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那條兇猛大蛇,不自覺地抹了一把汗,心想自己怎麼會這樣的消極,任由那毒物把自己當做點心。如果真的成了牠胃囊內的殘渣,那不單辜負了明叔的一片苦心,而且更是對不起自己。
他又記起在附近的營地,明叔語重深長地分析對比了上世紀八十年代跟現在的差距。他告訴我們,那時香港人普遍會懷抱一種強烈的本土自信和凝聚力,會首選聽自家歌手的廣東歌,會以港產片為看電影的第一選擇,而港產漫畫小說動輒每期有六位數字銷情。而當他一講到那時的足運更是眉飛色舞,說道每當有任何一場精工對寶路華或者南華的大戰,例必迫爆那個時代可以坐兩萬多人的政府大球場。不少無法購票進場的,也會甘心情願的迫企在一起,從場外的鐵絲網,又或者任何可以瞥進球場內的隙縫,全情投入渾然忘我地觀戰。無疑在偶然間會因一些賽果爭議而引起一些小騷動,但某程度上卻代表著那些年球迷對本土聯賽的著緊熱情。
他又跟我們分享那個被形容為百花齊放的香港黃金時代。在那年代讀得上大學的固然不愁出路,律師醫生會計師任君選擇,而且薪酬吸引。即使不是讀書料子,或者因經濟等原因而被迫中途輟學。官塘葵涌新蒲崗一帶的工廠,林林總總的車衣鈒骨,倒模師傅,電子廠內的裝配科文,總有一項工種合乎你心意,讓你盡展所長。到儲好了幾年錢,想有自己生意的也有無數的商機,除了那些製衣電子玩具廠,你也可以選擇在一些那時還稱為新市鎮的屯門沙田等地剛落成的新屋邨商場或地鋪,開間雜貨店又好,文具店又好,保證不愁客源,而且只需繳付極之相宜的租金。
還有一樣是遠比今天優勝的,就是當年香港的零售市道還沒被大型連鎖集團所壟斷和操控供應商價格的霸道事情。中小企業家只要肯捱肯搏,要住進半山區駕勞斯來斯絕對不是發夢。
明叔三番四次強調這就是軟實力,他又舉了大陸八九民運時香港百萬人上街的熱情支援為例,說道那時香港的凝聚力,足以摧毀任何的極權暴政。
他感慨香港在回歸以後沒落得很快,原因除了香港在工業往大陸北移後未能及時發展新興產業以作取代之外,更將地產金融這兩個充斥欺詐泡沫和虛浮不穩定的行業發展成香港的支柱行業,幾百萬市民只能依仗這兩個所謂的支柱行業,又或者所衍生的既得利益行業例如保險,地產代理等為生。但這些行業有一個十分之不良的副作用,就是將香港人潛移默化到只願賺快錢,養成一分鐘要有幾百萬上落作為主流思維。結果呢?沒有人肯花心機創業,沒有人願意投放資源到創新科技,文化創意產業以至體育等長線投資,整個香港失去了往昔的打拚精神,不停地鼓勵不勞而獲的投機炒賣,但同時間又用高昂租金營運成本,以及政府以至普羅大眾的輕視去懲罰到了今時今日仍然堅持勤勞實幹的人,那一年港視不獲發牌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結果競爭力被周邊地方迎頭趕上,香港變得一潭死水。
『說起香港武打明星只想起李小龍,說起香港樂隊只懂講Beyond, 說起香港足運只懂懷念519。這已經是香港末落的徵兆。』那次明叔深深吸口氣長嘆。
『某些叵心可測的人,十分忌諱八十年代香港那種因經濟競爭力強勢而引發的強大凝聚力和自信自豪,深深明白到這些力量足夠抗衡中央暗地裏定下的同化香港計謀。於是千方百計地運用各樣手段,例如什麼深港通,滬港通,或者吸引港人當水貨客,意圖迷醉香港人,使得我們終日沉迷於投機炒賣,消融我們過往一直引以為傲的腳踏實地拚搏精神,最終養成了事事必需靠大陸接濟的依賴性,這樣中央就可以予取予㩗地全方位控制香港。』長毛那夜聽著明叔這一席話時,十分驚訝他倆的想法竟然相近得幾乎一模一樣。
『在零七年時有一段股票狂熱的時間,很多打工仔辭掉了工作,很多大學生不時走堂,為的就是要去炒股。之後一場金融海嘯就像當頭棒喝,痛苦地喚醒了不少發著不切實際股海夢的香港人,之後的好幾年證券市場變得相對健康,可惜最終還是不敵一連串刺激股市樓市的重藥。今天股民的瘋癲比過去幾次股市狂熱有過之而無不及。每天超過三千億的成交金額,屢創新高的恒指,使得人人只以炒賣為職業,不少老闆更因請不到人,再加上高昂的租金成本而被迫結業,又或者轉而僱用外勞,使得本土人力資源市場大幅萎縮。假若將來遇上股市暴瀉,恐怕股民們想重新尋找工作會變得十分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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