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虐心 - The Spell of the Wit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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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nspeakable Words

第一部分：湯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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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屁！」湯姆·費特脫口而出，金色眉毛糾結在一塊兒。他在喬安娜冰冷的目光下瑟縮，卻怒不可遏地在塑膠方桌下攥起了拳。

阿姆斯壯早就踩上了月球，iPod也出了好幾代。又不是逢人就喊女巫的黑暗時期！都什麼時候了？哪來詛咒不詛咒的？

然而，他母親沒有退縮，也沒有擠出會令她綻放法令紋的微笑，大喊著驚喜。喬安娜盯著他，好像她宣布自己再婚時一樣，冷靜、不容置疑，眼底透著淡淡的悲凄。

「我沒有說謊。」她輕輕觸碰著祖母綠婚戒，那是她出於緊張時的反射動作。「這就是我和你父親離異的原因，我以為這只是一個可笑的藉口，他從來沒愛過我。直到……直到他死前，三天前我並沒有出差，而是去了醫院。這是他親口告訴我的。那一刻我恍然大悟，把他過去的行為和詛咒連結起來。這才明白……他……一直……一直……」

湯姆望著哽咽，久久不能自已的母親，意識到他們在談論的人是他的生父。也許對方曾經用一雙大手撫摸自己的金髮，或是把湯姆舉在肩上，方便他看遠處的風景。可惜湯姆無法在這樣的光景中加入一張陌生臉孔。父親這個角色屬於柏尼，那個嚴厲督促他的課業，但也會和他玩傳接球的男人。「我很遺憾。」湯姆乾巴巴地說。

「甜心……你……還好嗎？」喬安娜吸了吸鼻子，似乎終於想起坐在她對面的兒子。

生父死亡的消息對他而言不雅於名人消逝，他知曉自己不該這麼淡漠，但這和他似乎毫無關聯。比起這個，湯姆更在乎即將降臨在自己身上的宿命，他生父的結局很有可能就是他未來的寫照。

「等會兒見，媽媽！」他不顧母親的叫喊，一溜煙地衝出了速食店。

一路上他踢著無辜的石子，好似它們就是那個對他的家族下咒、讓「我愛你」永遠不能出現在湯姆的字典裡的女巫。那一年湯姆十二歲，第一次注意到那見鬼、只出現在影集和小說裡的超自然魔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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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幾年湯姆並沒有把母親的告誡放在心上，去他媽只傳男不傳女的血脈印記。一輩子無法開口示愛？

這簡直是一種酷刑，特別是他長了副好看的皮囊。從他步入青春期，五官漸漸長開，湯姆注定成為使女孩諜諜不休的禍源。他生的高大而俊美，卻有一副微微下垂、彷彿隨時都在笑的藍眼睛；一頭金髮燦爛如艷陽，他具備了可愛和英俊，這兩個特質放在同張臉蛋時，總叫人移不開視線，尤其當他的性格十分討喜時。

叫當初那個求愛不得、咒詛他祖先的女巫去吃屎吧！

他，湯姆·費特要享受青春，好好談場戀愛。

「不，費特。我不曉得你有什麼誤會，但我們真的沒在交往。」可當這話從安妮·霍金，那個和他交往了三個月零五天的女孩的口裡蹦出，湯姆不得不重新思考。尤其是前一天放學時，他頭一次在棕髮少女耳際吐露情人間比喜歡更深刻的密語。

「去妳的！我不相信魔法、不相信獨角獸，這只是巧合、只是安妮·霍金和她該死的分手藉口！」他對空氣伸出中指，對著沒有形體的女巫叫囂，彷彿對方就站在他面前，任憑湯姆指著鼻子叫罵。

湯姆·費特不死心，他靠著自身魅力──外貌和幽默的口條，以及不懈的精神，成功征服了史密斯到傑克遜。但每一段都無一例外的一敗塗地。她們的視網膜彷彿同時接受來自記憶清楚筆*的光束，不約而同地將他們的交往過程忘的一乾二淨。要不是湯姆知曉有詛咒一說，他還以為自己做人有多麼失敗呢！

湯姆不得不在十八歲生日當天時接受事實，並在兄弟會派對上喝的爛醉，同時向室友一吐為快。（謝天謝地對方沒有被嚇跑，或認為他得了妄想症。上帝總算對他仁慈了一次。）

「我不明白。」在他第N段戀情因為詛咒而告終的時候，湯姆洩氣地開口：「這完全不合邏輯，也毫無道理。只要我每次說出那三個字，不管是我的前女友還是旁人，通通忘記我倆正在交往，簡直就像我有扭曲現實的能力。」

