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是《戰問太平》卷一【分裂】其中一些背景資料及節錄,為天行者出版xPENANA科幻短篇小說創作比賽的閱讀材料。
大家亦可聆聽以下由Eric Kwok作曲的小說原創音樂以獲得更多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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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歷史:
公元2051年,聖誕前夕。地球爆發了一場毫無先兆、一次過滅絕了全球九成人口的人類浩劫 ── 星鱗事故。
巨災過後,倖存的四億人類當中,便陸續出現了少數擁有強大異能的新人類── 隱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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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世時局:
時至星鱗事故一百九十年後的今時今日;公元2241年,地球已經歷了全面的文明重建,科技躍升至史上的另一高峰。
天下唯一政權、世界政府「太平連合」,統治五洋七洲,亦已接近有兩個世紀。
由隱魂組成的 ── 八大隱兵團 ── 經過百多年的繁衍和擴展,勢力卻早已大大逾越了界線,囊括黑白灰三道,達至常人社會再不能漠視和容忍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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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大鋼:
2241年 8月 26日。
太平連合,表面為興盛的政權,實質為無道的霸權。
長年當道的封建政制,導致嚴重貧富懸殊,資源分配極度不均;奢活在先進城市的正統人民,與苦活在落後區域的荒地賤民,被重重巨大圍牆分隔,人口比率更已達至1:50。
各地反動勢力日益壯大、政府內部黨派暗鬥不絕、社會改革之聲此起彼落;現任政府最高領導人 ── 仁祖 ── 倒將於一個月後,在連合首府平帝都,設下一場盛大的百歲壽宴。
風頭火勢之下,還去大搞鋪張;皆因他眼見自己身患絕症、時日無多,反決定大舉殲滅其各方對頭,以令連合體制往後更趨堅固、隱魂難以再擴充勢力、千萬正民依舊享有絕對的優等權、億計荒民繼續充當為制度而犧牲的一群。
再者,此時此刻的他,更自信已預先剷除了一名實力高強的刺客;眼下只須奪回──一枚六角形戒指──便可把敵人全數引來,成就其百歲壽宴的終極滅絕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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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隱兵團:
殺手集團「曼陀」、地下幫會「驚塵」。
武神一族「陽月」、隱魂本源「藍血」。
雪嶽忍者「牙怒」、空中俠盜「神臘」。
極惡馬賊「巨靈」、義火叛軍「玄門」。
人物和相關資料:
炭頭:第一主人公。八大隱兵團之一、殺手集團曼陀的首席刺客。因行刺仁祖失敗,而身中奇毒、記憶盡失,並連同一枚六角形戒指,流落到荒城南早門。原本兇殘成性,重生後卻行動多於說話。擁有洞悉天下間所有因果關係的能力,為人直接且不喜計算,所以亦從不愛刻意影響他人;及後取名 ── 封自來 ── 重新審視和體驗世間的善惡,進而展開戰途,再度成為了仁祖的宿命天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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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迪:被南早門荒民所收養的一名孤兒。十二歲。某天在荒城內流離浪蕩之時,恰巧碰到暈死在窮巷、滿臉黑血的炭頭,並打算把之救回荒民所治理;不料途中遇上了龍捲風,最終反為對方所救。機靈、反叛、怕寂寞、性格介乎小孩與成人之間;一向愛抱打不平、最看不過眼城內暴徒的所作所為,卻暗狠自己年紀尚輕,無力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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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小琪:荒民女子,南早門荒民所的負責人,二十一歲。本為正統人民,性格開朗且天真,卻因五年前的一場地震而落至雙親全喪,變得不易相信別人。向來極為疼愛祖迪,但對之管教極嚴。處事總以荒民所的安危為大前題,因而從不招惹城內暴徒。