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 - 不給糖就搗蛋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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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不給糖就搗蛋

記憶之森

May 4, 2020

373

9 分鐘

　　有人說，萬聖節活動是小孩子的玩意，成年人就擔任派糖果的一方吧－－難道成年人就不想領糖果嗎？3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qN5M2RYOs

　　

　　我搖搖頭，拋開這個過份客觀的刻板印象。然後在門扉上的全身鏡前再一次整理萬聖節打扮。很好，萬事ＯＫ。

　　

　　我手提南瓜模型的籃子，扭動門柄－－「叮噹」，誰知門鈴響了。

　　

　　我拉開沉重的木質門扉，跟我差不多高且頭戴巨型南瓜的陌生人呈現眼前。他以難以聯想到小孩子的低沉聲線說：「不給糖就搗蛋。」

　　

　　我差點陶醉在「原來不止我一個人！」的興奮當中－－對，真的是差點。因為有一項要素把一切都扭轉過來。

　　

　　－－「咔嚓」，他大剌剌地在我的眼前為手槍上膛。接著，他用另一隻手拿取我的糖果，晃了晃手槍。「糖果我收下了，接著就來搗蛋吧。」

　　

　　他巧妙地繞到我的背後，再命令我把門關上。期間手槍一直指著我。門關上後，他說：「高舉雙手。」

　　

　　我照辦。接著，他搜索我身上所有的袋子，把手機關掉，還找到了錢包。盛滿糖果的南瓜藍子高舉過頭，隨著搖晃發出「咯咯咯」的聲響。

　　

　　「只有這丁點錢？」

　　

　　他手裡握著我那僅存三張的百元大鈔，對他來說似乎不太足夠，對我而言卻是足夠一個禮拜的生活費。

　　

　　「你有保險箱嗎？」

　　

　　「哪有這種東西？你以為每戶人家都像電視劇一樣，喜愛把錢存放銀行以外的地方－－」

　　

　　手槍抵在背部，冰涼的感覺隔著服裝傳了過來。「聽著，我的目標只有錢而已－－帶我去臥室，有沒有保險箱由我來判斷。」

　　

　　－－這傢伙是認真的嗎？

　　

　　我沒好氣地走向臥室，經過手洗間時他停頓了一下。揭開門扉，裡面的景象把他嚇了一跳。

　　

　　「……沒想到你有這種嗜好。」他說。

　　

　　手洗間裡躺著一條奄奄一息的犬，下方是尚未凝結成塊的血泊。我承認這副景象是有點嚇人，但親眼看到的他居然沒什麼大反應，算是意料之外。

　　

　　「沒辦法，他太吵了。」

　　

　　他小聲說「是喔？」後，繼續用手槍對我下命令。

　　

　　進入卧室，他要我逐一打開衣櫃和床下的抽屜，沒多久他便對衣櫃一隅產生興趣。命令我把堆成小山的衣物搬走後，有點殘舊的藍色保險箱出現眼前。

　　

　　他下令「打開它」，我回過頭，正經八百地說：「趕快收手吧，現在還來得及。」

　　

　　「來得及讓你通知警察嗎？別惹人發笑了，要是再拖延，小心我開槍喔！」

　　

　　－－好吧，既然這麼說的話。

　　

　　我伸手轉動數字盤，「咔嚓」一聲保險箱打開了。然而，裡面空空如也。

　　

　　「為、為什麼？你把錢藏到哪裡去了？」他顯得有點慌亂，用手拍打餘下一片灰塵的鐵板。不過，沒有就是沒有。

　　

　　「別說得好像我事先知道會被搶劫，而早一步把錢轉移別處啊……」

　　

　　「並不是全都佈滿灰塵，乾淨的位置酷像長方形，應該是並列的鈔票。說！本來的錢究竟在哪裡？」

　　

　　「為什麼一口咬定裡面有錢呢？不可以是兒時的珍貴相片之類？我說，你也未免太過自我中心，沒錢就用槍作威脅，你以為－－」

　　

　　「叮噹」－－門鈴又響了。

　　

　　「別管。」

　　

