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屆《假如DSE作文不限時》短篇小說比賽 - 「這一句話，我會記上一輩子。」——成績。

「這一句話，我會記上一輩子。」她努力的露出一抹微笑，眼淚卻不爭氣的流下。

悶熱難耐的天氣是來自六月的折磨，黏膩的汗水順著臉頰滑落，台上的老師講事情講的口沫橫飛，但不外乎就是什麼主意安全、不要打架，讓人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臥槽，我們不過就是放個暑假，為什麼可以說的這麼想集體幹壞事？」同桌何曼小聲的說道，她最近又來了生理期，身體悶熱不適，肚子也隱隱作痛，讓她口氣更加不善。

不過老師這麼說也情有可原，他們班被稱為「放牛班」成績永遠墊底，班上上課的同學也屈指可數，頂多在運動比賽拚到了冠軍，但也不免被其他班冷嘲熱諷。

「哎呀，快沒了快沒了。」陳潔芸安撫著她，她算是放牛班的學霸，雖然在別班可能不夠看，但在他們班永遠第一，而且脾氣又好，又不吝嗇於分享答案，在他們班人緣還挺不錯。

「好了，各位同學，暑假快樂。」明明只是四十分鐘的話，大家卻一致認為是一世紀，已經有人昏昏欲睡，可所有人都在老師說這句話的瞬間，大聲歡呼。

「終於喔！再待下去我就要慘死在這裡了，走走走吃冰去吃冰去！有誰要去？」班上男同學吳森偉叫囂著，直接背起書包跑到門口。

「加一加一！」幾乎是全班同學，只有一些人原本就有約，所以沒跟。

「何曼你？？？」陳潔芸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剛剛她的那些碎念還有生理期都是假的嗎？？

「哎呀，我寧可痛死也不願意熱死！」說罷她背起書包，一臉理所當然的拉著陳潔芸走。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走到學校附近的冰店，或許我們班課業不好，但是歸屬感挺重，我們班自己也自得其樂，對於別班的明嘲暗諷也都習以為常。

「你們要吃什麼？」我們班分了三桌，吳森偉拿了三張菜單給各桌，他是我們班班長，大大小小的事交給他準沒錯。

「我要芒果……」何曼率先大喊，卻被別人打斷，她看了看來人，神色忍不住冷下來。

「哎呦這不是我們學校放牛班的一群廢物嗎？」他們碰到了學校的前段班，老師們的寵兒，在學校，前段班什麼事都是可以理解、諒解的，而放牛班什麼事都是錯的、作弊而來的，所以前端班在放牛班面前都會有一種優越感，總用高人一等的姿態看他們。

「喔原來是一群會插嘴的狗啊，沒看到我在說話嗎？你眼瞎還耳聾？連最基本的禮貌都不會，還不趕快讓你的主人幫你戴上項圈然後栓在家門口啊？」何曼脾氣是出了名的火爆以及不給面子，而且對於一而三再而三侮辱他們班的人，她完全沒有想要給他們台階下的意思，她隨後又嘆了口氣，很無奈的說道：「哎呀真是的，我忘記我不會講狗語了，他們也聽不懂，算了算了，我們繼續點冰，我要芒果冰！潔芸跟我一起吃！」

前段班的聽到何曼的話，氣到不能自理，更口不擇言的說道：「你們一群放牛班的有什麼資格這樣說話！到底有沒有家教！」

「臥槽！這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不知道曼姐最雷家教嗎？」王易小聲說道，何曼自幼喪母，父親也常在外奔波，她是她年邁的奶奶帶大的，奶奶思想雖然常常跟不上時代，鬧出不少笑話，但是卻也很疼她，她也因此最嚴惡別人說她的家事。

前段班的也感受到氣氛嚴重的不對。

「哇哦，你是在和我論家教嗎？妳信不信我現在立刻用我家家法伺候你？」她怒極反笑，步步緊逼前段班，將那位剛剛說的理直氣壯的人逼到了牆角，「不過你可能，這個暑假兩個月會變成一個月呦。」

那人瑟瑟發抖，冷汗淋漓，也感受到，面前這個女人一定說到做到。

「小曼，別弄他了。」如果說何曼是他們班的火爆一姐，那這個出聲的，就是他們班的冰山一哥，余昊。

那人原本以為余昊是來幫他的，臉上露出看到天使的眼神，可余昊冷不防又說了一句：「打他不止髒手還消耗熱量，不如吃冰，而且把他打殘了，不把他朋友一起打一打有點對不起他們，太麻煩了。」