外表倔強,內心渴望自由;遇上炭頭後,命運生起巨變,並與六角形戒指合而為一,遭各方豪雄爭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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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戎:八大隱兵團之一、地下幫會驚塵的第二把交椅;但另一暗藏身分,反是太平連合統領仁祖的義子。二十八歲,隱力蓋世,能隨意催生並操控濃煙;為人自負,行事霸道。這趟受其義父之命,到南早門追查六角形戒指的下落;最終卻因對方小琪暗生了情愫,而對仁祖起了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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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早門:原本為科研重鎮──早門市──的南面地區;卻因五年前爆發了一場地震,而導致基建盡毀。及後太平連合更以資源善用為由,於其四周建起城牆,把它列入荒地。從此,早門市便被劃分為南北兩市。南貧、北富;南早門內的荒民,幾近是屬於自生自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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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骷髏:自五年前那場地震後、趁亂進駐南早門的一幫暴徒。配備先進武器的土霸王;欺壓荒民、奪城之僅有、強徵農作物、無惡不作。以骷髏五鬼為首;老大──費仁高──屬隱魂,心思細密,武力超卓。其餘四鬼,則分別綽號:大頭、火山、嚇大、腦殘,同樣個個做盡殘暴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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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帝都:太平連合首府,位處前文明時期的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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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選節
公元2241年 8月 26日。荒城南早門。
隱兵團驚塵的絕世強人──卡戎──正按其義父仁祖之命,前來追查 ── 那枚六角形戒指的下落。
但太平連合內每個地區,都有其固有勢力、獨特生態;命運使然,六角形戒指的主人,將先捲進一段荒城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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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初至,落後的城鎮,欠缺煙花匯演,也欠缺激光巡禮;悲涼的深藍色天空,倒佈滿了閃爍繁星。
荒民所那浴室,位處平房二階,設備簡陋不堪,就連牆壁亦不見鋪有瓷磚,僅以地上數支蠟燭照明。
唦。冰冷的地下泉水,源源灑到炭頭身上,把那已不知累積了多久的污垢、那烏黑色的毒血,全數沖進溝渠。
到底今後應何去何從;他轉頭望向側牆上那片半裂的鏡子,只多得知了一個事實:自己兩邊肩後與手背上,均有一個相同的字形烙印 ── 封 。
那些顯然是封印;封鎖記憶,解不開。他不知何謂瀟灑撇脫,只知撫心自問,自己確實沒有那份尋根究柢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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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咯。有人在浴室外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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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隨即關掉水掣,用手草草撥乾濕髮、掃空思緒,然後便換上了架子上的乾淨衣服:深藍色牛仔褲、殘破白色背心、粗麻布半身斗篷。
門外早站著一名身如竹瘦、尖耳馬面的老者。此人名叫活士,自稱地震前曾任職大學教授;現為這間荒民所的看護長,也是早前炭頭踏進平房時,唯一主動向他作自我介紹的人。
然而,防人之心不可無;畢竟彼此都純屬陌生人。
