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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きのこの楽園
第一章
全灰——是在他眼中的顏色,也是他看著的這個世界的顏色。
灰塵揚溢的天空,陽光照射在灰塵上,卻毫不刺眼,是叫人舒暢的灰色,舒服得要哄人入睡一樣……
他坐在大廈天台的欄杆上,渴望能一直在這個漫天霧霾的高處中,呼吸著這些灰色的粒子;可以的話,因此肺癌而死也不錯。
這位輕視著自己生命的年輕人名叫神崎遙,因為心理壓力和對萬事感到厭惡令他的雙眸黯然無光,倒是褐色的頭髮看來更有光澤,這位俊朗的少年本該能在外界有更大的作為,現在卻落得在此地消磨光陰。
『啊!可是患上肺癌可能要咳嗽至死為止,感覺很痛苦。駁回!』
由以前開始,遙無時無刻都在構想著死的場面。目前為止,他發現到最理想的死法是由高處跳下去。要是有人看穿了遙的念頭,他早已被標籤成「有自殺傾向的怪人」;但事實上,他的念頭也僅止於腦中,身體沒有服從,加上沒有人會心靈感應,所以現在的他只是身處於大樓的頂層無所事事。
「午安!這個天台的視野不錯呢!你是自己一人的嗎?」幾句問候,雖然聲線有點微弱,卻能改變一點這個絕望的氛圍;風開始吹散霧霾,也輕輕捲起了問候者的髮尾。
遙轉過頭,看見對方有著一把潔白無暇的白髮;在風的吹動下,他頭部左側的頭飾在髮絲間若隱若現,頭飾延伸出來的繩子用美麗的弧度勾畫出一個水滴形,這甚至吸引了遙的視線一段時間。對方天真無邪地笑了,然後主動坐在遙的旁邊。
如此一來大樓頂層已不是遙自己獨佔的地盤了。
「嗯!我只有一人。但想不到也有人懂得欣賞這個地方,說不定我們是『同道中人』呢!」遙回答對方。
大樓頂層來了一名破壞氣氛的少年,但遙對此並不感到討厭,反而感到十分新鮮,因為他認為這位少年不只是好奇心驅使才擅自闖入了自己的私人空間,而是源於和遙同一個動機——尋死推動他來到這個天台。雖然這是遙受到自己的負面情緒影響而作出的一個不經證實的推斷,但託此的福,遙打開了他的話閘子。
「是嗎?那可真是我的榮幸!不過如果這裡的空氣能再清新一點,放眼望去就會是一片美景…」但是這位少年和遙所預想的形象相差甚遠,他又開朗、又活潑,否定了遙所喜愛的這片霧霾之後,就興致勃勃地比劃著他那灰灰銀銀的眼瞳中延伸出的美景。
『可惜!不是同道中人。』遙暗中露出了遺憾的表情。
「…因為這片濃霧纏繞著一段絕望的旋律,而這旋律正是從你身上發出的。」
「!?」遙大吃一驚。他瞪大雙眼,然後目不轉睛地看著少年。
「絕望的旋律」,遙十分在意少年所說的這個詞語;在此以上,少年的話令他十分驚訝,因為他一向都極之收斂自己的自殺念頭,今天也是如此,可是少年的一句話彷彿點出了他的心事一樣。
『這位少年很不可思議,雖眼見他是個正常人,但本質上可能和我相近。』
「你真有趣呢!可以問一下你的「氏名」[1]嗎?我叫神崎。」
「當然可以,我叫懷特,請多多指教!神崎先生。」
「話說回來,之前也有一人看穿了我的心思…啊!」遙順口說出了自己心底的秘密,所以立即閉了嘴。但腦中始終浮現出了他的形象,那敏銳過頭的直覺,好像已經知曉一切,叫人不爽得想暗罵他「妖怪!」,他就是這種傢伙。
「嗯……」懷特好像思索了些甚麼,隨即好管閒事地打聽更多。「那次是怎樣的?要長篇大論的話,我不介意啊!」
「絕對不要!」聽到懷特的追問,遙決定不能再透露更多,馬上擺出雙手交叉的手勢,用很強硬的態度拒絕了。
後來遙為了削減懷特對那件事的好奇心而轉換了話題;不久,灰暗的空間裡多了一點笑聲,遙和這位名為懷特的少年已聊得手舞足蹈,好像相識多年的摯友一樣。
「真是久違地暢談了一番,我說懷特,難得相識一場,可以連你的名字也告訴我嗎?」
「誒?我就是叫懷特啊!」
之前歡騰的氣氛死了,懷特的回答帶來了一陣靜默,遙愣了一下,之後解釋道:
「不是這樣,我是指你氏名下面的名字,例如我氏名是神崎、名字是遙。那麼「懷特」是你的氏名,還是名字?」
「如果是這樣的話,懷特是我的名字,我沒有氏名。」懷特急忙補充道,原來他未能看出氏名和名字的分別,結果就弄出這起笑劇。
「誒!?原來你是「氏無」[2]啊!真少見,你是如何躲過跨境區的檢控人員的?他們向來都擅長篩走氏無,無人倖免…」遙吃驚道。
