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雜的聲音充斥著像是剛從地獄解脫的校園,經過了一天八節課的轟炸,不管學生還是老師都有了如釋負重的感覺,就算明天的日子依舊枯燥不令人期待。
抄完最後一個筆記,我也才終於要開始收拾書包,然而陳毓萱已經收好站在旁邊,一副我很慢的樣子盯著瞧,接著便開始滑手機;為了不讓她等太久,我很快的塞了幾本書進書包,朝她的肩拍了一下,「我好了,走吧!」
「你知道嗎,聽說尚宇和何晏婷昨天在一起了耶,」她滑了滑螢幕,手指停留在一張一男一女親密貼在一塊的照片,「妳不覺得超扯嗎?」
「尚宇上禮拜不是孩和羅永琳在一起嗎?也太快了吧」我詫異得在確認男女主角後說道,「現在的男生是怎樣。」我忍不住嘆了口氣。
「什麼男生怎樣?」語落,雄偉廷從後方冒出來,一把勾住我的肩,「妳這樣講也太以偏概全了吧!」
我面無表情看著他的笑顏,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不要這樣嚇我。」雄偉廷放開了他的手,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笑嘻嘻的和我們走在一塊。要不是我打扮的像男生一樣,以我跟他友好的程度,一定會被那些因為他迷死人的身高和外表吸引的女生當作頭號公敵。
「像我就是一個好男人啊!」他不放棄的自吹自擂,自信的勾起唇角,陳毓萱和我交換一個眼神後,同時白了他一眼,絲毫不領情,至少他那招用來吸引學姐學妹的微笑對我們並不管用。
「喂喂,」他用手軸頂了我一下,「不過那個何晏婷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啊,她不久前也才剛分手,搞不好也只是孤單想找人陪罷了。」並非意有所指,我卻內心微震。
陳毓萱聳聳肩,不以為然,「反正這個年紀就是剛好有個誰出現就在一起了,都是曇花一現,很快就沒了。」她回得雲淡風輕。
「妳是多不看好啦!」雄偉廷半玩笑的說道,我卻注意到他眼裡一閃而逝的侷促。
「人家的八卦是有什麼好講的啦,」我並沒有想要過問,用了一個想結束這個話題的口吻說道,隨即和他們揮手,「我要去練習了,掰啦二位。」我和他們在樓梯間道別。
星期一放學操場人還算多,球場更是有不少人在為了不久後的班際比賽練習,然而在那一大片被徐徐秋風吹撫而掀起微微綠色波浪的草地上,只有數十個丟著白色飛盤的學生,他們正是飛盤隊的各位;升上高二後,原本寥寥無幾、人都快退光的飛盤隊,人數突然暴增,大概是我們一班一班辛苦宣傳的效果見效了吧,總之,隊上總算又活絡了起來。
我很快得換上釘鞋,和其他人一起暖身,沒多久教練就來了,他要大家分成兩組對打。很幸運得我和很多學弟妹一組,不只要同時教他們,還要撐起控盤的責任。最後,伴隨著夕陽、汗水,和帶有秋意的微風下,訓練總算是告一段落。
簡單交代幾句後,教練就先走了,少數人留下來繼續練基本傳盤,我則因大家爭先恐後把我水壺的水喝光後,獨自一人前往裝水。
新大樓的飲水機在一處比較隱密的角落,不過燈光還算明亮,就算是我這種怕黑的人自己去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然而,還沒走近,我便發現有一個人坐在飲水機附近的一處花圃上。
四周一片靜謐,微風徐徐,杳無人煙,她又為何一個人在這裡?
再更接近,我發現對方弓著雙腳,將頭埋在膝蓋之間,些許顫抖的肩膀和身子,加上細微的抽噎聲,大概也猜出她怎麼了。我瞇起雙眼,想看得更清楚一點;那頭黑色長直髮,和纖細的身材,我在腦中的記憶中搜尋了一下——二班的郭若妍?