「所以你注定當過光棍。」歐文，他沒良心的大學室友回應。「或是個人渣，女孩還是會和你約會，沒有人一開始就會說那三個字。」

「謝啦，兄弟！你讓我感到無比欣慰。」湯姆悶聲道，企圖用枕頭把自己悶死。

「行了，湯姆。你壓根不是那種人，困難不會把你擊倒，你只會越挫越勇，繼續奮不顧身的四處發情。」要不是歐文摸透了他的性格，湯姆都得懷疑對方是讀心者，（瞧！那渾蛋有著一頭紅髮和雀斑，老讓他想起衛斯禮一家。）甚至在上一世和他淵源匪淺。老天！現在發出什麼事都嚇不著他了。

「收起你的妄想。」歐文說。「他們干擾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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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姆不禁懷疑，歐文和對他下咒的女巫是否具備親緣關係，他宛如皮同巨蟒*，一語成讖的概率甚至勝過氣象預測。這回也不例如，一如往常地精準。

他並沒有消沉多久，沒過幾天就在書架間邂逅了金髮少女，被一雙明亮的褐眸迷的暈頭轉向。湯姆因而成為圖書館的常客，鍥而不捨的和女孩對視，一番死纏爛打下，竟也得到了姑娘的IG。

「就你這德行怎麼可能天天往圖書館跑？一看就不安好心。」望見他燦爛的笑容，歐文客觀的評價。

「閉上你的烏鴉嘴，莉亞也許就知道我的真愛。」湯姆親吻停留在女孩社群網站頁面的手機螢幕，他有預感這會非比尋常的順遂。

「但願如此。」歐文咕噥。

或許是沾染了歐文的好運，他的直覺難得了一回準確。理工出生的莉亞聰明而謹慎，和在文學院如魚得水的和湯姆相去甚遠。起初湯姆擔憂對方的理性會成為一道無形的藩籬，將兩人隔絕，但他很快就嚐到了甜頭。

「如果你做不到，就別說想和我一輩子在一起。」湯姆盯著她的怒容，一陣狂喜。Binge! 這憤怒的一記正中他的下懷。避開那三個字，美妙的戀愛關係就能永遠持續。

多愁善感的湯姆也曾愧疚，無數個夜晚為了無法言語而輾轉反轍。他只好加倍彌補莉亞的缺失，可始終無法抵禦內在侵蝕──詛咒像夢魘一樣縈繞他，和莉亞相處的時間越久，他便越發害怕，深怕對方會問出那個疑問，讓一切都結束的問題。

那對常人來說輕而易舉的，對湯姆而言卻比登天還難。

「我知道我不該逼你，但你從來沒有對我說過那句話。」莉亞終歸和步上了那些女孩的後塵，向禁忌的房間探去。她或許忍耐了一時，但仍舊抑不住好奇，而那把鑰匙一旦沾染了鮮血，就無法抹除。

「為什麼一定要說出來？我的行為難道還不夠嗎？」湯姆強顏歡笑，他的心因為拒絕戀人而悲鳴，也因著同意愛人而哭泣。是阿爾法也是俄梅嘎，他在初始就窺見了終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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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愛我嗎？」

「是的」湯姆說，堅定而果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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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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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自MIB星際戰警，可以消除記憶的黑科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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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ursed in the Soul

第二部分：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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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文·維克尼康是女巫之子。女巫，故名思議，單傳女不傳男。但歐文是個例外，在男性地位普遍低下的維克尼康氏族中堪稱奇葩──他能口吐神諭，更能施展簡單的法術。他和自己繼承天賦的姐妹無異，某方面來說，更勝一籌。

歐文是具人型魔法探測儀，對危險咒術尤其敏感。一對杏眼偵測到的，十之八九沒有好事。絕大多數時間，他都對麻煩敬而遠之，卻偏偏是個磁石。這會兒，歐文甚至無路可退，介於他有所感知對象可是費特！

湯姆·費特，和他共享一半房間使用權的未來室友。當然，這不是正常意義上的一見如故──對方身上繚繞的黑褐色煙霧，明顯劃分在詛咒的範疇。但更多的卻是魔咒帶給他、無語倫比的熟悉感，彷彿是靈魂的悸動、亙古的召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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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曾曾曾祖母曾是湯姆祖先的地下情人，後來對方跟其他女人訂婚，因而對費特一家下咒？」

「就是這樣。」他的女巫姐姐、碧安卡道，不忘把青蛙乾扔進大釜，伴隨著輕微的「啵」聲。

「我該怎麼面對湯姆？我還得和他共處三年！」歐文不禁哀嚎：「難道就沒有什麼方法能夠破除詛咒嗎？」

「……只有施咒者能夠破除，我想你非常清楚。」碧安卡埋首於魔藥，蒸氣讓她本就毛躁的頭髮更加蜷曲，使得女巫看上去有些滑稽。「我的做法和書上寫的如出一轍，按理說，魔藥該呈現出死亡芭比粉才對。」

