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之都皇家學院的宴會廳內,新年舞會的序曲已然奏響。
高聳的穹頂之下,數盞巨大的水晶吊燈傾瀉下璀璨的光芒,將大廳照耀得如同白晝,映得大理石地板閃爍著細碎的光點,宛如星河倒映。來自五界的學生們褪去平日的制服,換上精心挑選的華美禮服,穿梭於流光溢彩之間,舉手投足間,展現著他們所學的社交禮儀。
悠揚的華爾滋舞曲在廳內迴盪,與烤鴨的濃郁香氣、紅酒的醇厚、以及甜點的奶油芬芳交織,共同譜寫出一曲奢華而暗藏無聲較量的盛宴。牆邊的樂團,琴弓起落間,如水波般盪漾的音符,為這場盛宴增添了幾分悠閒的氛圍。
舞池中央,幾對舞伴隨著旋律翩翩起舞,裙擺與燕尾服在燈光下劃出優雅的弧線,宛如一幅流動的畫卷。長桌旁,學生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低聲交談,杯觥交錯間,是試探與結盟的暗語。
這場宴會最受矚目的人物之一,便是未來的神族女王,斐斯特蕾雅.拉斯奇殿下。
她身著一襲綴滿細碎紫水晶的銀白色及膝小禮服,裙擺隨著步伐輕輕搖曳,薄紗披肩輕覆肩頭,既不過分華麗,又不失公主的端莊。
在她身後,緊隨的是風天使族的少年騎士沙,身著與公主相配的銀白色騎士禮服,腰間佩劍的劍鞘上刻著細膩的風紋,挺拔的身姿如同一道沉默的屏障,守護著他的公主。
紫晶的目標不在舞池,而在宴會中回校的校友——那些從水之都畢業的學生,有的進入學院深造,有的在聖法提加或天使園服務,皆是值得網羅的人才。
這場舞會是她的戰場,她必須在有限的時間內,盡可能與更多人接觸,擴展自己的影響力。
宴會廳一角,一群神族學生圍繞著紫晶。
一位身著深綠色長裙的女學生,手持酒杯,語氣中帶著崇拜:「聽說雷爾契家族的叛亂已經平定了,真不愧是殿下!」紫晶客套地微微一笑,「這都仰賴盟友的鼎力相助。」
終於有人注意到她身邊的沙,低聲議論著。
「她身邊的騎士是誰?看起來不像花天使族。」「聽說是德古加家族的人,他們因為平亂有功,神王陛下親自提拔他們組成新的騎士團。」「風天使族?他們不是跟教會關係很糟糕?看來那些神聖騎士團的傢伙得緊張了。」
紫晶在一位親近的神族貴族介紹下,結識了幾位校友。一位留著俐落短髮、氣質沉穩的青年,自我介紹道:「我是水之都前年的畢業生,如今在天使園負責外交事務。」
紫晶微笑著詢問更多細節,並請對方為她引薦更多人才,兩人敲定時間後,紫晶正準備告辭。
轉身之際,一道身影攔住了她的去路。一位年輕的神族貴族上前,看胸前的徽章,是南方聖法提加四大家族之一的坎迪亞侯爵家的繼承人。
「斐斯特蕾雅殿下,我是特魯多.坎迪亞,」小侯爵身著黑色絲絨禮服,胸前別著一枚鑲嵌紅寶石的徽章,棕色捲髮梳理得一絲不苟,笑容中滿是自信與從容,「不知我是否有此榮幸,能邀您共舞一曲?」
紫晶停下腳步,回以一個完美無瑕的溫和微笑,眼神堅定而自信:「感謝您的邀請,小侯爵閣下。但今晚,我已經有舞伴了。」她的目光輕輕掠過身旁的沙,意思明確。
小侯爵愣了片刻,隨即禮貌地退下,但這已是她今晚第數次婉拒邀舞。宴會廳中投向紫晶與沙的目光,多了幾分探究。
「她真的選了那位騎士做舞伴?」「看來殿下真的很看重他,這可不是普通的護衛能有的待遇。」「難道她真打算打破傳統?」
她並未回頭,只是用眼角餘光觀察著身旁的沙。
年輕的騎士依舊保持著完美的儀態,同樣挺直脊背,彷彿完全不受謠言影響。他注意到紫晶的視線,微微放鬆緊繃的表情,對她露出一個安撫的微笑。
這些低語在兩人耳邊如影隨形,最終,斐斯特蕾雅向騎士伸出手。
「我的騎士,」她輕聲開口,清脆的聲音雖然稚嫩,卻威嚴十足,「跳舞的時候到了。讓我看看你的訓練成果吧!」