這放牛班未免太奇葩了，沒一個正常人啊？？？

「昊哥說的對！」何曼馬上說道，她雖然氣，但也不是一言不合就打架的那種，她比較傾向在夜黑風高的夜晚，殺去他家打的那人措手不及，只是顧著面子只好打下去，既然余昊都給她台階下了，她當然要愉快的走下來才對得起自己。

「神經病！」前段班的大聲吼道，便夾著尾巴跑走了。

「哈哈哈曼姐威武啊！」

「昊哥英明！曼姐打下去的話，那人是沒有暑假的哈哈哈太好笑了！」

「你們有看到他們的眼神嗎！我只有一個字！爽！」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好不快意。

「各位同學啊，我媽說，你們今天的冰她請了。」一個女孩子走過來，看起來約二十歲。

「啊？我們這樣不是應該把我們趕出去嗎？」何曼不解的說道，她剛剛那樣應該是會影響冰店經營，怎麼就被請客了呢？

「我媽想要謝謝你們，尤其是妳。」女孩看向何曼，苦笑了一下。

「我？？？你們請客也要個說法？」其他人也很不解，附和道。

「其實啊，我叫張喬茵，我有個妹妹叫張夢，她算是你們的學姊，大你們四歲吧。」其他人更加不解了，他們在學校呆了兩年，國一的時候也沒有聽過張夢學姊。

「她國二的時候自殺了。」張喬茵長嘆一口氣，她這個妹妹啊，死的挺冤枉。

「她留了一封遺書，我們才知道，她在學校因為是放牛班而常常被別班的霸凌，我妹其實成績也沒有爛到哪裡去，也不知道怎麼就進了放牛班，而且她非常、非常的認真，每天讀到凌晨，可成績還是不見起色，那些人可能是看她不會反擊所以針對她吧。」

「她在遺書裡面寫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這麼笨，我真的很努力了。』那時候我媽哭的死去活來，我們家所有人都看得到她的努力。」張喬茵說到這裡也忍不住哽咽，陳潔芸連忙遞了一張紙巾。

「我們家從來都不覺得她笨，她很會看臉色，也很細心，我們總想反正未來總有出路，不要糾結於成績，卻沒想到她還沒有找到出路就自殺了。」

「她說：『如果啊，我是說如果，如果我聰明一點點，只要一點點，他們是不是就不會撕我課本、推我跌倒呢？』而那些霸凌她的人，不是他們班的，而是那些老師的寵兒，學校的天才，他們用他們高人一等的姿態去侮辱我的妹妹。」

「我是個不合格的姐姐，妹妹受傷、買了很多的作業本，我那時候卻因為考試而沒放在眼裡，如果那時候我多關心她一點點，她可能也會在這兒跟我們一起賣冰。」

「所以我們家看到你們給那些人狠狠的打臉，真的真的很高興，並不是贊成打架還是什麼，而是想，如果我妹妹也能這樣那有多好，她的柔軟使她走入萬劫不復。」

「難道學校都沒有任何措施嗎？」王易是個很感性的人，聽到這裡忍不住紅了眼眶。

「學校當然不會對天才們出手，所以把這件事歸於課業壓力大，課業壓力大！」張喬茵咬牙切齒的說道，去你的課業壓力大！

「我現在只想讓學校頭大。」何曼一想到自己在這麼噁心的學校讀書，忍不住先飆了一堆髒話再說道。

「我妹妹最後說：『讓你們失望了，我下輩子會好好讀書的，謝謝你們，我愛你們。』」張喬茵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擦乾眼淚。