「順時針轉三圈，妳只轉了兩圈半。」歐文大叫。「看在瑟西*的分上，妳才是那個繼承法力的人！」

「知道嗎？歐文。」碧安卡打了個響指，甘鍋、火焰，連同熬製到一半的藥水，消失的無影無蹤。感謝瑟西！她終於願意給歐文──她可憐、發牢騷的弟弟一丁點兒關注。

「我一直認為你是哪個女巫的轉世，介於你對魔法的感知超越我們之中任何一個。你的敘述使我更加肯定了自己的臆測，即便是血親所為，也不會一眼就辨識出不是自己施加的咒詛。歐文，你極有可能就是我們親愛的曾曾曾祖母，薇若妮卡·維克尼康。」

「媽的。」他低聲咒罵。如果歐文原本的臉色是蒼白，現在可以說是毫無血色了。「我不敢相信我的前世居然這麼愚蠢。」

「喔！」碧安卡發出嘆息。「愛情使人盲目，即便是聰明的維克尼康也敵不過邱比特的箭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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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文僅用了些許時間，就領教了湯姆·費特的本領；不論前生還是今世，費特都令維克尼康頭疼不已。這不代表歐文對於他朦朧的過去有一星半點的印象，他只是可悲的為費特淪陷，又一世的。

他把原因可歸咎他們日以繼夜的相處，任誰都不能拒絕那好看的皮相，也可能出自湯姆永不放棄的樂天性格，是怎麼樣的意志，促使一個情場上屢戰屢敗的男孩，一次又次的從灰燼中重生？又或許是那雙可憐兮兮的狗狗眼，被施加了魔法。瑟西知曉歐文是多麼想在對方向自己訴苦時，狠狠地將青年揉進胸膛。要不是這麼做實在太天殺的gay，歐文絕對絕對絕對會付諸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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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出現在碧安卡的地窖，再一次地叨擾女巫。

「我不懂這有什麼好煩惱的，費特是直的，你大可留著那咒語。」碧安卡不以為意，顯然不覺得弟弟一茶匙的煩惱，比她的魔藥來的棘手。

「這很自私。」歐文向姐姐抗議，他有些驚訝自己會使用自私這個字眼。陌生的情感流淌在他的血液裡。似火舌吻過身子、像軀體被浸泡在冰川；愧疚和憐憫充斥他的胸腔，那是一個維克尼康不應該、也不曾擁有的感覺。

「我看著他一次次痛苦，又一次次慶幸他和那些姑娘注定無果。而我卻卑劣的不願嘗試替他破除咒語，貪婪的享受每一次安慰他帶來的親密。」

女巫將他從頭到尾掃了一遍，仔仔細細地。碧安卡望著他的方式，好像她第一次看見這個弟弟。「我們是女巫一族，本就是利益至上。媽媽監禁著爸爸，我靠著愛情魔藥控制著未婚夫。別被世俗道德觀束縛，和惡魔交易的人打母腹裡就沒有良心。」

歐文莫不出聲，不曉得是在思索女巫的話語還是不願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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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日啜飲苦痛的杯，一點一滴的品嚐。歐文一會兒傾向自我滿足，一會兒渴望為愛奉獻，度量感情的天秤不曾持平。他愛上了煎熬，沉淪在拖沓的快意，好似能以此贖罪，避開遙遠的罰則。

命運是極佳的獵手，它蟄伏、等待，把囊中物耍的團團轉。它可憎的附在湯姆的身上，「嘣」地一聲，在歐文毫無戒備的時候，叩響了宿舍門板。

「湯姆！你到底喝了多少？」歐文發出驚叫，眼明手快地接住室友疲軟的身子。不安沿著背脊爬行、將他的脖子勒的死緊。歐文想起上回湯姆這麼做的理由，後怕無比。

不，不，不，偉大的瑟西，他不想要這麼快面對！

「……莉亞……都結束了。」對方在絕望中囈語。

歐文臉上一陣濕潤，他的眼角首先失守，做了第一個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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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判即將到來，也必然如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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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西：希臘神話中最著名的女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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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ve as the Clod

第三部分：湯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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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醉宛如青少年在腦殼裡開趴──不只音樂震耳欲聾，四肢百骸也像歷經了拳打腳踢，肌肉和筋膜哀嚎不已，一時半刻無法緩解。