沙短暫一怔,在她面前優雅欠身,「斐斯特蕾雅公主殿下,不知我是否有此榮幸,能邀您共舞一曲?」
紫晶微微一笑,眼眸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等你很久了。」
兩人彼此敬禮,滑入舞池,完美地跳起舞來。一曲結束,兩人離開舞池,回應了人們的議論。
就在此時,人群中忽然漾開一陣更為明顯的騷動,議論聲如潮水般退去,又再次低響。紫晶順著眾人的目光望去,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縮。
魔王徹.曼德沙與魔族第一公主露.曼德沙,正朝她走來。徹未穿象徵魔王威儀的繁複禮服,僅著一套剪裁精良的深色長衣,黑色絲綢在燈光下泛著低調的光澤,紅色鈴鐺隨著他的步伐輕輕搖曳,清脆的聲響在人群中格外清晰,氣勢迫人,卻與周遭的盛裝格格不入。在他身邊,露則身著暗紅色長裙,裙擺如火焰般流動,與父親並肩而行,宛如一對從深淵中走來。
「斐斯特蕾雅殿下,新年愉快。」徹停在紫晶面前,微微頷首,笑容依舊讓人難以捉摸。
「陛下。」紫晶略一頷首,不卑不亢,「也祝您與露殿下新年順遂。」她知道徹會參加新年慶典,卻未料到他會親臨學院,心中感到一絲意外。
徹的目光轉向沙,僅停留片刻,便回到紫晶臉上:「我本來對於擁有一半雷爾契家族血統的神王,感到些許憂慮。雷爾契家族向來是血統至上主義,限制天使族與混血的晉升。您這是準備接納並信任風天使族嗎?」
「聖法提加歡迎所有願意為國效忠的人。」紫晶回答,目光直視徹的雙眼,毫不退讓。這句話不僅是對徹的回應,更是對周圍人群的宣示。
宴會廳內頓時一陣騷動,低語聲如漣漪般擴散:「她這是要公開改革了?」「連魔王都問了,這下教會可有得頭疼了。」
徹微微眯眼,似乎對她的果斷頗感興趣,話鋒一轉:「據我所知,風天使族內部對拉斯奇王室仍有一些顧慮。要想得到他們的支持,光是晉用護衛遠遠不夠。」
「感謝陛下的提醒。」紫晶順勢接過話題,問出心中的疑惑,「恕我冒昧,聽聞您有意安排王兄與滄雨貴族加深接觸,這是否會影響聖法提加與滄雨的關係?」言下之意,是想探問徹是否以亞德為籌碼,換取滄雨的軍事與經濟支援。
徹凝視著她,片刻後,發出一聲輕笑:「我確實考慮過。」
紫晶不著痕跡地握緊拳頭,指尖在扇柄上微微用力,卻保持微笑:「那麼,現在您是否改變心意了?」
「我曾希望神王能給妳與亞德選擇的自由,這想法至今未變。無論亞德選擇留在聖法提加、回到滄雨,抑或去往別處,都應由他自行決定。」徹的語氣平淡,似乎不願多談,微微頷首致意,「好了,我們只是來打聲招呼。祝妳今晚愉快,諸事順利。」
說罷,他與露轉身,如來時般悄無聲息地融入人群,留下紫晶站在原地,細細咀嚼這番對話。
宴會廳的樂聲依舊悠揚,舞池中的身影旋轉不息,但紫晶的目光卻停留在徹離去的方向。
魔王說希望他們有選擇的自由——對她而言,這話過於理想主義。出身王室,學習、社交與婚姻皆須符合國家利益,自由不過是奢望。然而,徹的存在確實給了她選擇的空間。
表面上,徹是要給亞德自由,實則與她在競爭亞德的未來。
但這無妨,魔王雖暗中支持亞德,卻是她這位妹妹陪伴在亞德身邊。受神族教育的亞德,更適合聖法提加——紫晶如此深信,或者說,如此說服自己。
她轉頭看向沙,輕聲道:「走吧。」
沙點頭,跟隨她走向另一個交談圈。
宴會廳的燈光依舊璀璨,議論聲在人群中流轉,暗流在華麗的表象下悄然湧動。新年的舞會才剛開始,而紫晶的戰場,遠未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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