活士抬起手掌,微微一笑,示意須把骯髒的衣物拿去洗濯;炭頭略頓了一頓,接著便把跟隨他到來此城、那條黑色軍褲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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褲袋裡有一枚環狀硬物 ── 活士接過軍褲後,見那只是枚平平無奇的六角形戒指,心下不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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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淡黃色的走廊,再拾階步下那早已切斷電源的扶手電梯。
荒民所的一樓是個寬廣、高樓底的大堂,除了四樁主力柱躉之外,周圍都排滿了鐵架病床。呻吟與咳嗽聲迴盪四周;唯見床上的病者,不是肢體殘缺便是年老病危,在此處工作的云云看護中,卻連一個壯年男子也欠奉。
不過,正門那邊,倒有數名雜工,正一邊把防風木板拆下,一邊嘮嘮叨叨的在爭論不休,似是所內有甚麼鎖碎東西突然不見了。
炭頭雙目掃視著那些自天花吊下、鋪滿塵埃的膠板,發現上面分別印有:清潔用品、蔬菜、肉類、個人護理,等等。這荒民所,應該本為一間類似超級市場的商店。
活士拍拍他的肩膊,並向其中一名雜工昂一昂頭,問了一聲:小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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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又在練飛刀。」那名雜工搖一搖頭,之後指向大門外的空地,嘆道:「肯定心情不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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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不講真話,」荒民所外,一名身穿淺灰色背心、寬鬆多袋褲的女子,確實在練習飛刀;然而,標靶距離她不足十米,上面卻無一刀能命中紅心。「那你就一刻都別妄想放下那沙包。」
「我已跟你解釋過十萬次了!」受罰者當然就是祖迪。他站在一角,前額包上繃帶,雙臂托著一個沙包,大聲反駁:「我沒說謊!信不信由你!」
「沒說謊?好,我管不得你一直站到明早。」那女子頓了一頓,接著卻愈想愈氣,突然回頭指著祖迪,怒然大喝:「你究竟當我是傻的還是甚麼!你出去流離浪蕩了一個早上,怎會無端端找到一大袋藥!你說!那是否自別人處偷來!到底有沒有想過那人可能比我們更需要那些藥物!我還未罵你,怎麼竟隨便把一名陌生男人帶來荒民所!」
「你當年收留我時又很了解我的背景麼!」對,回想起來,遇上電龍捲前,祖迪曾自某廠房處偷去了一袋藥物;可是他本性倔強,每受訓斥也總會全力反抗。「如果見死不救,哪這荒民所又有甚麼大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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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逼他把我帶來這裡。」一道男性聲音自荒民所大門那邊傳來。炭頭跟隨活士步近,續道;「偷藥的也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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剎那間,一男一女,首次四目交投。
梳洗過後的炭頭高逾六呎,一雙手臂青筋微現,身體紮實得仿如鋼鑄;算不上俊俏,但粗眉深目、鼻樑高挺,一頭烏黑濃密的短髮,遮掩著前額,加上那及腮兩鬢有如剃刀般鋒利,倒構成了一張充滿剛陽味的臉龐。
微光中,女子膚色卻顯得略為黝黑,體型偏瘦;長髮以麻繩在頸後束成馬尾,兩眼黑白分明,比一般女性較粗的雙眉間,透著一絲堅毅與英氣,在燦爛如幻境的星光下,反彰顯出一種別具真實感的素麗。
這,就是兩人給予對方的第一個印象,彷彿既清晰又朦朧。氣息間,更遙距拉扯著一絲僵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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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有小東西卻恰巧打破了那絲僵持;小狗自來突然從屋後跑至,走到炭頭腳下,撲過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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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吧。」炭頭拍拍小狗自來的頭頂。