湯姆發出呻吟，他移動發顫的右手，企圖替自己拿杯水，以緩解無底洞般的飢渴。

冰冷的觸感卻強先一步撞上他乾裂的嘴唇。湯姆後腦勺下墊著一隻平穩的手，叫食道暢通也防止他噎著。

「謝謝。」湯姆嘶啞道，他用了好些時間才得以聚焦，看清歐文的臉。紅髮男孩頂著濃厚的黑眼圈，睏卷地靠著他的床頭，像正宿沒有闔眼。

蝴蝶在他的胃裡飛舞，湯姆萌生一個大膽的念頭。

他厭倦了嘗試，不論前期多麼順利，對方最會在某個節骨眼提出要求，生生否定了湯姆之前的付出。但歐文不一樣！紅髮男孩知曉詛咒的存在，不會逼迫他道出禁言。他們合宿了一年，對彼此的脾氣一清二楚，互動也十分融洽。歐文甚至願意犧牲睡眠時間，只為了照顧醉酒的室友。如果是歐文──

耶穌！那可是歐文·維克尼康！他都在想什麼？

湯姆嘆了口氣。「你總是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幫助我，兄弟……你是最好的。」

這話彷彿開啟了某種開關，歐文先是愣了愣，然後毫無預警的，豆大的淚珠潸然落下，打濕了湯姆上衣前襟，也讓他的醉意一掃而空。

「老天！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噓！沒事了、沒事了……」他輕輕拍著歐文，像母親拍打小寶寶的背，但來的笨拙些──上帝，他可不擅長這個！

歐文依舊哭得淅瀝嘩啦，卻也解釋了原因。事實上，這兩件事是同時進行的。湯姆不得不花費更多心神，才將女巫之子、薇諾妮卡·維克尼康、詛咒和前世串聯在一塊。

然後是段冗長而尷尬的沉默，只有歐文抽著紙巾擤鼻水的聲音，還有湯姆滴溜溜轉動的眼球。

「哇喔！」許久後，湯姆感嘆。

「哇喔！」他忍不住又說了一次。這一次他盯著歐文──對方眼裡的情緒從緊張、惶恐，變成不解和驚愕。

「你就這麼接受了？湯姆·費特，我把你刺激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傻蛋了？」歐文從床板上彈起、向他湊近，彷彿要撬開他的大腦、觀察裡頭的結構。

還原至草稿

「不！」湯姆好氣又好笑的搖著頭，細細數算歐文每一則預言。「老兄！這酷斃了！我一直都曉得你有些古怪，你總是他媽的正確，當我向你說詛咒的時候，你一點兒也不驚訝。而你甚至有一頭紅頭髮，看起來就像一個衛斯里。」

「瑟西，你才是那個古怪的人。」歐文裂開嘴，那是一個真切的笑容。「我開始要懷疑薇諾妮卡要的眼光了。」

「費特永遠是最好的！」湯姆表示，突然不那麼憎恨咒詛他的女巫了，考量到那是歐文。

「我們得回到過去，尋找那條正確的咒文。我必須獲得詛咒的確切內容，才有辦法破除詛咒。」

「Aye, 艦長。」湯姆回覆：「我需要做什麼？該念咒嗎？該用拉丁文還是閃文，感覺有些有些困難，不過我應該能夠，噢──」

歐文抽回了匕首、在自己掌心也劃上一刀。一部分的他，特別是傷口附近的皮膚又再次痛恨起了巫術。

「鮮血是最好的媒介。」紅髮男孩道，便不再打理他。似說話、又像唱歌，吐著湯姆陌生的語言。

魔法在皮膚上盛綻，它們是金色的漣漪，在空氣中盪漾。起先是零散的星光，伴隨著源源不絕的暖意，逐漸璀璨且繁多。記憶似閃爍光輝的晶石，誘惑著他們攫取。

湯姆伸出手，觸碰其中一枚彩色碎塊──無法坑佢拉力吸附著他，彷彿要將靈魂從肉身裡拔除、將他拽入其中。

回過神時，湯姆已經進入了另一具軀殼。水晶吊燈高掛圓形穹頂，鼎沸的人聲和花花綠綠的衣裳，取代了他熟悉的陳設。他無從推測出身處的年代，只能判斷自己身在社交場合。

湯姆，或許說身體的主人動了起來。在他看來，是雙腳逕自朝穿著黃色綢緞禮服的姑娘走去。女子轉過頭，好像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內，嘴角勾起一個狡狹的微笑。

她不算漂亮，五官中規中矩而不出彩。人們最多誇她清秀，但不會用上更多的讚美。女人身上卻有種無法言語的魅力，一雙杏眼洩漏了她的秘密──神秘、詭譎，符合人們對女巫的一切嚮往，像極了歐文。

她向湯姆遞出被蕾絲手套包覆的手，自己則從善如流的握住，在上頭落下一個輕吻。「薇諾妮卡·維克尼康。」

「久仰大名。」他聽見自己說，感覺到一陣欣喜。「奧蘭多·費特。」

畫面淡去，像風沙般被吹散，隨後有其他碎片遞補。奧蘭多和薇諾妮卡談論著文學、藝術，話題包羅萬象，囊括了湯姆一竅不通的天文和科學。整個季節，他以奧蘭多的身份和女巫密會。在花園、在大廳，連紳士的書房也不例外。

