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星期後,柳小一正式轉校,第一天來到位於無雷公街的「畢證常中學」(省略,下同)上課。
他看看手錶,現在是八時十八分,距離早會集合時間還有不到兩分鐘。然而他繞場一周,學生的數目遠比想像中少,比他之前的學校少很多,粗略估計只有一、二百人。以每班四十人 、每級四班、初中高中共六班計算,起碼應該有六七百人以上,怎麼會是現在這個人數?
在這裡的學生裡面,他找不到那位光頭「師兄」季英明。他想起對方說過,只要大叫他的名字就可找到他,但柳小一還是沒這個勇氣。
不消一會,鈴聲響起,大伙兒正式集隊進行早會。這時候,第一件令他驚訝的事情發生了。
當所有班級集隊,他竟發現只有十二行隊伍,每級只有兩班,而每班則只有大約二十幾人。
他站在初高中一班,瞻前顧後,全班只有二十人左右,而且他們每個看上去都古裡古怪,有的神情肅穆,有的兩眼空洞,有的自言自語,有的手上拿著一張小紙團不停摺疊著,有的握著一塊水晶似的物體喃喃自語,有一個懷裡還抱著一個嬰兒……不,看清楚一點,原來是嬰兒模樣的布袋。
「呢次大鑊啦!」柳小一心中大叫︰「呢班乜野人黎架?我唔係會同呢班妖怪同班上堂下化?」
在這裡舉目無親,惟一認得的就只有先前出手相救兼且「借」了他一百蚊元的學長季英明以及巨人一樣的孟鐵權。以季英明的年紀看來,他應該是高中三班左右,可是看遍高中幾班的學生,仍未能找到一個光頭的人。
「冇可能個喎,佢個光頭咁易認,應該一眼就望到啦,點解會搵唔到嘅呢?」柳小一邊走邊想︰「啊,話唔定佢係prefect,響低年級班附近巡緊……」
柳小一往初中班一看,果然沒花上半秒時間,便從疏落的學生中找到那個顯眼的光頭。然而第二件令他驚訝的事情也發生了。
「咦,排骨仔,乜原來你真係轉咗校入黎呀?」
說話的正是季英明。然而他所排的隊伍,卻令柳小一大為意外。
「唔係啩?你……」柳小一不禁大叫道︰「你係初中生?」
原來季英明不是看管初中生班級的領袖生,而是本身就是一名初中學生。他相當不悅地道︰「我成績追唔上,所以留左兩次班。你覺得有問題咩?」
柳小一苦笑︰「冇咩問題嘅,只係有少少……估你唔到啫。」
「同學仔,你地兩班隔得咁遠重傾偈?」
此時,一名男教師走近,打斷了兩人隔著遠距離的對話。這人看起來斯文有禮,中等身高和偏瘦的身型,文質彬彬的臉上加著一副無框眼鏡,說話時一臉微笑,眼睛也瞇起來的模樣,看上去彷彿是個不會發怒的斯文人。
柳小一知道他是老師,看上去卻沒甚麼架子,膽子也大起來,回應道︰「阿Sir,我識得呢個光頭師兄……Errr……係師弟至啱,我第一日入黎就遇到朋友,所以忍唔住傾幾句啫。你話係咪呀?」
他望向季英明,季英明卻裝聾扮啞,說道︰「鄧Sir,我淨係見過呢個排骨仔一次咁多,同佢唔係好熟架咋。」
柳小一沒想到他會這麼回答,一時為之氣結,瞪著季英明。但季英明非但沒在意他的話,還別過臉來,裝作看不見他。
「都話我唔係叫排骨仔咯,我叫柳小一呀。」
「啊,原來你就係校長講嗰個新黎嘅轉校生。」男教師說︰「我姓鄧,你可以叫我鄧Sir。我地呢間學校嘅紀律唔算好嚴,不過若果有啲乜野操行上嘅問題,我都會要你黎見我㗎。」
他的名字是鄧大煌,是這裡的訓導主任。
「哦。」柳小一看他的書生模樣,完全感覺不到半點訓導主任應有的「殺氣」,看來他只是一頭紙老虎而已。於是再跟季英明說︰「師兄……啊唔係,季英明,陣間小息嗰陣我想搵一搵你……」
「睇黎你同季英明都OK熟咁喎。」鄧大煌再次打斷他的話說︰「不過點都好,你哋小息先傾啦。早會開始,專心聽校長講野。」
柳小一望向不遠處,一個中年男人踏上小型講台。他又發現第三件令他驚訝的事。
這男人膚色黝黑,身材魁梧,面闊顴高,眉濃眼大,嘴寬頸粗,腰圓背厚,黑白參半的頭髮剪了一個平頭陸軍裝髮型,神情不怒而威,眼裡彷彿射出一股殺意。任誰一看,不難聯想到社團裡的首領。
「好嘞,早會已經開始,大家快啲排好隊。」
他的聲線沉厚,雖然嗓門不大,卻令柳小一感到一股無形壓力,不由得問道︰「呢個人係……校長?」
「吓?你唔知?佢係田春田校長喎。」鄧大煌說︰「就算冇見過個樣,應該都睇過啲報導啩?」
「啊,我真係唔知道喎。」
若不是鄧大煌親口所說,他造夢也想不到堂堂校長,樣子竟會長得那麼惡形惡相。
鄧大煌搖頭道︰「連田校長都唔識,睇黎你啲通識好弱,對我哋學校肯定都係一無所知架啦。」
柳小一感到不解,何以他認為自己應該認識這個田校長?莫非他發生過甚麼大事嗎?
他正想問口,校長又說話了︰「大家靜少少先。雖然呢排學校發生左啲事,不過大家唔需要擔心。」
柳小一心想︰「發生咗事?發生左咩事?點解我轉校入黎嗰陣冇人同我講既?」
「坊間有好多人都話我地間學校會『被殺』,不過只要我哋全體師生努力不懈,我哋『畢證常中學 』係唔會咁易死嘅。」
「殺校?」柳小一脫口道︰「唔係化,我啱啱轉過黎間學校,咁快就會冇左?」
田春田彷彿聽見柳小一的抱怨,安慰學生們說︰「大家唔使咁緊張,正如我剛才所講,只要我地夠齊心努力,我哋學校一定可以渡過難關既。」
話雖如此,但操場內其他學生都竊竊私語,校長接著說的話也聽不清楚。田春田幾番呼籲學生門安靜都不果,鄧大煌見狀便走近他,田春田很有默契地把說話止住,讓鄧大煌這訓導主任平定大局。
「嗱,各位同學合作啲啦。田校長講緊野,你地好快啲安靜落黎囉喎。」
這番話鄧大煌是笑著說的,但不知何解,全體學生聽見他發話,瞬間便噤若寒蟬,不消兩秒便靜了下來。
柳小一感到非常奇怪,何以像田校長這樣兇神惡煞的模樣沒有令學生們聽話,倒是文質彬彬的鄧大煌一開口便把全場震住?
鄧大煌滿意地笑了一笑,轉身向田春田點點頭,似乎對田校長十分尊敬。田春田微微頷首,繼續說︰「黎緊呢兩個星期,校方會同教育局繼續交涉,各位同學無需為呢件事太過擔心。不過若果大家識得有親友想轉校嘅話,不妨向佢地推薦本校,等我地學校嘅人數上升。只要我地唔放棄,一定會有奇蹟!」
柳小一想起孟鐵權早前說過,校長叫他們多招攬一些學生,想必就是這個原因。
田春田接著說了好一些話,大抵都圍繞著殺校和救校的事。早會結束後,各班級便分批返回自己的班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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