「嗨!炭頭!怎樣怎樣!」祖迪仍未敢放下沙包,雙眼卻打了一圈,笑著問道:「喝飽水了沒有?我沒騙你吧,我們南早門甚麼也欠,現在卻不欠水!」
「唔。」對人,炭頭倒不慣太過熱情,只點一點頭。
「還有啊,我早說過你跟著我就連電龍捲也不用怕,註定死不了!」祖迪仍一臉自滿的再續:「你我關係變得有多親,別人實在難以明白的!對麼!」
「祖迪,放下沙包,進去洗澡。」灰衣女子感到有點尷尬;唯她自問亦不想再故作冷漠,上前欲自我介紹,卻尚表現得較為生硬。「我叫方小琪,是這裡的負責人。抱歉,早前是我太衝動,那巴掌只是因為,」
「明白。」炭頭說話一貫的簡潔。
「我已從祖迪處聽過你的遭遇。」方小琪考慮片刻後,卻道:「可惜我們床位有限,兼且位置較偏僻。不若明天我帶你回鎮中心,另替你找個地方落腳,方便你的朋友到來找你?」
「絕對不行!小琪姐姐,你不是常教我做人要守信麼!」祖迪緊張地插嘴:「我和自來一早已答應了炭頭給他暫時住在,」
「你別又拿自來做擋箭牌。你憑甚麼亂揸主意!」方小琪登時雙眼一瞪,指向平房大門,冷罵道:「閉嘴,馬上進去。我不說第三次。」
「我自己離去便可。」炭頭自知不受歡迎,即向仍不願離去的祖迪道:「你那張臉的確很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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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顯然無法長住下來。祖迪不禁眼神一黯,之後神情卻愈見滿不耐煩,只一邊聽著活士解釋方小琪的顧慮,一邊與小狗自來步回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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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小孩子圓謊,」方小琪復再練習;飛刀依然偏離紅心。她早知道炭頭剛才是為了維護祖迪,才說那袋藥物是自己所偷。「是害了他。」
「體罰也不見得有效。」炭頭暗道一句,然後雙臂交疊,望向那飛刀標靶,問道:「練這個的原因?」
「你多管閒事又有何原因?」方小琪再發一記飛刀。「我當然有我的目的。」
「未達目的,恐先傷及無辜。」炭頭說得沒錯,對方第二把飛刀偏離紅心更遠,心浮氣躁下,入靶反比之前那些深了一吋。
「失掉記憶,卻沒忘記怎樣說三道四。」方小琪低聲沉吟,第三把飛刀已全不著靶。「危急時我定會變得冷靜。」
「內心積壓了仇恨,」炭頭冷眼旁觀,只說出其直覺。「就難說。」
「隨你瞎猜。」方小琪心神一恍,話裡卻已間接承認了有仇須報。她從標靶拔回飛刀,意興闌珊的道:「夜了,進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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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鬆。」炭頭竟突然從後把方小琪拉進懷內,一手按在她腰後,另一手捉著她的手腕。「力從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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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幹甚麼!」方小琪雖知對方有意教導自己飛刀竅門,卻氣得立時發力掙脫制肘,回身抽起手臂。「信不信我再送你一巴!」
「那這次我必須閃避。」炭頭指了一指。「手。」
「我,」常心存仇恨,只會變得愈來愈衝動。方小琪現在才驚覺自己手上仍拿著一把刀。
「你錯。」男人總不免較好勝。炭頭揚一揚眉。「我對。」
「那你就賞回我一巴,」方小琪目光掃往一旁,強烈的挫敗感驟湧心頭。「之後便當扯平吧。」
「你很幽默。」炭頭木然如故,隨即提步。「代我給祖迪說聲再見。」
「入夜後外出不安全。」方小琪語調轉柔,步向平房;那沾上了汗水的濕髮,擦過了炭頭的肩膊。「說好明天便明天。我討厭違背說過的話。」
「那,感謝。」炭頭停了下來,回頭卻發現活士從屋內步回,即好奇道:「那女人,」
「已練了飛刀好幾年。」活士未待對方說畢已心領神會,只搖頭道:「證明有些事,還是不能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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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炭頭凝視著那佈滿失敗痕跡的標靶,心裡暗道:「只差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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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隨分秒橫渡夜空,無聲無息,彷彿就連最慈悲的神明,也無暇理會這個貧窮的蒼涼城鎮。