薇諾妮卡長裙拖地，她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游移，有一搭沒一搭的彈奏。奧蘭多躡著腳、偷襲一樣，從後頭緩緩接近。可步子再怎麼輕緩，還是無法閃避女巫的法眼。

「止步，親愛的紳士。」薇諾妮卡抬手，顫音從黑白鍵流瀉，持續了一會兒。「你聽聞了我的事跡，那些我壓根不打算否認的事實。你看見了背叛我的下場，卻質疑的接近。你要不是個勇士，就是無藥可救的傻瓜。」

「薇諾妮卡，千萬別懷疑我對妳的愛。就算是傻瓜，我也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傻瓜。」他用手臂環住女巫，像一對普通的愛侶；薇諾妮卡仰頭，和奧蘭多交換了一個唇齒相交的深吻。

他快要幸福的升天──歡愉和眷戀就要撐破心房。不，湯姆提醒自己，這些是屬於奧蘭多的情緒。

「記住你的話語，費特。你若是個騙徒，我會詛咒你作惡的口舌。」

記憶持續湧入，也展現出女巫不同面向：薇諾妮卡出自內心的微笑、她皺眉擔憂的樣子，和歐文是那麼的相似，卻也截然不同。他的歐文更加耿直，人們因著一張利嘴咬牙切齒，可對方特有的幽默感又叫人折服。

湯姆猛地打住，一時之間不知所措。他不曉得要先懷疑自己的性向，還是回溯究竟從什麼時候開始，對室友產生了不必要的關注、進而默默地把把對方的言行舉止記在心底。

還沒等湯姆想明白，就有新的影像進駐，他的思緒被爭吵打斷。

「放手！」女巫大喊，力圖掙開了奧蘭多的箝制。地毯上滿是陶瓷殘骸，一旁的木櫃也向前傾倒、書籍落在四處。看上去像有人在書房大打出手，或發了頓脾氣。

「聽我解釋。」奧蘭多加重了力道，聲音則語之相反，出奇的柔軟、懇切而懊悔。「這只是捧場作戲，我繼承了叔父的家產。如果沒有娶他的女兒，實在不符合紳士的做為。這段婚姻不會持續多久，我們還是可以持續見面。薇諾妮卡，給我一點時間！我保證不出兩年──」

「你打算讓我成為你的共犯，讓我和你一同謀害妻子嗎？還是你認為貴族有情婦是合情合理的，我也該安然接受？」女巫的目光鋒利如刃，彷彿能刺破表皮、剖開臟器。奧蘭多顯然被她的眼神刺痛，竟然就這麼地住了口、任由薇諾妮卡的裙擺消失於桃花門扉。

婊娘養的！這渾蛋竟然打算放棄，他祖先是瞎了才沒有發現薇諾妮卡眼底的悲凄？

湯姆忽略奧蘭多漿糊般混濁的情感，他不在意那微不足道的愧疚感，深謀遠慮從來不是他的做風──湯姆不否認自己心思簡單，有時到了莽撞的地步，他無比仰賴直覺，如果它要求湯姆勇往直前，他必然遵行，好比現在。

他一心想著的薇諾妮卡下落，這下到好，直接脫離了奧蘭多的肉體。這是湯姆第一次望見自己的靈魂，發著金光、幽靈似的懸浮在半空。

他變得輕飄飄，和風一樣快，還可以穿牆。

「薇諾妮卡！」湯姆叫喚。他追隨著女巫的步伐，在偌大的城堡裡穿梭。他們行經長廊、一幅幅價值連城的畫作和古董充作背景。

湯姆發覺薇諾妮卡走的越發遲緩，右手使終按著下腹，腰桿不再直挺。起先她還能獨自前行，這會兒必須扶著牆面、倚靠著外力才得以前進。

這令他焦急。湯姆靠近她、渴望攙扶女巫，卻筆直的穿了過去。看在老天的分，他不過想提供幫助。但他是飄忽、會發光的純粹能量體。而這也是只是記憶。除了觀看，湯姆什都不能做。

痛苦正在加劇，薇諾妮卡表情扭曲，在窗前佇足。她五官扭成一團、指尖扯著墨綠簾幕；紅色從她放在腹部的手下滲出，帶著血氣和腥臭，擴散、侵占了裙擺的潔白。「不！」她呼喊。「不要，不要！」

薇諾妮卡再也無法支撐，「咚」地跪坐在地。那一刻，她失神的雙眼彷彿看見了湯姆。女巫蠕動慘白的雙唇，吟唱的聲音遠古而悠遠：

「I, Vic Canon Weronika est animae illustratio vocantem Searcy. Non enim venit in mundum filium meum American ultioni subiaceas. Peto vos Searcy. Quod temporaria malam partem, secularia mutatione, Fallax os maledictione vadit: et vocavit pulsu Fest nunquam aperta amorem.

