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眼注視窗外的景色,老舊的建築物從高處盼,就如同積木玩具一樣,人們的存在也變得比螻蟻還小。離開了沉默寡言的父親,離開了咖啡廳的大哥哥和桃子姊姊,我即將前往媽媽的住所。
媽媽現在與一位叔叔同居,後者整個白天都在上班,而媽媽則反之,整個夜晚都不在我身邊。
奇怪的是,最愛媽媽的我,卻不期待跟她同住。事實上,我還有點害怕必須時常見到那陌生的男人,我甚至不知道他是誰,他的臉、他的一切都是如此陌生,更不曉得他會對我做出什麼事情,是否討厭我。
「到了,仲良叔叔現在正在上班,晚上換他照顧你,你要乖乖聽話,不要惹事情。」媽媽將名牌包包掛到牆壁的金屬掛鉤上,把外套對折放置在沙發的扶手。
她疲憊不堪而不願搭理我,往臥房走進後就關上門,將我關在房門外。
天色暗了下來,我直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電視節目結束後,才感覺到肚子咕嚕咕嚕叫著。而媽媽還在房間裡睡覺,毫不知曉自己兒子正餓著肚子。我不敢去吵她,因為他晚上還要工作,所以我自己跑到廚房,去打開冰箱看有什麼食物可以充飢。
銀色罐裝的氣泡飲料,上面寫著英文字。喜歡汽水的我雀躍地拿了罐去,冰箱門邊還有布丁,應該是媽媽買給我當點心吃的,所以我也拿了一杯走。
坐回到紅色沙發上,我先打開了易開罐飲料,喝了感覺有點嗆口,氣泡從喉嚨灌上鼻腔,而且苦苦的,導致我咳嗽片刻,但為了不浪費,還是選擇繼續喝下去。布丁打開包裝後,因為沒有湯匙就含著杯子邊緣吸著裡頭鮮黃的美味布丁,直到見底的焦糖部分也消失無影無蹤,我才又繼續喝飲料。
也許是吃飽了,變的有些昏沉沉的,將殘局收拾,垃圾扔入了桶子後,就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次那般,無夢好眠,那樣在黑暗之中完全的沉睡,全身被麻醉般毫無知覺的。這種感覺很棒,是因為回到媽媽的身邊,帶給我安全感嗎?
緩緩睜開雙眼,不太習慣陽光的我因刺眼而又閉上,深呼吸後,沒有賴床習慣的我坐起身。
感覺到旁邊似乎有人,透過沉重的呼吸聲發現,所以我想要思索為何有人躺在我身旁,但頭如被撕裂般的疼痛,我悶哼了聲,必須去排解身體的不舒服。
已經早上了,並且我旁邊的人,有位陌生的男人,就是跟媽媽住在一起的仲良叔叔吧?
「醒了嗎…等我一下,我去弄早餐。」他似乎是因為我的注視而醒過來,將臉從枕頭裡抬起來,瞇著眼瞥了我一眼,又埋入柔軟的羽毛枕裡。
他留著帥氣的鬍子,身材也高挑壯碩,頸部有黑色的塗鴉,看起來比爸爸還要有型。
怪不得媽媽會選擇他。
叔叔大聲地打了呵欠後,邊身著懶腰走出房門。
我抱著頭仍舊在舒緩疼痛,過了將近十分鐘,我才比較好一些。到底是什麼原因讓我頭疼,但誰又會知道呢?