「『氏無』?」懷特對這個不曾聽聞的術語感到困惑。
「…他能來到這裡,要不是從屬於他人,就是超級幸運了…」陷入了推理之中的遙口中只剩下自言自語,結果無暇回答懷特的疑問。
懷特眼前的這座城市其實並沒有他想像中那麼容易進入。
米市——由於它的區位有利運輸,大量富門貴族都在此發展,不久便讓此地蓬勃起來,最後它作為「最想居住的城市之一」而變得有名。也因此米市的人口管制十分嚴謹,基本上像氏無這類沒有社會地位的人種,都會被定為「禁止入境對象」,但只有一個例外,就是從屬於上流人士而獲得特赦。
但懷特身為氏無,卻沒有主人,所以就令遙摸不清懷特跨境而來的手段。
「你…很可疑啊…」由遙隻言片語的吐出這句話開始,剛才的笑劇變得不可笑了。
懷特沒有回應遙的質問,但從他的神情中已經可以明確讀出「不妙了」這三隻字;就這樣,懷特沉默地緊握拳頭,握了很久、很久…
「不過,我並沒有義務把非法入境的事情告發給奸官的走狗們,所以你這次算是大難不死了。…」在寂靜中首先開口的是遙。「…還有千萬不要告訴人你是氏無,不然你接下來的日子可就痛苦了。」
『誒?』懷特臨時之間無法回應遙的話。雖然不知道甚麼是「氏無」,但也可以猜測到以自己現在的立場是根本不能夠進入這座城市的,能到達此地的他會被當作犯罪者也不出奇,然而遙卻豁然解開警惕,作出了庇護他的行為。
「…神崎先生,為甚麼要如此幫助我?」懷特感到十分不解。
其實遙打從一開始就不打算告發懷特,一方面是他不滿意政府無故把氏無定為「禁止入境對象」,另一方面是因為懷特是少有的一個能夠察覺到他本質的人。遙想和懷特交流更多,藉此把他壓抑多年的情緒解放出來。
「因為你已成為我的朋友了。我是真心覺得和你聊得很開心,也因此才告訴你我的全名,所以我不打算把你出賣給政府定下的不合理規則。」遙道出了一個不合理的原因,但同時也是他的真心話。
「多謝你,神崎……不,遙!」
能找到一個真誠幫助自己的同伴是多稀有的事情呢!懷特現在十分慶幸在這個城市中最先遇上的是遙,所以他為了回應遙的這份心意,以後會用名字稱呼他。
二人一見如故,即使性格截然不同,但卻成為了好友。
「我差不多要離開了,再會吧,遙!」懷特站了起來,正要離開的時候,怔了一下,因為在他的感知中突然多了一股鮮明的敵意,而且是「非常突然」的出現在他面前。
要說為何是非常突然,這是因為懷特在某些緣故下得到了超越常人的探測感知能力,剛才的敵意令他久違地感受到了何謂驚悚,懷特甚至嚇得整個人跳起來了。
「敵意來自左邊上方…不是…同一高度!…難道在同一棟建築物?…」懷特不停地在遙的旁邊碎碎語。
糟糕!十分糟糕!懷特一邊警戒著自己的左邊,一邊攪盡腦汁,思考如何向神崎傳達有關敵意的事情。
「遙!快逃……!」話音未落,懷特已經被遙一拉,倒向欄杆的對面,然後落得雙雙由高處墜向地面的結局。
皆因遙十分機智,他在懷特的碎碎語中掌握了部份情況,這是他在經歷無數次類似的環境後習得的自然反應,身經百戰的身體向遙發出頻密的指示:『敵人只有一個…在左方…要逃到敵人的死角,只有幾個選擇。』,最後遙選擇了用「垂直向下」的路線成功率最高。正當懷特要具體說明的時候已經太遲了,他將會體驗第二次的驚悚。
但二人都出乎了對方的意料。由於二人在瞬息之間已經完全擺脫了對離心力的恐懼,因此他們對於墜落的反應不是嚇得大叫,而是各自純熟地架好著陸姿勢。
遙墜至二樓的時候,雙腳朝地,雙手一邊維持平衡,一邊減緩降落至地面的速度,然後著地時慶幸道。「呼~要不是擁有這個異能,我早就成掛了。」
但在此之前,懷特已早一步到達地面,他用了跑酷的步法:雙腳著地、彎曲膝蓋緩衝、降低重心在地翻滾了幾圈、借力立定,行動乾淨利落,猶如方才墜落的恐懼都是演技一樣。原本遙打算用那異能接著空中的懷特,但懷特似乎沒有這個需要。
著地的二人都嘗試著整理剛才發生的事情,但無奈被上方的敵人打斷了思路,只好不約而同地逃離現場,並在腦中簡略地作出了一個定論:對方不是普通人。
[1] 讀作:shi-me-i;意指姓氏。
[2] 讀作:ne-mu;以name 為藍本的術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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