(我，薇諾妮卡·維克尼康，以靈魂啟示，呼喚瑟西。替我那不曾降世的子裔復仇。我請求妳，瑟西。扭曲時空、改變現世，詛咒那張欺騙人的嘴，叫費特一脈永遠不得開口說愛。)」

語言在巴別塔被築起時展開了枝椏*，但靈魂不受規範所制，湯姆明白薇諾妮卡的話語。他設想過無數次女巫對費特下咒的情境，無非是憤怒或充滿惡意，而不是如此絕望。

怒火在湯姆心尖延燒，不是針對女巫，而是自己前世的懦弱。他無力的見證薇諾妮卡墜落、闔上眼皮，一頭紅髮失去了光澤，永遠的不再鮮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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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姆再次回到自己的身體。沒有莊園、也沒有女巫或負心漢，方才的一切好似一個漫長的夢境。

這裡是他的宿舍──窗台上有盆枯萎的瑪格麗特、桌面攤著英國文學、停留在威廉·布萊克的羔羊，木質地板上落著他昨天沾染穢物的髒衣服，大概是歐文替他換下的。

歐文。歐文·維克尼康，那個和他一起回到過去的男孩兒、無比在意湯姆的歐文，正坐在床緣上、面如死灰。

也許魔法讓歐文看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順序，以薇諾妮卡的身份。也可能對前者另有安排。不論是哪一種，湯姆都看的出來，那摧毀了對方的心智。

這是當然的！湯姆光是望著薇諾妮卡都無法呼吸，他無法想像歐文當時有多麼難受，或是感受那些痛楚。

喔！歐文，他的歐文。對紅髮男孩的疼惜勝過了試探的羞澀。湯姆不再有所顧忌，把男孩擁入懷中。

他們額頭相抵、唇瓣相接，歐文的嘴唇比女孩兒稍微硬了些，帶著剃鬚水的味道。細微的靜電在緊扣的指縫間傳遞，熱流朝著他的檔部匯聚──湯姆發出呻吟，和歐文親暱的感覺太他媽的美妙了。

「夠了！」歐文推開他，一對眼睛通紅，像頭憤怒的公牛。「那是薇諾妮卡·維克尼康和奧蘭多·費特！也許奧蘭多的回憶讓你產生了什麼誤解，讓你以為自己愛上了薇諾妮卡！但我是歐文·維克尼康，而你是湯姆·費特！我受夠了，湯姆！我受夠了！讓塵歸塵、土歸土，不要再糾結於前世的過犯！我們已經找到了咒文，而我不願再與任何一個費特糾纏！」

湯姆也耐不住了，火氣蹭蹭升起。歐文怎麼敢？這個自大的混球以為自己什麼都知道，卻遲鈍的忽視湯姆對他的愛意！

所以他吼了回去：「過去就像影子，與你相連！你沒有辦法假裝什麼都沒發生，我沒辦法假裝不知道這一切！歐文！歐文！你知道我看著薇諾妮卡的時候，不停想著──」

“ Ego Owen, etiam notum est animae illustratio Weronika Vic Canon vocantem Searcy. Dure accepit hoc Abraham senex…”

即便湯姆無法理解，也疼的撕心裂肺。宛如重要的東西即將被剝離，他本能的想要阻止。但歐文像早就知道一樣，僅是伸出食指，湯姆就像被梅度莎的眼睛注視，無法移動分毫。

歐文的身影和薇諾妮卡重疊，相異的身體、相同的靈魂。兩道聲音同時響起，最終和而為一。

「Ego Owen, etiam notum est animae illustratio Weronika Vic Canon vocantem Searcy. Dure accepit hoc Abraham senex Fest familiae Jia Tian in quas maledicta congessi. Peto vos Searcy. Depravant temporis et spatii, mutare hoc mundo, nomine Tom Sentiens Lia quod tamen non obliviscar Elliott Fest sicut velle cor.

