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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吧,其他人都到了。」
在門口迎接的是長子亞里德。昨天難得看到他生氣的模樣,不過現在已經平復心情,沒把昨天的心情影響到今天。
莉蒂雅家中的擺設簡單不過一應俱全。中央有張可容納至多十二人的長形木桌,用餐之餘,有時也可以拿來和居民商議事情,同時村長的藏書也多半陳列在旁邊書櫥裡;一旁有個小爐灶,上頭掛著烹飪用的鍋爐,亦能用來生火取暖;簡便實用的料理台、三人各自獨立的房間。
此時眾人已坐定位,桌上細心地擺有可以直接用手取用的簡便餐點如麵包、水果等等,還有盛滿水的水壺以及對應人數的杯子。
「村長叔叔,事情我聽家父家母還有其他人說過,很感激您替我救治,讓我得以安然無恙。真的很感謝您。」甫進門,萊奇便對坐在主位的村長鞠躬道謝。
「沒事是最重要的。」
亞多雷村長左手邊依序坐著莉蒂雅、尤莉迪絲還有傑米瑞。溫提斯老師也在場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老師你也在呀?」
老師輕撫鬍鬚,笑而不語。
亞里德拉開溫提斯老師旁邊的椅子坐下後開口催促:「你們也坐下來吧。」
聞言的三人也都找了個空位坐下:賽亞依著傑米瑞坐下,萊奇也是。然後村長左手邊的位置坐滿,卡倫坐到亞里德右側座位。
「叔叔狀況如何?」一坐定位,賽亞便扭頭低聲詢問隔兩人距離的莉蒂雅。
莉蒂雅先是看向一旁平靜如水的父親,之後才做出回應:「昨天一回家就立刻回房休息了。一早父親已經起身,狀況應該還不錯。」
賽亞稍感釋懷。
等所有人都就定位後,方才在閉目養神的亞多雷村長張開眼睛,一一掃視所有人後沉聲道:「事不宜遲,直接進入正題吧。我希望接下來談論的事情大家默默記在心裡就好,可以嗎?」
對話開始前,村長直接要求所有人守口如瓶,顯見要談論的並非可公開的內容。對於這種異常嚴謹的氛圍,儘管大家抱持著疑問,還是都同意遵守。
「好。那麼,你們誰要來解釋昨天事情的經過?」
「我來!」卡倫迅速舉起手揮動,一臉躍躍欲試,像是想把一場冒險奇遇娓娓道來的吟遊詩人,微閉著雙眼,一臉陶醉與得意:「這故事真是說來話長,對我們來說或許只是一場旅行與冒險,想不到卻牽動整個赫本大陸的命運……如此這般的偉大抒情史詩。」
當然沒這麼驚天地泣鬼神。卡倫標準好了傷疤忘了疼。
萊奇打算快速切入重點,連忙插入阻止他長篇大論:「還是由我來說吧。給賽亞或者你講,肯定會加油添醋;傑米瑞不擅長講長話。而尤莉迪絲跟莉蒂雅中途先行離開,說明可能會有所缺漏。還是由我來說明得好。」
從一行人玩的神聖光明遠征遊戲(才不是遊戲!卡倫一度插嘴過),往返之際遭遇巨狼襲擊,激戰過後意外發現那竟是具狼屍等等。萊奇言簡意賅地講述完,最後將話題引向他人:「村長叔叔,事情大致上就是這樣。接下來,希望您能替我們說明解惑。」
在場的成人彼此交換眼神後,亞里德把視線看向一頭霧水的眾人:「由我來代替父親來回答吧。那座森林,我們之所以放棄開拓並設下限制禁止他人前往,原因在於那座森林處於光與暗的交界處。」
「交界處?光與暗?」莉蒂雅愣愣地重複一次,明顯沒搞懂。
「我繼續向下說明。」亞里德耐心地解釋:「我們所知悉的赫本大陸其實是非常有限的,現有的地圖雖有為其畫上邊界,事實上地圖描繪的西方邊界是有繼續延伸的。真正的赫本大陸,比地圖上呈現的還要更加遼闊。」
黑暗荒原至今仍未能精準測量其篇幅究竟有多麼廣大,是赫本最大的未知數。老師看準時機補充道:「而這所謂的未知領域,可並不僅限於赫本以西。」
「也就是說,我們村子以南也是未知領域,其延伸到何方依然不清楚?」萊奇聽完後已猜出大半,閉上眼睛咀嚼剛才得到的新知識。
其他人繼續絞盡腦汁思考,亞里德他們也稍作停頓,讓別人不是光聽,也得用上腦袋。賽亞過一陣後也聽出所以然來,不由得皺起眉頭:「等等,亞里德哥你的意思該不會是……我們的優思格村……比鄰著魔族潛伏的黑暗荒原?」
「真的假的?」傑米瑞一臉不可置信,尤莉迪絲與莉蒂雅也張著嘴說不出話,兩人在桌上的小手不自覺地交握在一起。
「……這樣的答案反而合理。」萊奇抹去手上的冷汗,輕輕呼一口氣:「那座森林有那個怪東西,以及大人們築牆隔離都能夠解釋。」