　　「或許是前來討糖果的小孩子。」

　　

　　「別管就是了。我們回到正題，錢－－」

　　

　　「叮－－噹」－－這次用力按了幾秒鐘。

　　

　　「吃不到糖果的小孩的執念，你懂嗎？」

　　

　　「錢，在哪裡－－」

　　

　　「叮噹－－」接二連三被打斷說話，他似乎也感到心煩，於是要我出去應門。

　　

　　來到玄關，他躲在門的內側持續用槍作威脅。我扭動門柄，探頭出門外，眼前的制服男子用凌厲的眼神看著我。

　　

　　「不久前撥打警局熱線卻不出聲的人－－是你嗎？」

　　

　　我斜眼偷瞄，發現另一對視線跟警察一樣，同樣十分凌厲。

　　

　　「不管是否惡作劇電話，警方都會調查ＩＰ再上門確認。你知道的，凡是節日或是長假期，這些日子都相當危險，應門時一個不小心被手槍指著－－辛苦存下來的錢就要交到別人手了。噢！回去正題，那通電話是你撥號的嗎？」

　　

　　「這個嘛……我跟朋友打賭，輸的一方要撥打警方熱線留下惡作劇電話。但我一時之間腦袋空白，什麼也說不出來。」我說。

　　

　　「這樣嗎？」警察探頭看屋內，躲藏在一旁的人把腳縮起來。「可是，你家很『安靜』呢。」

　　

　　「－－什麼？」

　　

　　「你不是說『跟朋友打賭』嗎？那麼，你的『朋友』在哪裡？」

　　

　　「唔……你誤會了。」老年警察敏銳的觸角延伸開來，我努力顯得冷靜。「是網絡上的朋友。我們用語音程式通訊，打賭結束後我就把電腦關掉了。」

　　

　　「是喔？」警察那獵鷹盯上獵物的眼神直直看著我，幾秒鐘後，他爽朗一笑。

　　

　　「哈哈哈！電腦什麼的，對我這種老人家來說太困難了。說起來－－你頻頻偷看右邊，『門的後方』有什麼東西吸引著你嗎？」

　　

　　－－不會吧？！

　　

　　被這麼一說，我又神經質地看了一眼。哎呀！警察強行推門而進，我使出同樣的力氣推回去，然後－－褲子掉下來了。

　　

　　什麼跟什麼？！

　　

　　躲藏著的他俐落地脫下我的褲子，露出迷彩圖案的四角褲。下一瞬間他也脫下自己的褲子，露出蕾絲邊的可愛淺綠色三角褲－－什麼鬼東西？！

　　

　　他沒有就此停住，還脫掉頭上的南瓜頭罩，綁住的長髮「咻」一聲散開。頭罩之下，是一張小麥膚色的少女臉，我愕然得掉了下巴，此時，警察也推開了門。

　　

　　少女用胸部夾住我的手臂，裝出楚楚可憐的樣子來。

　　

　　「親愛的，我們回去繼續吧。」

　　

　　「呃……」咳咳，這句「呃」我也很想發出來，但警察早我一步。他露出跟我差不多的表情來，接著說：「抱歉！打擾到兩位！」

　　

　　尷尬笑容，行禮鞠躬，轉身離開。

　　

　　－－給我等一下！

　　

　　「原來妳是女孩子嗎？！」

　　

　　「小偷一定是男的？」她穿回褲子，頭罩似乎內藏變聲器。「來，我們『繼續』－－咦？」

　　

　　算了……當我輸了吧。我伸手去拿南瓜藍子，手掌像陷入沙子裡般穿過糖果，然後拿出底層的一疊鈔票。

　　

　　那裡多半有幾百萬吧？我在她眼前晃了晃，代替一句「拿去用吧」。

　　

　　她接過後，想搶過藍子。我馬上阻止她。「我是女權主義者，別逼我動粗。」

　　

　　「……」她沉默起來，然後用很假的演技（在我看來）邊掉眼淚邊說：「我家很窮，媽媽又－－」

　　

　　「不用告訴我，而且，也不要把我當英雄。」

　　