踩著不確定的腳步走出臥房,感覺今天腳步也特別沉重。
「小子,沒有賴床啊?你媽媽說你很愛賴床喔。」叔叔開了個小玩笑,用鍋鏟把蛋鏟起放在白色的藍花盤子上。這是兩人份的荷包蛋跟牛奶。
「叔叔,那個冰箱裡的飲料是什麼,很苦。」我嘗試轉移話題。
「你喝了?!」叔叔把牛奶放回冰箱時猛地回頭,似乎很不高興,「靠,她怎麼讓你喝那個!」關上冰箱門後走向我,「以後不准喝,懂不懂。那個只有大人才可以喝,你現在喝對身體不好,會長不高喔,跟你講!」
「好吧,口渴怎麼辦?」我還是有點怕這個叔叔,雖然他看上去人很好。
「多喝水,飲水機踩不到就拿板凳墊著,杯子都放在櫥櫃裡。啊,你們中午都吃團膳?」叔叔邊告訴我位置邊拿著裝著牛奶的杯子,「國小的團膳只是難吃而已,還沒有很油。上國中後,中午我看看可不可以幫你送便當。」
我不曉得為什麼叔叔要對我那麼好,明明我不是他的孩子。
「小子,我會好好照顧你的。」叔叔將杯子放在桌上,手指合十交叉,認真地說話,「你爸爸比較忙,沒什麼時間照顧你。你媽媽關心的也是她的事業,這都是他們想做的選擇,我不能改變,但是我能做的就只有照顧你,因為我不想讓你因缺乏親人的愛而走上歪路。」
我不懂為何我會因缺乏親人的愛走歪路,現在的我並不會怨恨什麼,不會去怨恨我的父母,更不會因此而想當壞蛋。
「叔叔,你是怎麼認識媽媽的?」我有點好奇,媽媽為什麼跟爸爸離婚後,馬上和另個男生住在一起。
「我是她的老闆,也是她的國小同學,我們以前是鄰居也是玩伴。」叔叔笑笑地,「她小時候很膽小,對自己也很沒自信,不過上了國中愛打扮之後,就比較…哈哈!」
他的笑容漸漸沉澱下來,面無表情嚴肅地告訴我,「我知道我在你眼裡是什麼,我要先說,我跟你媽媽不是情侶關係,好嗎?」
「好。」我不太明白他說的話,但只要點頭,就對了。
「好了,趕快吃吧,冷掉就不好吃了。」
他低首開啟早餐時間,而我仍不明白他為何待我如此溫和,大人的心思我總是不明白,即使他對我友好,我仍無法完全相信這個人。
結束了早餐後,他洗了碗盤和鍋子,一通電話讓他放下菜瓜布,眉頭緊蹙地走到臥房去。
我喝完牛奶後,他將杯子接過。
「我等等帶你去學校,放學你媽媽會去接你,在校門口等。」叔叔動作匆促起來,似乎注意到時間並不是那麼充裕了。
我換了一套衣服,也趕緊將行李中的課本收拾好,帶入書包裡。
又是坐在同樣的車子裡頭,看著窗外同樣的風景。昨天的時候,我為必須見到母親的同居人而感到擔憂,而今天,我則是不願去學校。太多的變化,讓我在群體之中變的特立獨行,現在我已經沒有朋友了,我不曉得去學校還有什麼意義,老師上的課,我也是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我多麼希望自己是馬力歐,努力奔跑跌倒時,還有機會可以重新再一次。
叔叔看著前方的車輛阻塞,畢竟碰上通勤時間。他呼了口氣讓自己輕鬆些,扭過頭來對我微笑,「小子,你想爸爸和哥哥嗎?」
我搖頭。
「你不想他們?」叔叔略顯訝異。
我再次搖頭。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想他們,應該得說,我不能確定自己到底想要什麼了。
「如果想他們的話,就通電話吧,你有手機嗎?」他向窗外伸頭出去,想看前方車輛的狀況。「沒有的話叔叔買一台給你吧,這樣你有急事就可以打電話給我或是你爸爸。想你哥哥或是媽媽的時候也可以和他們說說話。」
手機?
「可以嗎?」我有點興奮,但是還是得忍耐,不能太過吵鬧。
「當然可以,我應該明天還後天才會給你,這幾天你就期待一下吧。」叔叔的笑容很燦爛,眼看著前方塞車的狀況終於舒緩,他更是心情愉悅。
我十分期待可以擁有自己的手機。倘若是過去,我能和同學們炫耀,讓自己像小平被包圍住那般。
不曉得現在的我是否還能讓他們回到我身旁,做我的朋友。
熟悉的校門口就在眼前,車子停下。
「好了,晚上媽媽會來接你,自己要小心,去廁所要找同學一起去,不要去陰暗偏僻的地方。」叔叔再三叮囑,擔憂我的安危。
我抿著唇對他點頭,表示我明白了。他向我招手告別之後,奔馳而去。
剩我一人在這裡,必須再去面對那些同學,還有那位女老師。
必須撐過小學的時期,才能擺脫這個惡夢。1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vSH8lWB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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