布滿厚繭的兩手交握在唇邊,老師慢慢對著其他人說明道:「那座森林盡頭是高聳入雲的岩壁,而那個岩壁正中有道僅約莫手掌寬度的狹窄裂縫。從多年來的觀察,我們基本可以斷定,縫隙後面就是黑暗荒原。」
「所以老師,我們當時碰上的那頭狼……」卡倫總算進入狀況,遲疑間發出提問。
「那頭狼剛才聽萊奇所說,其實已經死了對吧?」
萊奇表示肯定地點頭:「一開始的確沒注意到。之後湊近檢視,牠身上的皮膚、肌肉都已經開始潰爛腐敗散發屍臭,恐怕有四、五天的時間了。」
「老師,那到底是什麼?」莉蒂雅問道。
「那狼屍身上有東西寄宿著。」溫提斯老師點明真相:「根據萊奇所形容,多半是魔界寄生藤。」
魔界寄生藤。名稱十分簡白,初次聽到的人也很快理解這東西究竟是多麼可怕的存在。
「就只是……一株黑暗荒原裡的藤蔓?」尤莉迪絲咋舌,不敢置信將他們一行人逼得窮途末路、害得萊奇受到重傷的,竟然只是一株微不足道的植物。
用手指在桌上虛畫一個圈,智慧的老者四根手指輕叩:「那東西會有意識地尋找宿主,起初會是諸如青蛙那種小型生物,蠶食宿主養分的同時侵蝕牠的體內。等到宿主體內差不多沒有養分可以吸收,便用得來的肉身去殺害另一生命體來更換宿主。」
「你們很幸運。」從剛才開始就基本未開口的亞多雷村長此時將目光一一掃視賽亞一行人,目光中帶有長輩對於晚輩的責備。
「很幸運?」
「你們所目睹的狼吃狼,多半是寄生藤準備要放棄潰爛的屍體,替換到新鮮的狼屍身上。換言之,你們恰好碰上它處於最虛弱狀態的時候。」
回想當時處境,賽亞不禁流下冷汗。村長沒說錯,六人能活下來仰賴不知多少運氣。
「我們沒有開拓那座森林,正確說法是無法開拓。雖然有定期進去驅逐黑暗生物,不過那頭狼看來還是遺漏了。」村長說完,無奈地嘆口氣。「先人築起圍牆防止不知情的人誤闖遇到危險,沒有用更強硬形式禁止,是不想讓人多加臆測,萌生多餘的好奇。只是沒想到你們還是偷偷跑去。」
嚴格禁止可能造成不必要的恐慌,圍牆的防備性也是,因此都只能點到為止。六人一臉尷尬,不過村長等人也不追究,畢竟他們也吃足苦頭,作為教訓已然足夠,後續善後就是防範類似情況再次發生。
萊奇先是閉上眼睛將思緒理過一遍,沉默一段時間後抬頭望向亞多雷村長:「村長叔叔、老師還有亞里德哥,請你們認真回答我。我們的村子……這個優思格村,究竟是為了什麼而存在於此?」
「萊奇?」
溫提斯老師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真是單刀直入呀,萊奇。」
「定期驅逐、圍牆的隔離……都不是普通村莊所能辦到。我們的優思格村離最近的村莊也要用馬車移動好幾天,以前我就好奇,村子為什麼當時會選擇坐落在遠離他人的地方?現在甚至知道它離魔族境如此之近,簡直就像……是刻意為之的。那就衍生出一個解釋:這座村子是基於某種目的而存在的。」
聽完萊奇的話,賽亞等人也開始意識到謎團越來越複雜,抱著不安與惶恐,同時也渴求真相大白的矛盾心情靜靜望著村長等長者,等待他們解釋這些謎團。
「賽亞、莉蒂雅。」喝一口放在手邊杯子裡的水,溫提斯老師垂著眼緩緩點到兩人的名字。
「是?」
「記得幾天前在我家聽的故事嗎?」
莉蒂雅聞言臉色頓時有些通紅,有些羞怯地應道:「……不太記得呢。」
那一天莉蒂雅已然喝醉,分不清東西南北。不過賽亞十分堅定地用力點頭,表示自己記憶猶新。
對於兩人截然不同的反應,溫提斯老師笑笑:「沒有關係,尤莉迪絲你們應該還沒聽過吧?我在這邊簡單提一下。」
於是老師用數分鐘時間簡要講述王朝建立前的風風雨雨,從英雄王夏卡多起義一直講到五族大戰。傳奇的過往讓大家聽得是悠然神往、津津有味,時不時跟著故事情節歡呼亦或嘆息、捶胸頓足。
「……最後,聯軍將魔族逐回黑暗荒原,人族得以收復失地終至建國。以結果來說是勝利的,另一個層面卻不盡然。」
「什麼意思?最終不也成功驅逐魔族?那個魔王……也就是你說的伊凡諾頓不是被消滅了嗎?老師,當時你不是這麼告訴我和莉蒂雅的嗎?」賽亞對於溫提斯老師帶著保留的語氣感到困惑,發問時不由得焦急起來。
「不對。」溫提斯老師明確地予以否定。
「咦?」賽亞一愣。
「我只有提到,我們從結果而論打倒了祂,僅此而已。」
在一股彷彿有蟲蛇在身上攀爬而過的短暫沉默後,溫提斯老師接著面色沉痛地說下去。
「那個故事,我並沒有完整說完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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