，綸殿臨的『神行太保』，帶來關於域……緊急軍情，十萬火急！
守衛們的神色變了變，正欲開口盤問，突然身後傳來一個清冷的女聲：
「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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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邸深處，一道纖瘦身著淺色絲質睡袍的身影緩步走來。守衛立刻分列兩旁，垂首行禮。
「小姐，這些人——」
「我聽見了，有你們這樣待客的嗎？」愛莉嘉·親歌輕聲打斷，目光如水般平靜，「家慈抱恙，家嚴無暇於外界，現在我代為處理家族事務。」
守衛們低頭退開，愛莉嘉直視瑪禧：「瑪禧·金瑪小姐，冷冽奇·阿卡曼先生，請別放在心上，」她微微側身，「請進吧，親歌家可不會怠慢有用之人。」
沒等待他們兩人回應，愛莉嘉轉身就快步沿著迴廊前行，石燈籠的光芒隨著她的步伐在牆上投下搖曳的影子。
瑪禧與冷冽奇對視一眼，隨即跟上，消失在親歌府邸深處的陰影中。愛莉嘉帶領他們左拐右轉來到一間房間，簡短地說了聲「坐下」後，她便收起了剛才的禮貌，語氣一變，面若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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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鐘，」她語氣仍然輕柔，「如果之後我沒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你們都將被控擅入議長府邸，死罪論處。」
「你…小姐也只是一片好心…」
瑪禧伸手制止了冷冽奇，神色平靜，迅速將馬車上已經在腦海中整理好的情報娓娓道來。
語畢，愛莉嘉的神情有了一瞬間的恍神。
「真的…是哥哥…」
短暫的遲疑後，她立即抬手啟動桌上一道陣法裝置。隱密的暗門應聲滑開，一名男子悄然現身。正是她山南沙漠之行時的車夫，亦是她的密使。
她向對方低聲吩咐一通，對方點頭後疾步離去。整個過程不過數十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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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哥哥造反了，旗號大齊，暫時佔領了十座城市，而且數量還在增加，無數賤民正在加入，山南人、化形者、落第秀才，還有，」她眼神銳利地盯著瑪禧，使她不自在起來，「畏罪潛逃的貴族。」
她一驚，心虛地別過頭，不敢看愛莉嘉，「是的，情況就是這樣。」然後她拍了拍冷冽奇，「這位阿卡曼先生冒著生命危險趕回來傳遞消息，立了大功…」
「是嗎？誰說這是『功』了？」愛莉嘉冷笑，「或許你是想來預先坦白你哥哥的罪，好替你們家撇清關係，對嗎？」
「我來這裡只是因為…域陀。」瑪禧一咬牙，對上愛莉嘉的目光，毫不退縮，「我只是…不想他的家人有事…」
「哦……所以你是在威脅我？威脅親歌家族？」
「愛莉嘉，別得寸進尺，若域陀被揭露為叛亂頭目，親歌家還能存活多久？這一點你比我更清楚。」瑪禧也不禁動怒，她冒著風險來傳遞這重要消息，卻一直被這樣訓斥？「而且，亨利議長才應該是決定採取什麼行動的人，你為什麼還不去通報？小妹妹？」
愛莉嘉面色不變，「親歌家的家事，可輪不到你來插手。」她坐回桌後的椅子上，「以前你就總是在我哥哥身邊轉來轉去，就是想嫁進來吧？可惜……」
瑪禧還未回答，冷冽奇已經爆發了。
「我不管你是誰，老子趕了差不多五百里的路，可不是來這裡聽你冷嘲熱諷的！」
「但你一開始為什麼會在那裡？綸殿臨的『神行太保』?」
一句話，本來氣勢強大的男子瞬間啞口無言，他可不能承認自己是為了萊龍·金瑪，瑪禧那叛逃的哥哥而去的。
愛莉嘉站起身，走到瑪禧面前說道：「金瑪家是靠零售買賣起家的吧？那麼我就跟你談筆買賣。你給我這情報，我讓你家族在議會有個席位，這位阿卡曼先生也可以有列席資格。這樣我們就兩清了，我不欠你任何人情，別想再跟我討價還價。」
雖然瑪禧本來不是為了交易而來，但這麼大的好處不要白不要。冷冽奇連忙扯了扯她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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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可以把這情報賣給你的敵人，或者什麼都不告訴你，那樣親歌家就會作為叛亂頭子的家族被摧毀，這就是你能給我的全部籌碼？」儘管瑪禧知道利害所在，但她心頭仍有怒氣，忍不住反唇相幾。
「哈，小販的女兒，別告訴我你沒計算過把這情報該給誰最好。其他家族能給你更好的嗎？」愛莉嘉的敵意也與平常不太一樣。
「所以你為自己贏得了半夜的時間優勢，但明早這消息還是會曝光。你能怎麼解決這問題？」瑪禧問道，「如果你家族倒了，我的酬勞就不能變現。」
「半夜有很多事可以做了。我只需要保衛我的家族，保衛國家是和諧部的工作，難道我看起來能夠對抗那些半人半獸的怪物嗎？」愛莉嘉輕鬆地笑笑，似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回去等著吧，議會的任命很快就會送到府上。」然後她揮揮手，像是在逐客。
瑪禧站起身準備離開，冷冽奇卻忍不住，「愛……愛莉嘉小姐！域陀可是你的哥哥啊！現在他在叛亂啊，你……你一點都不在乎嗎？哪怕一點點？」
「那他為什麼要造反？」
「『大齊』軍稱這是覺醒，他們宣傳說那是至高神使提供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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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聽起來好像是和諧部的工作哦，好了。」愛莉嘉似乎不耐煩了，又在桌上按了按，這次有幾名守衛從他們進來的門出現並進入房間。
「『神行太保』，你的腿需要休息，金瑪小姐，幫我一個忙吧，給他最好的治療。」她頓了一頓，「他可是立了大功呢。」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Y2a9pEAi0
看到那些守衛進來，他們兩人也沒再說什麼，只是奇怪地看了愛莉一眼，驚訝於她的無情，之後就在守衛的攙扶下離開了房間。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KrQJO60ge
當房間終於清空，愛莉嘉癱坐在那把大椅子上，嬌小的身軀彷彿要被它所吞沒。
「所以……你找到了你的意義了嗎？就這樣？我還以為…你不會是那種無趣的大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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