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陌生的電郵地址,字辭之間卻充滿來郵者的文采和修養,和發自於內心的雄圖壯志和無限抱負。
明叔已經估計到來郵者是何許人。在現今的網路世界無法暢所欲言,但來郵者精練的明嘲暗諷和字裏行間的意精見深卻教明叔動容,懶理得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也要跟他會一會面。
這單獨秘密會面被安排在明叔名下一艘白色小郵艇內進行,儘管他可免於受到四腳獸的監控,可是對方卻被列入受監察名單內。為了保護對方的安全,會面時間還是保險地選擇在晚上的西貢海面。
近半面積的頭髮已經發了白,而面容更因兩邊的凹陷,腫脹的眼瞼和下巴附近滿佈白色鬚根,題得有種使人畏懼的頹廢。下身穿起了購自北河街的廉價藍色牛仔褲,而上身穿起的長袖紅白色格子恤衫使人覺得格格不入,看上去有點像精神病院偷走出來的瘋子,不會有人猜想到他曾經呼風喚雨過。
前校長戴健成左閃右避的躲開了西貢碼頭旁海鮮飯店員工略帶煩擾的推銷,小心翼翼地走到那個因為仍然是冬季而人跡不多的碼頭去。時而左右顧盼,時而向天微窺還有沒有殘餘天眼的跟蹤。
明叔發了個短訊給他告之艇準備靠泊到碼頭,還問他是否已經到達,他回言已經到了後不久,一艘白色郵艇徐徐泊近並響號示意,戴仔細地打量並確定艇身款式是否跟明叔約會面時所描述過的一模一樣後,立即跳上了船,畫面有點像那些千篇一律警匪類電視劇集罪犯潛逃離港般的橋段。
「謝謝你肯抽空見我!」剛步進艙內的戴校長,打招呼得很彬彬有禮。
「是你那封電郵的文采深深吸引住我,你果然有過人之處,敬佩敬佩!」兩人一輪惺惺相惜和握過手後,明叔一眨眼就發動了船,船艇掉過頭後就衝撞着一個跟一個的迎頭白浪和迎着那餘絲黃昏斜照,駛離了碼頭。
「也談不上什麼文采,只不過是今天的香港不能暢所欲言,很多時只能在詞意上故作修飾賣弄一下,希望能避開某些耳目。希望你能明白我邀約你的目的和我先前所寫所說的真正涵意。」戴校長還是很恭敬,與身上的打扮裝束相映成趣。
明叔邊轉動着方向盤邊斜睨著身旁的戴校長,面容無故地閃過一點難色。
「我準備了豐富食物讓你果腹,鮑魚帶子龍蝦悉隨尊便。」明叔故意的岔開話題。
「哈哈!我吃飽了!事不宜遲,不如讓我先再詳細一點…….…」
「等等!」
一個巨浪在不遠處蠢蠢欲動蓄勢襲來。明叔借機忙亂地不斷扭動方向盤並慢慢減了速,準備讓那狂浪施暴過後才重新加速,一副集中十成精神的焦急模樣,有意無意地漠視了校長的回答。
「我總覺得,我們根本是同路人。但我不明白為何你跟那個溫總的關係會這樣密切。」校長也不理會那個襲來的巨浪,只輕扶船身,繼續的開門見山。
明叔臉色又再一沉,重複的斜睨了船頭玻璃反照的校長面孔一眼後,不發一言後重新加速前進。
「你肯冒險見我,證明你也希望跟我合作,是不是?」兇浪明顯沒有對校長有任何的窒礙。
快艇很快駛出了西貢海,海面變得平靜但漆黑一片。
「不如你直接一點,你想從政和拉攏我助拳是不是?還有一點,若果我沒估計錯誤的話,你最終目的是要參選特首,我說得對嗎?」明叔把頭靠向校長去,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使得校長本能地把身子縮後,以免給明叔的頭碰過正着。
「我鄭重的忠告你,我小時候出名天不怕地不怕,那理得對方什麼堂口什麼社團我也敢揍扁他。但是,我不是要小看你,那個溫總,你和我也未夠班去跟他周旋。我敬重你的為人才答允你的邀約。直接的說一句,你收手吧!」明叔把艇靠泊到一個不知名荒島的礁石旁,近乎沒有海浪的竄擾,如置身平地之處。
「我知道你將所有心思放到足運上,想復興香港球壇。但我不是撥你冷水,即使你能夠籌組到超級球隊,有天才球員助陣又如何?香港已經被大陸同化了,一切都變得人治化。若果將來有某些勢力干預賽果,要你那隊超級球隊故意輸掉比賽,你會怎麼辦?不要說是天方夜談。若果剛巧碰到八一建軍節,而你的對手又剛好是解放軍,之後中央又下達暗令,說什麼什麼大家應該要替建軍節沖沖喜,讓軍隊拿個美彩,到時你仍然會堅持球員全力爭勝嗎?你一當選議員就動議港超聯跟中超合併,認為可以提高香港足球水平,但國內聯賽充斥無數的黑啃造馬,你認為你那隊超級球隊可以在中超無風無浪嗎?你若果不同流合污的話,我相信你也知道後果的。」
這番話似乎刺中了明叔的心深處,他早陣子的左思右想也沒考慮過這一方面。他不期然的用雙手掩住了面上下無助的磨擦着。
「當然你可以隨便找些借口去推翻這還未通過的動議,保留香港的足球聯賽。但最大的問題是,若果真的由那個溫總當特首的話又會變成怎麼樣?難道他不會搬國內那一套來嗎?你對他唯命是從,就不排除他會為了某些個人目的利益而命令你踢假波。」
「佔領運動過後我們放棄了爭取真普選,轉而接受了那個所謂的一人一票特首選舉。結果呢?我們每一天也被密如繁星的天眼嚴密監視,弄得普羅大眾連非政治性的遊行靜坐也不敢去攪,每一天活得不自由不自在,每一刻都只能夠提心吊膽地苟活。那個魔頭跟現任總理的關係千絲萬縷,他會近乎百分百機會當選。但他當選後香港會變成怎樣,相信你比我更清楚。」
明叔緊鎖住了眉頭,輕抽了一口氣道:
「就算是事實又如何?你認為我有三頭六臂可以對付他嗎?你知不知道那個人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使你人間蒸發。我很清楚你的底細,你的執著,也很敬重你對香港的付出。但還是那一句: 收手吧!」
「容我再補充一句: 說句實話,現今的香港,根本沒有任何籌碼去攪抗爭。我將所有心思放在足運上,遲些你就會明白我的用意。」
兩人無語互相對視,但彼此卻有千言萬語在交流着。
本來平靜的海面忽然間起了暗湧,接著一束強力奶白色射光照得整個船艙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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