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日,圖書館三樓的自習廂房總是人滿為患。晏知寒一腳踏進去,環顧一圈,他兩天連續打了幾個工,眼睛都快睜不開。早上在早餐店端盤,中午送外送,傍晚補貨,凌晨在便利商店。累得像快斷掉的風箏,卻沒人能幫他繫回原處。唯一的未滿廂房裡,坐著一個有些熟悉的背影,他愣住片刻,手搭上門把。她抬起頭,兩人四目相對。藍齋音穿著灰色針織開衫,短裙,正整理桌上散亂的筆記與便條紙。她眨了眨眼,微笑「如果你不介意,坐吧。」他想說什麼,喉頭卻乾得像紙,只能點頭,輕輕拉開椅子。她往裡挪了挪,把一整塊靠窗的空間讓給他。
窗外雨滴緩慢墜下,像時間靜止。他坐下時打了個哈欠,鼻尖聞到一點點薄荷與紙張的氣味,是她的味道。像某個很久以前熟悉過的場景,她的字跡細細的,一筆一劃都寫得很輕,翻頁的聲音也輕。他時不時偷瞄她的筆尖怎麼動的,然後又在她發現前趕緊低頭。他不明白這種感覺。他見過溫柔的人,但沒有人像她這樣——像秋天才會吹的風,剛好捲進他的呼吸裡。他不由自主地想到媽媽。想到她在廚房煮飯,教他,各種事情,眼皮逐漸闔上。
一小時,醒來,藍齋音放下筆,輕輕皺起眉。她彷彿忘記他在身邊那樣,低頭輕揉肚子,像忍耐著什麼。過了幾分鐘,她垂眼咬了咬唇。晏知寒看得出她的不適,直到她再次輕輕吸氣,忍不住用手肘壓住小腹時,他終於出聲「妳不太舒服?」她抬頭,似乎有點尷尬,但又無法否認:「嗯……那個來了,有點痛。」語氣是強作鎮定的輕描淡寫,但她指尖緊握著筆蓋。他沒再多問,轉身從包裡翻了一陣,遞過去一片用夾鏈袋包得乾淨的暖暖包。「……給妳用。」他避開她的眼神,低聲說。她接過去,眼中是真誠的訝異「你怎麼會有這個?」他咬了咬唇,「以前我媽叫我備一點,現在……我妹妹也會痛。」她沒再問,只是接過去,小聲說了句「謝謝」,貼上暖暖包的時候,她動作很輕,彷彿這樣就不會打擾到他的世界一樣。「下次別一個人撐著。」他忽然說。語氣輕,卻像在雨裡遞出一把傘。
齋音抬頭看他,眼裡閃過什麼微弱的情緒。像是意外,又像是聽懂了什麼。她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嗯」廂房靜靜的,只有筆記翻頁與筆劃過紙面的聲音。他不知道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不一樣的,像春天叫醒冬眠的雪松,或許是她貼暖暖包後,耳後髮絲被風輕輕拂開那瞬間,讓他想伸手幫她理好,他開始想靠近她,因為她是她。藍齋音。那天圖書館的雨下了很久,像是為某些情緒鋪陳了最溫柔的節奏。
而晏知寒,第一次覺得,她的出現,就像是暴雨中一盞未曾熄滅的燈,指引著他往溫暖靠近
從那一刻起,他想靠近她的心意,再也無法忽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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