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熙眼睜睜看著九叔被炸藥炸離地面幾寸,然後嘭的一聲重重倒在地上。
從亮光到槍擊,從槍擊到手榴彈,從手榴彈到飛撲過去的九叔,一切都在頃刻間發生。彷彿反射動作一樣,伏熙一掌拍飛天娜然後用自己的血肉之軀護在如雪跟前,他卻絲毫沒有在意過九叔。
而他卻為了伏熙毫不猶豫地獻上了生命。
只是一剎那九叔的胸口就沒了一大塊,鮮血、肉片、內臟碎片不斷從破爛的胸腔往外流,鮮血瞬間就染紅了上半身。寫著伏熙名字的招聘書也被血染成了一張紅紙。
此時此刻伏熙先是愣了一會,然後眼神才重新對焦。下一刻他竟想到了主神和聖人,他知道除了主神和聖人恐怕不會有其他存在能救回九叔。
「砰」一顆子彈擊中伏熙身旁的車廂,略略擦出一點火花其後消失在黑夜。
伏熙側過頭望向子彈飛來的方向,臉上毫無表情。震驚,憤怒,悲涼從心底湧出,填充著伏熙每一寸血肉。就連龍之力都在這股前所未見的情感下自心臟炸開,服從著伏熙每一道意志。
龍之力首次完全為伏熙所用。
左手張開,一把單發式榴彈發射器憑空出現。那在汽車爆炸中倖存的內應心中一涼,也管不上某人承諾的巨資扭頭就跑。可伏熙已經記住火光閃過的位置,手臂一抬榴彈就把對方炸成了肉醬。
也不管遠處的亮光伏熙蹲在了九叔屍體前,此時他已經斷了氣,剩下一雙帶有不甘的眼望向伏熙。
「小鬼,吃過飯沒有?」這是九叔第一句對伏熙說的話,那年他才十歲。
「跟緊點,小心拐子佬把你拐去!」這是九叔在伏熙小時候常常跟他開的玩笑,儘管一點也不好笑,伏熙也絲毫不怕什麼拐子佬。
「喂,讀書怎麼了,考試還及格嗎?」聽到這個問題伏熙每次都會點點頭,也不多廢話。
「看到嗎?這是我女兒,她比你大兩歲。」每次看到女兒的照片,九叔都會笑得特別甜。
「我家小玲可像她母親了。喂,你可別想太多。」這是九叔第一次不把伏熙當孩子看待。
「找份普通一點的工作吧,安穩點也是一件好事。」在伏麟的葬禮上,伏熙記得九叔有這樣對他說過。
「有需要的話就來找我。」每次要分別的時候九叔都會這麼說。
在撲向手榴彈之先他的手伸向伏熙,他只想拉著伏熙趴下,卻想不到自己先趴下。跪在九叔的屍體前伏熙一動不動,那雙失焦的眼睛直盯著地上逐漸變冷的身軀。
九叔是一名警探,有人會叫他公安、政府的走狗、有牌的黑社會,再難聽的稱呼他也聽過。他會偷懶,他會貪小便宜,他也會用手段逼犯人開口。
壞事他做很多,好事沒做多。
他沒有背景,剛入職就被派到了S市最危險的區域。要不是伏麟的出現,那些混混早就把他削成了人棍。從此他多了一個朋友,也學會了世故。
不偷懶就是裝勤奮,謀著上司的位子。不收錢就是裝清高,擾亂「規矩」。不耍手段就是裝慈悲,可犯人不會對你慈悲。
他想通了以後連升三級,沒人脈的他做到副局長也差不多到頂。從此他只負責管好自己的區,謀財害命的事他會管,自甘墮落的他管也管不了。
水至清則無魚,水至濁也無魚,這道理他明白。只是做了半輩子人,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他心裡始終有一條線,線在人在,線不在這人做了也白做。
他算是個稱職的丈夫和父親,對老婆和女兒很不錯。因為職業的關係九叔一早買重人壽保險,萬一哪天自己死了他的妻女都會有一大筆保險金。除了看不到女兒大學畢業;結婚生子;與妻子一起老去,他已經沒有遺憾了。
伏熙自己從小看到大,就算如今被捕也沒有絲毫反抗,九叔想不到為什麼有人還想要他的命。到底伏熙得罪了誰,是誰如此狠毒?
他曾想過找個機會放走伏熙,先不說他有沒有機會這樣做,但這樣做的後果就是把牢底坐穿,與此同時全家都會跟著遭殃。可為了報答伏麟的恩情,他必須做些什麼。
看到手榴彈的瞬間,九叔腦裡只閃過一個念頭。
救人
撲到地上的瞬間,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兒。隨後胸口一涼,他知道自己再也見不到她們。
「小子,以後有需要的話就要靠自己了。」
伏熙用手輕輕地把九叔雙眼合上,做完這事他右手發力以插在地上村正撐起身體。再站起來時伏熙臉上盡是猙獰之色,一雙眼珠早已化作獸目,就連髮根也悄悄染上一絲金黃。
此時此刻他就像一枚裝滿火藥的炸彈,只差一點火星就會炸開。
「伏熙,我們要走了!」天娜一把捉住伏熙的手臂就要拉著他離去。目睹九叔死亡的一刻,她雖稍稍失神但很快就恢復過來。就算萬分不捨,他們都不可以再待下去。
伏熙把眼闔上輕嘆一口氣,再睜開眼時眼珠已經恢復常人模樣。離開前的最後一刻伏熙捉住了如雪的手,就算粗暴一點他都想把如雪帶走。
這麼一抓,如雪便從震驚中清醒過來。看著拼死擋在自己身前的伏熙,有一瞬間如雪想著就這樣跟著伏熙走。可當她想到其他隊友,要是她逃走的話軍方會怎樣對他們。她一走,提爾小隊就萬劫不復。
「放手!」就在自己快被拖出車廂的一刻,如雪突然甩動白藕般的手臂。由於伏熙整隻手上都沾滿了血,如雪奮力一甩手就從伏熙手心滑了出來。
感受到背後的掙扎,伏熙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他死心不息地回過頭看向如雪,想要從她的臉上確認什麼。
哪怕是一點的猶豫。
可等待他的,只有如雪臉上的決絕。
很久以後她會不斷回想起這一晚,還有伏熙眼角的那滴眼淚。或許,一切的一切都在這晚注定了。
那隻想要握住如雪的手顫抖了幾次,最後還是放了下來。不待如雪看清自己的表情,伏熙已經轉頭與天娜一起消失在樹林。
如雪坐在車裡慢慢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麼。她低頭看向印在手臂上的黑紅色血痕,那是伏熙自己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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