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班房,又是另一個挑戰。
根據動畫和電視情節,班主任會在全班面前介紹插班生,而班裡面總會有一個空位子,插班生通常會被安排坐在這個位子上。在他旁邊的,不是漂亮的女生,就是充滿熱血、或者冷漠高傲的男生。
對於頭一項,柳小一並未抱任何期望,因為他知道這些機會不會是屬於他的。
至於後兩項似乎也不可能,因為他發現情況比想像中還要惡劣︰早在集隊的時候,他已發現他的新同學們全都是怪模怪樣,他甚至懷疑自己進入了一所特殊學校。也就是說,不管是坐在誰人旁邊,都等於跟妖怪作鄰居,不能倖免。
「真係冇改錯名,呢度果然係不正常中學。」柳小一開始覺得自己的人生正在往深淵下墜中。
這時班主任還未來到,同學們都分別回到自己的座位。柳小一仍未知道自己該坐在哪裡,只好待所有人歸位,再找一個空位來坐。
他一邊看著各人就坐,一邊觀察各人的外表、動作和表情,心裡不禁想︰「呢次慘啦,成班都係怪人,呢舖真係上咗賊船……」
他經過牆邊壁報時,一張不知被誰撕破一角、搖搖欲墜的坐位表被他碰跌了,他忙不迭拾起來,但他不知該交給誰。他見無人理會,只好暫時把它收起,打算待會交給班長或班主任。
不一會,同學們都坐下,他發現班裡只有靠右面窗邊第五排兩個雙連的空位。旁邊雖然沒有美女,但至少沒有怪人,於是他安心走到通道旁的位置坐下。
豈料他的屁股才碰到座椅,坐在前座的男生忽然以接近一百八十度的角度轉過頭來,以不大不少的聲音喊了一句︰「你大鑊啦!」
柳小一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老大一跳,整個人彈了起來,僵硬地站在原位,半晌才定過神來,問道︰「咩、咩咩咩咩咩事咁大鑊?」
那幽靈一樣的男生說︰「你坐咗喺全班最古怪既諸葛亮旁邊,好有可能會俾佢同化架!」
「諸葛亮?」柳小一想起之前聽過季英明提過這名字,「你講嗰個人係咪叫朱國良?」
「咦?你咁都知既?」那男生旁邊是一個女生,她回頭對柳小一笑道︰「通常啲人都會一時口快叫錯咗佢做『諸葛亮』,不過佢本人都好不知羞恥咁接受咗呢個叫法,搞到好多人真係以為佢真係叫諸葛亮。」
柳小一想起剛才查看坐位表的時候,他身旁這空位是有人坐的,那名字正是朱國良。前幾天跟季英明和孟鐵權相遇時,曾經聽他們提起這名字,想必就是同一個人。
至於前座這一男一女,名字分別是莫胡里和梁秀琴。
莫胡里臉頻瘦削,鼻高而短小,兩眼細長,雙眉輕皺;他的眼神略有點閃爍,彷彿是滿腹疑團待解。柳小一並不知道,其實莫胡里每當認識一個新的臉孔,都會習以為常地用一種觀察對方會不會是外星人的眼光去看人,教人渾身不自在。
梁秀琴卻跟他相反︰她的臉頻飽滿下巴尖,五官清晰,樣子霎眼看來不錯,只是一雙眼睛大得有點誇張——不知怎的,柳小一覺得跟她四目交投,就好像看著野獸的眼睛一樣,叫人深感不安。他沿著她的視線往下看,發現她手裡有一隻似似獨角仙的大小的昆蟲,她非但沒有驚慌,看起來反而是對牠呵護備至。
「呢個諸葛……朱國良今日冇返學咩?」柳小一問。
梁秀琴說︰「最近佢久唔久玩失蹤,可能係詐病請假啩。」
柳小一問莫胡里說︰「你話我坐喺佢旁邊會……會俾佢同化,點解咁講?」
莫胡里瞇起雙眼,煞有介事地說︰「我覺得佢呢排啲行為好古怪,形跡可疑,可能喺佢身上發生咗一啲唔尋常既事。」
「點古怪法?」柳小一見他語氣凝重,不禁感到好奇,「佢可能發生咗乜野事?」
柳小一對莫胡里的話很感興趣,相反梁秀琴卻打了個呵欠,轉身繼續珍而重之地撫弄著掌心裡的小昆蟲。
「我前日食晏嗰陣,見到佢行過球場對面嗰個死場。」
「乜野死場?呢度附近有墳場架?」
「唔係呀,」莫胡里白了他一眼,「我講緊嗰啲無人行既商場呀。」
柳小一初來步到,不知道附近的地標或商場店舖,更不知何處有他所謂的「死場」。莫胡里大概描述那個地址,然後說︰「商場裡面有好多舖頭都已經執左笠,又冇人租黎做生意又冇乜人行,不過唔知點解個場一直都重未摺埋,好奇怪。」
柳小一問︰「咁關朱國良乜野事?」
莫胡里皺起眉頭,回憶道︰「我嗰日見到朱國良停左響嗰商場門口,無端端痞左喺地,望位個地下口嗡嗡,唔知講左啲乜,跟住好似突然發現左啲乜野咁,然後好快咁跑走左。」
「咁……同個商場又有乜嘢關係呢?」
柳小一聽起來也覺得那個朱國良的行逕確是有點難以理解,但也許只是無聊而已,不明白跟他的失蹤有何關聯。
「我覺得自從嗰日之後,佢就變得心神恍惚,好容易緊張。」莫胡里頓了一頓,壓底聲線道︰「我懷疑嗰個商場入面有啲不為人知嘅事發生過,而且諸葛亮好可能因為呢件事而失蹤。」
他的語氣令柳小一打了個寒顫,他嚥下一口口水道︰「唔通……有鬼?」
「你諗左去邊呀?」莫胡里聽見這話,臉上竟露出鄙夷之色,極其失望地搖頭道︰「我重以為你會同佢地唔同,估唔到你都係啲咁膚淺嘅人。」
「乜你唔係咁嘅意思咩?你一路都係講鬼故咁既tone個喎?」柳小一感到莫名其妙,因為他以為莫胡里的話正是引導他作出這個想法。
「梗唔係啦。」莫胡里澄清道︰「我唔係一個謎信嘅人,凡事都好講求科學證據既。」
「唔係有鬼,咁你認為係乜嘢事?」
莫胡里咬一咬牙,瞇起雙眼,故作神秘地說︰「你有冇聽過第二十區?」
柳小一眨眨眼,搖了搖頭。
「呢件事係香港政府嘅秘密,一般人唔會知道,你未聽過都好正常。」莫胡里一副說書人的口吻說道︰「而家香港分十八區,喺以前分區數目久唔久都會改變,九七年之前最多曾經分做十九區,唔同區域都under當時既區域市政局——即係而家所講既區議會管理。但係其中有啲地方係被劃開出黎,唔受區議會管,甚至唔受警方管……」
莫胡里說了一大堆地區管治資料,柳小一一方面猜想他通識科的成績,另方面嘗試理解他所說的話跟朱國良有甚麼關係。但聽了好一會,對方仍未切入正題,他終於忍不住打斷問道︰「咪住先,你講左咁耐,其實想講啲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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