　　「……」

　　

　　她站起來，默默走向門扉。「喂！」我叫住她。

　　

　　「不給糖––就搗蛋。」

　　

　　她笑了笑。「你覺得我會有糖果嗎？」

　　

　　然後，她戴上頭罩，聲音一下子變沉了。

　　

　　「掰掰！」

　　

　　看著她的背影，我也在煩惱接下來該怎樣離開。我對著在房子裡，暫時不能作出回答的人－－回答經已離開的少女。

　　

　　「那麼，我只好搗蛋了。」

　　

　　－－真好騙！

　　

　　塑膠手槍也能把錢弄到手，那個人太過愚蠢了吧？

　　

　　我帶著興奮的心情倒頭就睡，明天假日，該買哪個牌子的包包呢？不行－－睡不著覺！

　　

　　我打開電視，轉換到介紹旅遊的頻道看重播節目，沒料到正在播緊急新聞。我本來打算轉掉，但背景相當熟悉，我不禁多看了幾眼。

　　

　　－－不就是我家附近嗎？

　　

　　畫面中的年青警察一面正經地回答記者的問題：「－－沒錯，他收到惡作劇電話後察覺有異，於是再一次拆返該單位，結果一去不返。」

　　

　　畫面切換到單位內部，裝璜很眼熟，洗手間和臥室的地板都蓋上一塊布。不知為何，「洗手間內是狗的屍體」的聲音從內心發出。

　　

　　－－臥室會是人的屍體嗎？

　　

　　畫面切換到記者身上，「屋內發現兩具屍體，屋主倒臥在臥室，其寵物犬隻則陳屍在洗手間，兩者皆由硬物擊中後腦至死。至於該殉職警員，在調查期間懷疑被兇手從後襲擊，倒臥在後門昏迷不醒，搶救後證實不治。」

　　

　　一位笑容和善的老年照出現在螢幕右下角，我認識他，他是那時候的警員。我不由得倒吞唾液。

　　

　　「警方調查後，發現有財物失竊。另一方面……」

　　

　　我關掉電視，雙手掩面－－那傢伙死了？被我搶劫後，被其他人殺死？還有警員折返？那通惡作劇電話不是解釋得一清二楚嗎？有什麼理由這麼做？

　　

　　太多謎團了，我大字形攤在床上，手碰到明天準備買包包的鈔票。突然，那傢伙的聲音在腦海復甦－－

　　

　　「趕快收手吧，現在還來得及」

　　

　　趕快收手吧，現在還來得及－－不讓指紋留下來喔！

　　

　　為什麼寵物犬死掉？為什麼保險箱的錢被提走？為什麼藍子裡面有現鈔？還有為什麼－－出門領糖果的人，會率先帶著盛滿糖果的藍子？

　　

　　如果我的猜測沒錯，他根本不是屋主，而是跟我一樣，藉由「不給糖就搗蛋」來闖門搶劫的小偷！

　　

　　之不過，在時間點上有點尷尬，他把錢搶到手後正打算離開，卻遇上我來搶劫。如果表明身份，我有機會通知警方，於是他假扮屋主遊說我離開。

　　

　　可惜我太過強硬，更打開了保險箱，情急之下留下指紋。或許那時候他便打算把錢給我，因為，我完美地成為了他的替死鬼！

　　

　　那麼惡作劇電話呢？唔－－主動聯絡警方，難道說本來沒有殺掉屋主的意思？莫非，屋主只是被綁住而已，因為我的關係害他來不及逃走，而無奈跟警員見面？

　　

　　最後，為了將一切嫁禍於我，不得不把見過他真面目的人都殺掉。警員折返的原因，應該是再接到一通無聲的惡作劇電話吧。

　　

　　我坐正身子，內心焦急起來，打開電視。新聞正在佈導新消息，是殉職警員留下的字條。上面寫著：嫌犯，女性，小麥膚色，長髮……

　　

　　－－真是讓人不寒而慄的「搗蛋」啊！3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nwgXgiph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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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高嶺之花

#2 內有惡犬

#3 不給糖就搗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