(我，歐文，又名薇諾妮卡·維克尼康，以靈魂啟示，呼喚瑟西。破除那舊日加添在費特一族的咒語。我請求妳，瑟西。扭曲時空、改變現世，叫莉亞·波茲不曾忘懷，使湯姆·費特如心所願。)」

是反咒，歐文完成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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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姆曾經以為自己會為詛咒消失而高興，他是這麼地痛恨咒語、整整恨了八年。

可比起詛咒，湯姆更請願那不是由歐文──因著愛對他下咒、又因著愛親自去除，那個能使他靈魂完整的人──來替他實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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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了。」他聽見歐文說。

是啊！湯姆在心裡應和。讓過去回歸塵土，一切都結束了。

*創世紀中，上帝因為人們企圖建造通天高塔(挑戰神威)，而變亂了口音，使得語言出現，人們再也無法理解彼此。靈魂可以理解任何語言是私設。

【BE，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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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ing Me to Your Si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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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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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文不明白。他用自己知道的所有的髒話──包括拉丁語和閃文，把坐在他跟前、瀏覽菜單的混球，從頭到腳咒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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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明白。上輩子分明是奧蘭多背叛了薇諾妮卡，但當他們換了一具軀體、被喚作湯姆和歐文時，反倒像他對前者有所虧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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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文想不透，反咒已然生效，湯姆又是出於什麼動機，對他百般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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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疑問在腦海裡盤旋，思路糾結、似找不著根頭的線團；質問衝上喉頭，隨著舌部弧形滾動。但它們都被歐文咽下，到嘴邊那一刻，替換成疏離、公事公辦的語句：「先生，準備好點餐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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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問候、沒有揮手，宛如兩個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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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什麼時候搬回來？」湯姆放下菜單。削瘦下顎線條和烏黑的眼袋取代了原有的活力。他上看去有些萎靡──彷彿精力被抽乾，徒留一具乾枯的空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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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怪。歐文暗忖，卻仍表現得波瀾不驚。好似一點兒也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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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準備好點餐了嗎？」歐文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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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不來他們可得給我發配一個新的室友。我說你姨婆因為急症住院，你不得不照顧她，但這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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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準備好點餐了嗎？」歐文再次打斷他，不耐煩的按壓彈簧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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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只會說這句話嗎？」湯姆的鼻翼擴張又收縮，有如一頭憤怒的噴火龍，看起來暴躁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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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工作。」他想了想，又補上一句：「而我也不認為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談的先生，如果你遲遲不點餐，我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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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須肉炒麵。」金髮青年惡狠狠道，好像那是禁忌語(taboo words)，而非菜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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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配合，還需要點什麼嗎？來份甜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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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莉亞分手了。」歐文寫字的手一頓，險些劃破紙張，拉出一道長長的拽痕。這解釋了很多，至少湯姆的黑眼圈不再是謎團。在了然的同時，歐文感到一股酸澀，蛀蟲一般地啃食牙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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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我很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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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意。」湯姆指出，興奮的紅暈攀附雙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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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好眼力啊，福爾摩斯。」他諷刺著。「我的確在乎，但可不是你又睡了哪個女孩，而是在意我先前的努力毀於一旦。」歐文任由金髮青年氣急敗壞的解釋，逕自朝廚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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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藏了，逼昇。」他劈頭道，不忘把紙條遞給姐夫。「我知道你在偷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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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文大老遠就瞥見畢昇的圍裙下擺，即便亞裔男子飛快的縮回身子、裝作若無其事地在灶台前忙活，歐文也早就看穿了對方的技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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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感情有問題……他不是……第一次出現了。」畢昇聳了聳肩，用不怎麼流利的英語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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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知道什麼？你可是被碧安卡用魔藥控制的可憐蟲！歐文不以為意著，手指敲擊著流理台。他可不想剖析自己絮亂如麻的內心，況且他不認為畢昇的詞彙量足以應付深度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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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想太多。」小個子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船到橋頭自然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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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願吧！」歐文敷衍著，並沒有留心對方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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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昇搖了搖頭。「自大的美國佬，總是以為事情都在他們的掌控內。以為自己能看透一切，殊不知巫蠱的威力。西方法術也不過爾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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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他困惑地抬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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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畢昇換回了英文。「垃圾……滿了，我做菜……你可以幫……幫我……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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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特永遠是麻煩，無法擺脫的那類。歐文一面把塑膠袋甩進垃圾箱，一面思忖。他深知這個事實，所以當他發現尾隨至餐廳後門的湯姆時，歐文一點也不訝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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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夠了嗎？費特！你天殺的要這麼做到什麼時候？」歐文擼起袖管，怒氣在握起的手裡積攢。