我跟她並沒有很熟,認識的過程也蠻意外的,雖然在路上是個會打招呼的朋友,但我還是猶豫是否要過去關心她,畢竟會在這裡獨自難過,恐怕並不想讓別人知道吧。
然而,我還是控制不住雞婆,走到她身邊,「那個,妳還好吧?」
像是被嚇到,她猛然抬起頭,但又像是想起自己哭花的臉,馬上把半張臉藏在手臂下,只露出淚眼汪汪的雙眸。
雙方都沉默了半晌,我尷尬的往旁邊看,突然有點後悔,但畢竟是我開的頭,我只好硬著頭皮率先打破沉默。「抱歉,看來我嚇到妳了,我是想說這麼晚妳又一個人在這裡——」我摸了摸口袋,把裡頭的東西掏出來。「這包衛生紙給妳,我放在旁邊,還有這顆糖也是,希望妳吃了會好點。」那是陳毓萱暑假去日本特別帶回來給我的,雖然有點罪惡感,但眼前的她似乎比我更需要。
遲遲沒有她的應聲,我思索著是否該先離開。就在我準備邁開步伐時,一隻手倏地拉住我。「妳,」她頓了下,「可以不要和別人說嗎?」
我微征幾秒,隨即回以一抹淺淺的微笑,「我不會,妳放心。但如果妳有什麼事也可以告訴我。」不假思索下,我竟然對一個不是很熟的朋友說出這種話,而這是我平常根本不會做得。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脖子後方。「我的意思是,如果妳不知道該向誰訴苦啦。」
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我不自在的動了動腳,她才像是想起什麼一樣,開口道,「謝謝妳。」她淡淡的回應,語 帶鼻音。
「沒事啦,妳也不要待太晚,會不安全,而且妳看如果今天是一個心懷不軌的人,那現在給妳的可能就是毒蘋果了吧。」才一說完我就後悔了。到底是在冷什麼的!
沒想到對方竟然噗哧的笑了出來,我也跟著吃吃笑起。「那也有可能是毒糖果啊!」她語氣微揚,露出淺笑。
「才不是!那個是從日本搭飛機,萬中選一,又經由我手上才到妳手上的耶。如果這樣的話,妳是想偷偷稱自己是白雪公主嗎?」
她愣了一秒,隨即笑出兩個酒窩,「我不否認啊,但這樣就表示妳承認自己是壞巫婆了。」她挑了一邊的眉毛,晒笑道,完全不像才剛哭過的人。
「不是吧。」我搖著頭,卻也咧著嘴。「好啦,妳笑起來比較好看,不要哭了。」我拍了拍她的肩,差一點,手又差點習慣性的放在對方頭上。
「妳是四班的邵羽炆吧,」我微微頷首頭。「我叫郭若妍。」
「我知道。」她也是個小有名氣的人。說起來從我們知道對方那刻,都還未正式介紹過彼此,今天是第一次我們正式知道雙方的名字。「那妳要走了嗎?」
她看了一眼手機,點了頭,起身將那包衛生紙和被我們用來開玩笑的糖果放進口袋。我們一起走向司令台,此時只剩下寥寥無幾的隊友了,但讓我驚訝的是,我在隊上最好的隊友——耿雁伶還沒走。
「欸,妳也太慢了吧!」她抱怨,「我有事要告訴妳。我跟妳說喔,就是——咦?」她擰起眉毛,視線落在我身旁,「郭若妍妳怎麼在這?」
「我剛好遇見她。」我搶一步開口,「妳回家再根我說啦,現在都要六點半了,妳媽不是在等?」
聞言,耿雁伶才馬上看了一眼手錶,「完蛋,已經這麼晚了,要被打死了。掰,我先走啦。」她背起書包,匆匆離開。
我轉身望向郭若妍,「妳要怎麼回去?」我問道,和經過的盤隊學妹打了聲招呼。
「我等等要補習。」她似有似無的輕嘆了口氣,「只是,我沒有什麼心情去。」黯淡的眼眸中,流露出煩躁。
我思索了片刻,打了個響指吸引她得注意。「不然不要去了吧,我帶妳去一個地方。」
她眼裡閃過一絲驚訝後,隨即換上無奈,免強勾起微笑卻沒有半點笑意。「不行,會被罵的。」
看她的樣子,是勉強不來的,我撇了撇嘴,思索了一下,「不然,」我頓了頓,「禮拜五放學,有空吧?」我不死心的拋出第二次邀約,帶著一點期待。
她微征,眼裡閃過一絲驚訝,短暫的沈默了幾秒,隨即微微頷首。
「那就這麼說定啦!」我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不要忘了喔。」我沒來由的綻開笑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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