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呼吸一下，沒嗅到玫瑰香水的氣味。嗯的，你真的已經離我而去。
火雞廣場上，絲絲細雨拌著涼風徐徐，細雨不大，不至於要撐起雨傘，可是微風吹來陣陣涼意，讓寒氣從衣襟的隙縫竄進身體，使我不禁打了哆嗦，要用大褸緊裹自己。七點，校巴依時駛來廣場，我上車，挑了頭排最左的座位。室內室外，同樣陰冷，我只好把背包擱在大腿，好讓它為我保暖。
不知道從哪時開始，我再也沒嗅到玫瑰香水的氣味。
校巴駛出科大北閘，經過迴旋處往彩虹駛去。大概我已經習慣了巴士的迂緩，就覺得校巴風馳電掣，電光石火之間，校巴已經拐過幾個彎位。細雨不阻礙視野，窗外光景依然清晰可見，鄰線汽車一對對刺眼的車頭燈一次次把車廂照得光亮，剎那車廂又回復黯淡。我回眸一暼，環顧車內乘客，他們沒有一個長著棕色短髮。我再深呼吸一下，心結依然未解。
自從那晚你向我發了短信：「是單戀很累」，你沒再回覆過我的疑問。我明白你的感受，也早就推想過這一天的到來，除了無奈，就祇得接受。其實你我都覺寂寞，可惜我倆追逐的目標並不一致。愛侶無愛，愛情路亦走不遠。我想過模糊地愛，想像著你就是她，只是你終究接受不了。愛得淡然，分手亦自然平淡，我沒有撕心裂肺的傷痛，不過失去伴侶總似生活缺了一角，猜想這正是寂寞吧。曾經有好一段時間，我嘗試說服自己，你不過需要多一點時間適應，來成為我的完美情人。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你沒有找我，我亦沒有打擾你。漸漸，你學會冷卻熱情的心，漸漸，你忘記當初如何去愛。無疾而終，就成為一段初戀的告終。我心神散漫，心思卻離不開你和她相像的輪廓。思潮湧動，惘思著各種天方夜譚的復合可能。是不是，會不會，能不能……沒關係了，疑問再多，亦無以挽回。當初如果你真的是她，多好。
校巴高速駛過壁屋，雨漸大，模糊了窗，亦模糊了你臉龐，在窗戶嘩啦嘩啦一陣一陣。司機緊踏油門，校巴沿途呼嘯而去，沿斜坡向下飛馳。剎時離心力把我們牽離座位，我彷彿感覺到風。沒錯，風是救贖，可是窗隔絕了風，隔絕了世界，我困在車廂之內，困在對她的苦戀之中。我一直以為自己追求著完美的情人，可是這種盲目追求真的指引著我得到幸福嗎？我沒得到她，亦失去了你，我執著愛情，結果失去愛情。這種執著，可曾讓我快樂過嗎？
大雨沖刷玻璃窗，司機開動水潑，唰——唰——爽快地把水漬一下下刷去，但水漬累積得更快，我根本看不清窗外景物，只見一道道既模糊又扭曲的光暈。於是我閉上眼，用力想像她此刻在我身邊，像以前的你同樣依偎著我，同樣掛著羞澀的甜笑，同樣東拉西扯的把冷笑話說過不停……
刺耳的開門提示聲忽爾鳴放，無情地把我硬生生地扯回現實，原來校巴已經到達鑽石山廣場。我張開眼，倏然熱淚盈眶，祇覺一股溫熱在眼眶打轉。沒人坐的鄰座空洞而寒冷，你和她，都不在我身邊。我只覺自己愛得執著，愛得空洞，到頭來剩下自己，以及對她耿耿於懷的愛慕。
乘客一個個離開，這一次我沒再看到你的身影。我最後一個下車，頂著傘，一時間不知道何去何從。驀地有重物打在我的傘子，原來是英雄樹受不住風雨而落下了花，彷彿這晚落魄的我。它垂下枝葉，成為我的護蔭。英雄樹，你可有察覺我的傷感？風呼呼地刮著我的臉，雨愈發愈大，叟叟叟——呼呼——在一個滂沱大雨又寒風凜冽的夜晚，落花的英雄樹垂憐我沉默的心聲，化作兩尊森然的雕像，成為彼此的慰藉。5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wpVqjywCi
(本文曾刊於 科大編委會刊物 振翅)5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HSFmthAX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