就如過去多年來的每一個夜晚,方小琪再一次回到了自己的寢室。狹窄的房間,比那浴室更為破舊,牆上除了掛有一張油畫,便只有剝落的油漆、滲水的濕印。沒有窗戶、睡床、桌子、衣櫃,只得一張竹席、數支蠟燭、一個由兩三件舊衣捲成的枕頭。
她徹夜難眠,腦海內仍不斷浮現炭頭自濃煙中步出時的情景;雖不知對方是如何自電龍捲中全身而退,卻知縱使對方救了祖迪,自己仍未能對這不明來歷的男人生出多少信任。
此時已是半夜時分,她見躺了半晚仍無法入睡,最終便點起了蠟燭。死寂的幽暗下,她望著那從前繪下的油畫,回想起自己的童年,方記起自己曾屬正民,亦曾憧憬過,有天能親身走到像畫中那樣的沙灘,一口氣跑進海洋裡去。
早門市屬內陸地區,加上太平連合一向對人口流動管制極為嚴謹;成長在中等家庭的她,自小只能從廣告及轉播裡看到世界上的其他地方。
父親是死於早門230那場地震;她還記得,那是發生於上學途中。當年她十六歲,接管了其父遺下的百貨店不足三天,店已被搶掠一空,母親更不幸遭暴徒姦殺。可恨在事發那刻,她被壓下的層架困在地牢;逃出之後瘋得想過報仇,可是就連仇家是誰也茫無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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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知母親的屍身上有一孔狀傷口,應是被銳物直插腹部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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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後的早門市,其混亂可以想像;殮房爆滿,墳地供不應求,大部分死難者都只被集中丟進亂葬崗。一個孔狀傷口算不上是線索,更算不上是證據;她追問警方半年也無所獲,市內同類事件卻愈積愈多,犯案手法近似的兇手不能盡錄,真兇的去向基本上已再無跡可尋。她孓然一身,本想就此冒險偷渡離開此悲情城鎮,寧願在荒域流浪;然而,當得知政府逐步縮減救援物資,看到四處都是無依的災民,最後卻又打消了那個念頭,更索性讓傷者住進百貨店,由自己加以照料。
荒民所的環境比集中營好不了多少、這座平房無形中已成為了自己的監倉、人死了也許比活著更幸福;她經常反覆自問。每當心情惡劣,便練習飛刀;說是為了他日報仇作準備,卻自知實屬另一種自我瞞騙。滿腔矛盾,這樣一轉眼已過了五年;雖然期間遇上過不少困難,但亦幸得幾位康復者留下幫忙,兼且從不亂去招惹區內暴徒,荒民所總算一路能勉強地運作下去。
現在她心裡想著的,就是若然炭頭是因逃避仇家才流落至南早門這座破城,而荒民所又因為收留了他而惹來麻煩,那實在是一件 ── 她完全接受不了的事情。
畢竟失憶的人,五年以來屢見不鮮。她一方面深信自己送走對方那決定屬正確,另一方面卻又在懷疑自己可能想得太多。再者,或許自己早已太過枯乾,否則早前那男人把自己擁進懷內那刻,自己又怎會其實不想反抗;霎時間,她愈想愈亂,雙手把那早已睡得凌亂的頭髮撥得更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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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算你一直避免招惹麻煩,最終你還是招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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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突然,牆壁在輕輕震動,屋外同時響起一陣低沉的噪音。
那噪音再熟悉不過,她旋即穿上外衣,正當步出房門,恰巧碰到自走廊急步而至的祖迪。
兩人臉上同樣掛上了一個難以置信的表情,未及開口問對方知否發生何事,一樓卻先傳來一陣驚呼與騷動。
此時大堂正門那邊,已然被轟開了一個大洞;玻璃、瓦礫、木碎,遍地皆是。
門外躺著數名雜工的屍體,門內的活士與其他看護,則嘗試把惶恐的病者集合起來,一起退到大堂的另一端,用鐵架床勉強湊成圍牆以作掩護。
混亂中,方小琪與祖迪自扶手電梯跑下;心臟狂跳,急喘著氣,只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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炭頭正矗立在大堂中央,左臂橫展,手裡握著 ── 一支箭頭燃燒著的鋼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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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多少人!」方小琪旋即朝活士叫道。
