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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不是郊遊。菲莉絲不斷提醒著自己,卻還是忍不住被深深吸引。
經過了洛蘇比和洛賽凡爾的大開眼界,菲莉絲對大街的印象已經從拾荒者和搶劫犯們出沒的危險地帶進步了不少;街道當然仍存在著危險的成分,但同時也是市民們交流感情,賴以為生的場所,而洛桑莫羅同時擁有著這一切的特質,卻又更進一步。
寬闊的大街本該是讓滿載著草藥的馬車疾駛而過的地方,然而現在卻搭上了簡陋的棚子,架起戲台,穿著滑稽又或者華麗戲服的演員們,用演技生動地講述著生活上的悲哀與喜悅;時而幽默、時而嚴肅,時而讓人莞爾發笑,平舖直白的對話之中皆有值得咀嚼一番的滋味。
菲莉絲開始明白,為何故事中北方人們總是狂熱地擁護這項休閒活動,就像洛莉說的那樣,它們貼近生活,讓人有所共鳴。
或許吧?菲莉絲雖然能夠理解人們對話劇的反應,但也清楚明白自己與他們感受到的東西是不同的。菲莉絲感受到的是新鮮,而不是如見舊故的欣喜。
「菲莉絲小姐?別光顧著看啊。」
「啊!好的!」
經過洛桑莫羅的綠色大道後,洛莉就先和兩人分道揚鑣。在離去前,洛莉為兩人指出了方向,冷杉樹書店就佇立在她手所指的一處不起眼的街角上。意外的是,比起看書,洛桑莫羅的居民們似乎對有人替他們演出書本內容的話劇更感興趣,所以即使存有著更多的故事,而且唾手可得,但冷杉樹依舊門可羅雀;它並沒有招來那些喜愛故事的人們,反倒像是被遺忘的物件,孤單地佇立在人來往去的街角處,逐漸蒙上揚起的灰塵,但那對菲莉絲來說反倒添了一股新鮮感。
「菲莉絲?」歐克利從背後輕推了下菲莉絲,說:「別發呆,進去吧。」
菲莉絲點了點頭,推開了冷杉樹的大門,撲面而來的陳舊書香讓菲莉絲幾乎忘了一切。那對她來說就像是某種上癮的毒藥,淺嚐一口,就能忘卻短暫的憂慮,長吸一口,就能遺忘人間的紛紛擾擾。
菲莉絲上前。洛桑莫羅的冷杉樹讓菲莉絲想起了南八區,除了吹進門口的灰塵少了點,黯淡的燈光、高大的書架,瀰漫在空氣中的書霉味都像讓她重遊舊地;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洛桑莫羅的冷杉樹的空氣中,混有著一絲洛桑莫羅特有的草藥味。
年邁的店主人從斑駁落漆的木製櫃台後抬起頭來,雖然知道不可能是同一人,但菲莉絲還是悄悄地感到了失落。南八區的冷杉樹也有一個老邁的店主人,雖然難掩歲月的痕跡,但一身行頭乾淨優雅,挺直的腰脊讓他比看上去的年紀要來得有活力,卻也同時保持著緘默,透露著淬鍊歲月的優雅,像是個靜默的藝術品,而不是聒噪大響的街頭話劇。
菲莉絲看著沉默的老人,忍不住開始想像他說話的樣子。他會摀嘴輕咳,乾燥的喉嚨會咳出一陣灰煙;接下來呢?他會用緩慢沙啞滄桑的腔調,緩緩地、慢慢地向她開口說:已經有幾──千年沒有人來拜訪過了──
老人利索地戴上了一副眼鏡,輕咳了兩聲開口。
「找書嗎?」
「呃、嗯、對!我、我自己看看就好!」
老人只問完了這句話,便不再說話,像尊雕像靜候在櫃台邊,好像從來沒有移動過,也從未發出過聲響。菲莉絲暗自吐吐舌頭,轉身走向了書櫃。
菲莉絲沿著書目的指引漫步著,但她並不是在挑書,而是在觀察窗戶。她可沒忘了米娜的事情。雖然洛桑莫羅的一切都讓她驚喜萬分,但米娜就像是一把隨時抵在後腰上的匕首,總是冷不防地提醒著自己的處境。
菲莉絲將手伸進工作服兩邊相通的口袋中,在裡頭刺破了手指,在一張破魔符文上抹開。霎時間,奇異的炸裂感再次於她胸前炸開,只是這次,菲莉絲能感覺到那一陣炸裂的波動甚至傳出了她的身體,撞上了窗框,震得她的耳膜隱隱晃動。
這樣就沒問題了吧?等待波動平息,菲莉絲將用過的符文紙揉成了一團,塞進了褲子的口袋裡。她走進了書櫃之間,讓高大的書櫃擋住了自己,在確定周圍只看得見堆積成山的書之後,菲莉絲向冷杉樹門口的地方喊了一聲。
「歐克利先生!能過來幫我一個忙嗎?我想拿上面一點的書──」
「什麼?不是有梯子的嗎?」
「我……我有很多本想挑的!總之,能不能幫我一下呢?拜託嘛──」
歐克利一面咕噥著,一面走了過來,雖然有點多疑,但倒沒有繼續糾結下去;然而在兩人四目相交的一瞬間,菲莉絲卻想到了被她忽略的另一個可能性──會不會歐克利先生的身上也有魔法呢?