「其實你妹妹，她很高興。」余昊臉色如常，沒有一絲情緒，張喬茵卻瞪大雙眼。

「自殺這種事是深思熟慮過後的，我想，她應該是用了所有的勇氣去做的。」

「的確，她是被逼死的。」

「可是她很高興她遇見了你們。」

「她很高興她雖然在放牛班，可是放牛班的人都很好。」

「她其實想說，成績不代表一切，雖然未來要成績、要學歷，但是她注重的是人品。」

「妳其實也就二十出頭，還有大好前程，妳可以去做妳想做的工作，而不是在這裡，學校附近賣冰，並且是用贖罪的心態。」

「妳還是去外面闖蕩吧，連著妳妹妹一起。」

「願妳闖蕩回來，找回那個迷失的自己。」

「妳妹妹也是這樣想的吧，對了，我叫做余昊。」張喬茵眼淚突然止不住，余昊、余昊！他竟然是余昊！

「加油。」余昊露出了罕見的微笑。

「這句話，我會記上一輩子的。」她會去找到自己的。張喬茵努力的露出一抹微笑，眼淚卻不爭氣的繼續流，她拿著他們的菜單轉身離開。

「那群人根本是人渣。」何曼眼眶紅紅的，太不值得了。

「我現在只想找到之前那群前段班，然後揍他們一拳！」

有些女孩子已經哭了出來，說話也忍不住的斷斷續續，所有人都為學姊感到不值。

「昊哥？？？你跟張夢學姊是不是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姦情？？」不過還是有人問出這個問題，昊哥未免了解太多？

「你們才有姦情，吃冰。」他們看著送來的冰，雖然有點沒胃口，但是還是你一口我一口，吃的乾乾淨淨。

「老闆！謝謝請客！我們先走了！」他們一群人向老闆一家和張喬茵露出大大的微笑，風風火火的就跑走了，像是怕被發現什麼。

「哎呦這群孩子……」老闆娘在收他們那三桌的碗時，發現其中一桌的碗下面壓了一張千元大鈔和一張紙。

紙上是好幾個「加油！」、「老闆一家超級讚！」、「冰世界第一！」的話，有人的字工整、有的瀟灑、有的歪歪扭扭，但是在老闆娘眼裡，都是最好看的。

他們吃的冰根本連五百塊都不到，一張大鈔她是要怎麼退啊？老闆娘抹了一把眼淚想道。

「阿夢也會很開心的吧。」老闆娘望了窗外的天空，忍不住感慨道，阿喬也願意出去闖蕩了，這群孩子啊……怎麼這麼令人喜歡呢？

謝謝你們啊，可愛的孩子，我知道你們未來一定會好的，一定、一定會好的。

「余昊小可愛！」很久很久以前總有人這麼叫他。

「小夢姐姐？」余昊撲進來人的懷裡，那時候的他，差不多七歲吧。

「嘿嘿。」她吃力的抱起了余昊。

「妹妹啊！不要誘拐鄰居的小孩！」

世界很小，縱使余昊之後搬家了，他們還是相遇了，或許，這就是緣分吧。

致爸媽、姐：

你們可能會對我這麼做很不解吧，但是我想說，我其實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這麼笨，但是我真的努力了，我無所不用其極的讀書，卻毫無起色，學校老師也都放棄我們班，我實在不知道怎麼辦。

但其實，我很開心我有一群好朋友，他們真的對我很好，不停的激勵我、幫助我，霸凌這種事我沒讓他們知道，我怕他們一氣之下殺過去把他們揍的連他媽都認不得，他們真的很好，真的。

但是如果啊，我是說如果，如果我聰明一點點，只要一點點，他們是不是就不會撕我課本、推我跌倒呢？是不是只要我的成績好，就不會有人欺負我了呢？我好矛盾。可是我真的好不了，老師都說我是壞孩子，我其實……很害怕，怕你們也認為我是壞孩子，不要我了。

但是我真的真的沒有後悔這個決定，雖然沒辦法繼續做你們的女兒、妹妹，我還是很開心。讓你們失望了，我下輩子會好好讀書的，謝謝你們，我愛你們。

妹妹、女兒張夢筆。

很久很久以後，那家冰店的櫃子上多了一張一家四口的照片，尤其是那家的小女兒，笑的極為燦爛，而在照片一旁的是一張千元大鈔，看得出老闆一家的珍惜，還特別裱框起來。

「老闆阿，這裡為什麼有一張大鈔啊？」

「喔那才不是大鈔，那張是無價的信念喔！」客人露出疑惑的神色，而老闆娘卻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老闆娘，我們來光顧了！」太陽照在那群人身上，他們退去了當年的稚嫩，一個個身姿挺拔，容光煥發。

世界吻我們以痛，我們以笑容吻世界。

加油、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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