「我這邊看不清楚!」活士在遠處回答。「但最少三四十!真不知我們何時觸怒了他們!」
「大雄叔叔!」祖迪深知闖下瀰天大禍,即向一名雜工急叫。「有沒有見過自來!還有怎麼你仍躲在那裡!快去拿武器!」
「下午時武器還在後倉,現在卻全都不見了!」那名叫大雄的雜工,正躲在炭頭身後,根本已無暇顧及小狗的安危。「我們就連警佈器亦給人破壞了!」
「有內奸......」方小琪登時心底一震。她見炭頭似乎對這次突襲早有戒備,不禁頓起疑心。「一定是你!」
「我再說一次,」炭頭不但無意澄清,反而繼續把事情攬到自己身上。「我偷的是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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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哪個廢物,膽敢阻我們 ── 死骷髏── 辦正經事!」那一支火鋼矢收不到預期中的效果。門外隨即傳來一把尖銳刺耳的聲音,裝凶作勢的喝道:「別再裝神弄鬼,馬上給我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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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妨。」炭頭眼裡閃過一絲厲色,提步時卻感到其斗篷被人從後拉了一下。
「別瘋,別瘋。」大雄口裡不停低叫,指著自己那瞎了的一目。「沒有武器,拖得一時得一時。」
「放。」炭頭指著大雄的手,眼神內毫無憐憫之意,彷彿對他這窘態極為不屑。
「跛手跛腳的次等人,果真沒種。」那尖聲男子見屋內了無動靜,又跟身邊同伴竊笑起來,之後再提高聲線道:「既然你們這麼沒種,便爽快點交出那沒娘養的渾小子。死屍也不拘,否則,我們就把這廢人所燒個一乾二淨!」
「究竟誰是他所說那渾小子!」屋內病者深知已成為了一群待宰羔羊。「不能,我不想死!投降,不如一齊投降?」
「你們沒自尊的麼!」羔羊當中卻尚有些較為勇敢。「我!我怎也不投降!他敢進來,我就讓他看看老弱殘兵可以有多厲害!」
「我可沒興趣陪你自殺!」可是受威嚇下,有些人總會表露出最醜惡的一面。「別罵我忘恩負義,若非聽說這荒民所包食宿,我怎也不會自己敲斷腿骨,住進這間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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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拗夠了沒有?好了,勿傷和氣,我不再耍你們。我要按慣常劇情恐嚇幾句,你們不累我都累。」尖聲男子把屋內那混亂叫聲聽在耳裡,那變態心理得到滿足,不勝其喜,接著即把一件物件拋進屋內,續道:「哼,祖迪你忍心看著他們繼續內哄麼?你這渾球別連累他人了,有種趁電龍捲到我們廠房偷藥,沒種承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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謊話,總有時候,誰也無法替你去圓。
偷藥時丟下了線索;那物件正是本繫在祖迪腰間的麻布袋,上面清楚繡有他的名字。
沒種!沒種!沒種!內外強弱懸殊,屋外繼續不住傳出譏笑,繼續在病者們的傷口上灑鹽。
活士神色落寞,心忖南早門的確已無可救藥;怎想得到自己辛勤照料的病人當中,竟有些是為了換取食宿而自殘身軀。
方小琪則驟覺一股怒氣湧上心坎,回頭瞪著祖迪,奈何卻罵不出口;也許怎自我瞞騙亦無用,自己從來都不懂管教他。
祖迪慚愧地垂下了頭,可是其雙拳卻驀地握緊,可見內咎之餘又極為不忿;不忿在自己年幼卻自大得很。
萬物法歸自然,凡事皆有其因。如果某人沒有說過,暴徒多是懦夫,荒民大可反抗,那麼,一名荒民小孩決不會妄去招惹暴徒。
黑 ── 炭頭忽然把鋼矢丟到地上,然後將它一腳踏熄。體罰,也許對小孩無效,但對人中敗類,卻多數有效。
既然火光,只足以讓病者保留僅有的安全感,那何不把這丁點的星火也滅掉,將來犯者直接引下地獄?
因為,若然最慈悲的神明,真的無暇理會這個貧窮的城鎮,那只好由最凶暴的惡鬼去代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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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黑暗突如其來,大堂內眾人嚇得噤若寒蟬。炭頭雙目透著紅光,有如一尊懸浮於黑洞中心的魔神,一手指往屋外,開口森森然的反問了一個問題。「又很有種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