米娜小姐昨晚來過這裡。本來菲莉絲是想藉著掩護坦白一切的,然而,想說的話被菲莉絲硬生生的吞回了肚裡。她想到了要解除自己身上的魔法,卻沒有詢問該怎麼解除別人身上的魔法;也許破魔符文能夠起到作用,但黛拉庫小姐說過,魔法是很精準的東西,萬一她的符文沒有用呢?她能承受得起這樣的風險嗎?
菲莉絲打消了原本的念頭,隨便指了幾本書名看起來還算有趣的書,讓歐克利伸手去拿,自己則是陷入了苦思。
「我看看?古物學誌奇、塞莫達斯戰記、劍與火絨花、洛蘇比的夏陽、現代城市水利工程之論述與實作還有惡領主的調教日誌──菲莉絲,妳確定要的是這幾本?」
「呃,最後那兩本錯了,再左邊一點的──」菲莉絲一眼掃過書名,不禁刷紅了臉,趕緊搖了搖頭說:「不,算了,都放回去吧。對、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麼。」
歐克利還沒能開口,菲莉絲便一溜煙地鑽進了書架的叢林之間。菲莉絲腳步邁得得飛快,就像是想盡力甩掉那些讓自己慌張失措的想法,但她馬上就後悔了。她在想什麼啊?為什麼要讓自己看起來這麼慌張?
儘管菲莉絲告訴自己冷靜下來,但她還是維持著前進的步伐,讓自己的意識只需要不斷地專注在跨出下一步上。菲莉絲的思緒飛快地躍動著。要給歐克利先生一個符文嗎?不對,萬一兩個人身上的魔法都消失了,米娜是不是會察覺到自己要去通風報信了?但自己使用了符文不也是同樣的意思嗎?而且她怎麼保證這個符文會有用?可惡,她怎麼這麼傻?她不應該使用──不,不對,她現在應該賭的是相信黛拉庫小姐,如果使用符文會害她發生危險的話,那黛拉庫小姐不就沒有理由把符文交給她了嗎?可是黛拉庫小姐有沒有想過,會發生危險的人並不是自己──
不行!不能在優柔寡斷下去了!菲莉絲停下了腳步,搖了搖頭。她必須要給歐克利先生一個符文,趁早到魔法師公會去,找到黛拉庫小姐解決這個問題,這樣的話,至少還能爭取時間盡快……
「歐克利先──」
菲莉絲回頭,但不知道什麼時候,歐克利已經和她走散了。菲莉絲的聲音迷失在冷杉樹迷宮一樣的書架通道之間,她張望了一會,提起的幹勁又忽然消洩了下來。菲莉絲嘆了口氣,無奈地盯著書架。
她似乎走到了一處擺放著沒有分類的雜書區,或許是舊的二手書吧?很多書的書脊上甚至沒有書名和作者。菲莉絲好奇地拿下了幾本書來看,但內容都是一些以老式文體書寫的古怪書籍,甚至比她在芮恩森林看的還要老舊,這讓她很提不起勁。唯一讓菲莉絲比較有興趣的,是幾本看起來像是魔法書的東西,其中一本的書名甚至叫做初級魔法學。菲莉絲興高采烈地將它給拿了起來,但也很快就放了下來──因為除了通用語的註解之外,主要的部份她幾乎都看不懂,通通都是奇怪的特有符號和等式。
菲莉絲皺眉。如果這真的是魔法,那未免也太無趣了一點?不!不對!她怎麼還有閒情逸致看書?她不是應該要──
就在那個念頭閃過之前,菲莉絲無意間瞥到了一本藏在角落的書,書的本身並沒有什麼特別,然而書名卻是她很熟悉的某個東西──熟悉,卻又不應該出現的東西。但這也是她往前走了不久之後才意識到的事情。
菲莉絲立刻就把米娜的事情拋到了後頭,開始回頭在書櫃間翻找著。菲莉絲讓手沿著書架上起伏的書脊而擺晃,來回翻查了一遍,才在書架角落的地方發現了那本書。
那是一本綠皮封面,書頁斑黃的書籍,看起來像是過了一百年──不,甚至是更久遠的時間,上頭的燙金字樣已經剝落得差不多了,但從殘餘的凹槽還是能夠稍微看出原本上頭的字樣──
青丘之谷紀實。
菲莉絲的精神為之一振,這是她第一次從森夏姊姊口頭上之外的地方得知青丘之谷的消息。雖然森夏姊姊對這個她們未來的家描述了很多,但她已經聽過太多參有森夏姊姊個人情感的描述了,能夠從不同的地方看見青丘之谷的事,讓菲莉絲對青丘之谷這個地方反而有一種親切的現實感。
理所當然,菲莉絲迫不及待地翻開了書頁。
書本的頁首上大大地印著書名,書名的斜下方則是書本的作者,是個名字很難念的人名,看起來就像是太過裝模作樣所以搞得不倫不類。菲莉絲的目光向下游去,出版者是共和國的政戰部。
