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間內,有一座放滿冷水的家用浴缸。
一具皮膚呈淺白色的屍體漂浮在水面上,臉部浸泡在水底,只露出赤裸裸的後背朝著天花板。
浴缸的水龍頭並未有擰緊,滴滴答答的水珠聲時而響起,除此之外,浴室內一片死氣沉沉。
時間仿佛變得很慢。
距離屍體不遠處有一部亮著的手機,屏幕上正在顯示一個倒計時的閙鐘程式,被設置成三十分鐘後響第一道鈴聲,之後每隔一分鐘再重覆響起,不知道有甚麼用意。
昏暗的環境下,撘配此般令人不安的畫面,容易讓人聯想到浴室謀殺或自殺的情景。
奇怪的是,屍體身上沒有任何掙扎所造成的傷痕或血跡,也不見附近擺放著具危險性的工具,相反地,更換衣物整整齊齊地疊好在一旁,地面乾淨得連一點點水漬也看不到,再加上正在倒數的閙鐘,整件事要比尋常的命䅁現場更詭異離奇。
就好像一場精心佈置的圈套,靜靜等待著誰上鈎。
驀然,周圍的溫度莫名地驟降,半身高的掛牆鏡面竟蓋上一層薄霧,浴室內的氣氛亦愈發陰森恐怖。
一縷肉眼不可視的矇矓氣體悄無聲色的從地下滲進了浴室。
剛開始時不明氣體只是隨意地四處遊走,然後似乎對屍體起了興趣,逐漸往屍體方向靠攏,縈繞不散。
屍體好像察覺到氣體的到來,身體微微動了動,少許冷水沿著浴缸邊緣溢出,但它很快就回復原狀,繼續維持原來飄浮的姿勢。
那股氣體一直嘗試著鑽進屍體體內,奈何又找不到位置進入,只能緊緊依附著屍體露出水面的那部分,不停上下竄動著。
等到閙鐘響起的那一瞬間,屍體又動了。
只見它慢慢翻過身來,一個模樣二十出頭的青年臉孔浮出水面,由於臉色有些慘白的關係,看上去要衰老幾分,病懨懨的。
它閉著眼睛在浴缸中盤腿而坐,隔了好一陣子後突然深深一吸,靜止數秒又深深一呼,循環了數遍以後,本來纏繞著它身邊的矇矓氣體已經所餘無幾,浴室開始漸漸回暖。
過了許久,屍體終於睜開眼睛,轉過頭看了看旁邊的閙鐘,沉吟道:「三十分鐘嗎…」
屍體不叫屍體,他叫陳邢,是個活生生的人。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Kdip0mc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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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陳邢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資優生,孤兒出身的他成年以後正式繼承了從沒見過面的父母的遺產,接手了一間私人住宅和幾千萬的財產,搖身一變成了個小富翁,足夠他在香港安安穩穩地過下半世。
也許是成長環境比較特殊的緣故,陳邢性格十分內斂,自小散發著一種孤僻冷漠的氣質,因此常被同齡人士標籤為不合群。熟悉陳邢的人知道,這並非他刻意營造出來的惡劣形象,歸根究底,都要數他三分鐘熱度的壞習慣,對許多人、許多事都提不起興趣。
例如交女朋友、考獲學科一級榮譽資格、到大公司當實習生、投資賺第一桶金…陳邢向來很擅長玩人生遊戲,歩步高陞,但他往往爬到半山腰處便發現原來不過如此,最後亦無意繼續攀登上去看山頂的風景。
很無聊,總覺得缺了點甚麼。
「這個世界正在腐朽。」死亡筆記裏,主角夜神月曾說過這麼一句。
陳邢覺得夜神月這個角色很有意思,兩人頗有同病相憐的感覺,區別在於他懶得去偽裝自己真實的想法,從來都不會主動迎合別人,臉上赤裸裸的寫著:「 沒興趣,滾。」
當然,陳邢並非反社會傾向,也沒有抱負創造世界和平之類亂七八糟的理想,只是單純地認為「社會沒有給予過他甚麼,他也不虧欠社會甚麼」而己。
總括而言,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利己主義者,自我中心膨脹得很。
畢業後,陳邢沒有去應徵工作,亦不打算利用遺產搞創業當老闆,反而整天遊手好閒的,看看書,上上網,出國旅遊四處飛,過著標準退休的恬意生活。
但他還是覺得很無聊,無聊到有一天走上閣樓翻開一個封塵已久的木箱子,那是他過世父母留下來的物品之一,他一直忘記去收拾整理。
箱子裏面都是些雜物,兩本乾乾皺皺的筆記本,幾張黑白照片,一支金屬煙管和一張捲起來的老舊羊皮紙。
按照陳邢的前監護人的説法,在某個夜晚上,他的父母猶如人間蒸發般失蹤了,遺下當年還是嬰兒的陳邢獨留在家,幸好他的哭聲驚動到隔壁鄰居,否則很可能就要活活餓死了。
儘管陳邢對自己的親生父母形同陌路,但他依然隱隱對二人的失蹤上心了,同時他亦明白事情發生在二十多年前,失蹤懸案放在二十多年前解決不了,現在更不可能會有所進展,這麼多年了,心思也淡了。
反正突破的關鍵取決於他的前監護人,那個死老爺子肯定知道些甚麼,口風卻緊得很,時常跑路不見人。
該說的話,到了時侯他自然會說。
至少在打開羊皮紙前,陳邢是如此認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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