他拉伸右臂、像緊繃的弩，肌肉蓄勢待發，朝著那張漂亮臉蛋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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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節和顴骨相撞。歐文聽見咔啦聲，有東西裂了，可他不確定是自己還是對方──疼痛像長手套包覆前臂、刺麻感直搗腦門，歐文半個身體都火辣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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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姆向後歪斜，膀臂敞如機翼，但仍不能提防一次墜落、抵擋來自地心的牽引。沙塵被後臀和鞋跟壓出數個淺坑，還有些許在空中飄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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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文咬著下唇，他的確從湯姆狼狽的姿態獲得了快意，卻好不煩悶。彷彿有隻大手扼住了肺臟、讓他難以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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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起來！他心想。歐文不介意以汗暢淋漓的打鬥做為了解。來打一架，我們將不再有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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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金髮青年成心和他做對似的，僅僅遵循了前半部──從地上爬起，卻手指攤平、緊黏摺線，不像要握拳或是發動任何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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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覺得不夠，我不介意你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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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歐文再次出拳，把渾身的勁都蓄進這一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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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他的拳頭滯留於湯姆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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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他媽的……有什麼毛病！」他發出嗚咽，彷彿自己才是那個挨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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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這麼做能讓你消氣？」湯姆說。「我跟莉亞結束了。當那三個字還是禁言的時候，當她忽視我的付出，非得靠言語證明的時候。我們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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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特……你想要什──」歐文因著不屬於自己的溫度而一陣激靈，湯姆的前胸抵著他的後背，兩人雙手交疊、收束在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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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你。」話語從右耳竄入，他不禁顫抖，泛起雞皮疙瘩。歐文驀然意識到對方的體型優勢。幸虧湯姆沒有動手，無論何種層面，他都招架不住金髮青年的攻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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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討厭你。」歐文道。「你甚至不喜歡男孩，在此之前你都跟女孩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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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他倒想聽聽看湯姆會如何替自己辯駁。湯姆是直的。這鋼鐵般的事實，又豈是三言兩語能夠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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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不是，我試著和其他男孩接吻，為了確認自己的性向。我只是……喜歡你。跟你的性別無關。就算你既不是男孩也不是女孩，我依舊會被你的靈魂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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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們失敗了。」歐文再次否認。「看在瑟西的份上！那時候我們甚至還是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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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尊重你。」金髮青年的聲音在他的頭頂響起。「只要你能望著我的眼睛，再次申明我們之間不可能。」對方鬆開手。少了結實的手臂，炎炎夏日也好似添了絲絲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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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注，歐文告訴自己。他得斬斷和金髮青年的聯繫，而非貪戀湯姆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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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文旋過身，幾乎是立即的，感到後悔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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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歐文咬牙切齒。「我一點也不想跟你待在一塊，和你……呼吸同樣的空氣都使我……暈眩……，我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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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他的費特魔力！誰能告訴他要如何在凝視那雙下垂的狗狗眼時候說謊？那是湯姆身上最美好的部分，金髮青年曾經用它們注視那些幸運地女孩兒，現在專注於追隨歐文的身影。那是一雙奧蘭多·佛特沒有的眼睛──真誠而專一，只屬於他的湯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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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淚水再次模糊了他的視線。「即便你是個混蛋……我還是……愛你！我願意為你獻上所有……不論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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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文不再出聲，他的雙唇忙碌於和另一個人交合。靈活的舌頭在他的口腔裡梭巡、掃過牙齒並與自己的糾纏；荷爾蒙在身體裡衝撞，像嗎啡、把人推上雲端。幾乎是本能地環上了湯姆的後頸，彷彿這麼做就能將光芒鎖在掌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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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只有你……我也一樣……」湯姆趁著親吻的間隙道。「我很後悔……我甚至有些懷念詛咒，如果那是我們之間唯一的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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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個受虐狂！」歐文翻了個白眼，指腹壓著那片柔軟的唇瓣、阻止湯姆再一次親上來。現在他得以好好欣賞金髮青年，望著那雙藍眼睛因自己而迷離。喔！這是歐文做夢也不敢想像這樣的場景。「愚蠢的費特，你就是永不放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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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是湯姆，而不是奧蘭多。也許奧蘭多曾經放棄追隨微諾妮卡，但湯姆·費特不會放棄追隨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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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吧！」歐文滿足的嘆息。「你知曉我的為人，也目睹了背叛的下場，卻執意接近。你要不是個勇士，就是無藥可救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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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萬別懷疑我的承諾。就算是傻瓜，我也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傻瓜。」湯姆衝著他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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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住你的話語，費特。你若是個騙徒，我會詛咒你作惡的口舌、讓你終其一生不能開口說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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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過去回歸塵土，倘若不能逃離，不如開啟新的迴圈。至少歐文相信，這一次會不同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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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創挑性質，我左思右想，決定還是端出 BE。但我知道Wendy喜歡最後的結局是好的。所以我寫了一篇翻外Bring Me to Your Side, 這個六或日會發布。(我還不確定這系列會直接併入吟遊短篇集，還是另外開坑)

而虐心耽美的話，就先虐到底囉！

總之，求長評、求心得，求長評、求心得，求長評、求心得。嘿！嘿！(我知道Wendy懂這個梗www

然後我蕉園不計算標點符號這點真的讓人很困擾，正式小說裡明明就含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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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Spell of the Wit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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