共和國?菲莉絲沒有多想。在飄盪的思緒間,意識已經隨著橫翻的書頁而遊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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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青丘之谷之地理風俗摘要
區域研究分析為現代戰爭之後勤工作的重要一環,其首重於小區域研究做為此理論實行之基礎,得以整合分析部隊調度與開銷之成本,其研究首重實地查訪,俾能使對該地區之現況發展得以掌握,並預測該地區未來之趨勢以擬定行動,以達最小之戰爭之消耗。
青丘之谷為一完整之高山盆地區域,夾於切洛爾山脈與無盡山脈中峰之間,農業與民用水來源,以切洛爾山脈之雪水,與面衝無盡山脈之東南季風帶來的雨季降雨為主要來源,為流入東南黑海之塞努爾河之上游分支源頭。
其地質古老,山林資源豐富,以檜木、香杉、冷杉、鐵杉幾種為大宗。已知礦藏分布有少量銅、銀、磁黃鐵礦、金礦、一種未知的瑪那金屬礦脈,以及一種可做為染料與裝飾用寶石之青金石礦脈,與大量石灰石。另此地區擁有「黑金」之可能性已被核實,但額外用途在書寫此報告時,仍未在此地居民身上得到任何斬獲。
本地開發甚早,據居民紀錄,可追溯至歷前七個世紀,但整體物質水平仍趨落後,製造業及工業停留在上個世代的水準,卻有著發展優秀的魔法學、哲學與藝術,其應與本地物質和當地原生居民狐狼族之特性有所關聯。
本報告將針對該地特有資源、地形氣候、社會結構與風土習俗進行分段分析,全書逕交由參謀本部制冊傳閱。
撰寫人代號──達夏,向共和國參謀部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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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妳在這啊。」
歐克利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冷不防地嚇了菲莉絲一跳。在一陣慌亂之中,菲莉絲匆匆將書給闔上,儘管她也不知道自己想遮掩什麼,但等到歐克利走到她面前時,菲莉絲已經將書給藏到了大衣裡頭了。
歐克利面有疑色地看著菲莉絲,問道:「是我的錯覺,還是今天妳有點神經兮兮的?」
「呃,沒、沒什麼,我、我平常就這樣子了,難道不是嗎?」
菲莉絲開始胡謅了一些連自己也不相信的話,卻只是加深了歐克利眉宇間的深壑。菲莉絲總覺得該說些什麼,卻又語無倫次。歐克利嘆了口氣,開口道。
「妳找到妳要的書了嗎?」
「哈哈,所以啊,說我也覺得我平常總是少了跟筋──找到了。」
「那就好。」歐克利搖搖頭,已經不想去試著揣摩菲莉絲腦袋裡的東西,「拿來吧,我幫妳付錢。」
「啊,不用了,我有很多從黛拉庫小姐那裡贏來──呃不,暫時保管的錢。」
「但是錢全收在黛拉庫那裡沒錯吧?」歐克利提醒道:「用魔法。」
「呃,對哦……哈哈,我都忘了這回事。」
歐克利接過了菲莉絲遞來的書,雖然在看見書名的時候留目了一會,但也沒有問她為什麼要看這樣奇怪的東西。
菲莉絲再挑了幾本書後,捧著書堆跟著歐克利回到櫃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眼光太過奇特,她挑的幾本書似乎都特別昂貴,就連歐克利在掏出錢包時也猶豫了一下,最後才將一把嚇人的金幣交給了老人。
「真的沒有折扣嗎?」
老人以沉默回絕了最後的可能性。4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EZWber4H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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