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克猛地睜開眼,點灑著數顆稀星的漆黑夜空映入眼簾,蘇西跪在他身邊,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copyright protection7PENANAq3O1v1qvWT
「路克,你沒事吧?我剛剛過來發現你在睡覺......而且還在冒冷汗,一副很痛苦的樣子,才把你搖醒的,抱歉。」憂慮盈滿了蘇西蘭花紫的眼睛,她伸手想去碰路克的額頭,卻被他擋住。copyright protection7PENANA1ejjrmYZ0c
「沒事。不要緊的。」路克用左手撐起自己的上半身,斜靠著牆而坐,他用手背滑過自己的額頭。嗯?乾的?copyright protection7PENANAjjseihIIzv
「怎麼這樣問,妳有看到什麼嗎?」路克隨口問道,他舒了口氣,掃視自己視為居身之所的暗巷。這地方可說是他從十三歲開始的家,身邊的事物對他來說再熟悉不過了。巷尾一閃一閃的老舊路燈、滿是汙漬的紅磚牆、還有那個又大又綠的......等等,垃圾箱呢?該不會他們趁自己前幾個星期去旅行的時候把那箱子移走了吧?可是這地方人煙稀少,應該沒人會去動一個臭不拉嘰的垃圾箱吧?算了,想那麼多也沒什麼用。copyright protection7PENANABXseOi86IM
「怎麼這樣問?」路克又問了一次,蘇西並沒有答話,這讓他感到些許不對勁,但直覺讓他本能地不做出任何不尋常的舉動。他將目光飄向自己的紙板床,在床與牆的夾角間安擺著一支沒有錶帶的電子錶,他瞄了一眼時間。copyright protection7PENANAlMf5swZget
上午七點二十九分。copyright protection7PENANAHfK2USyGvI
刺人的毛骨悚然爬上路克的背脊,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跳砰砰跳得飛快,每一下都像是要把肋骨撞斷似的,點點星光依舊高掛在無月的夜空上,無聲地訴說著恐怖的事實。路克深深而小心翼翼的吸了口大氣,他不敢回頭,大拇指指甲死死的掐著食指,但卻感覺不到任何一點痛。在那剎那,一切都說得通了,乾燥的皮膚,垃圾箱的消失、蘇西的異狀、還有此刻的痛覺喪失。copyright protection7PENANAbHc0LYpTrr
路克倏地回身,將袖中貼身攜帶的小獵刀高速甩出,正好不偏不倚的刺進變形到一半,正張開血盆大口朝他撲來的半人半蟲的雙眉之間。懾人的哭號引爆了路克的所有感知,怪物、路燈、巷子全炸得粉碎,伴隨著一道炫目的白光燒進路克的眼底,他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嘶吼。copyright protection7PENANAhq8ck4UtOi
「醒醒!」copyright protection7PENANABNBENBrqSj
路克暴起,反手將夾克內的利刀騰入手掌,將聲音的來源撞壓在地上,刀鋒以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架上對方的喉嚨,空著的右手和膝蓋分別釘住了那人的肩胛和上腹。copyright protection7PENANAylBj3FvwKp
「等等,是我!」蘇西驚慌地大喊「別動手,路克!你不認得我是誰嗎?」copyright protection7PENANAJgYpTM2TYK
「我怎麼知道這不是另一層夢?」路克認出了眼前的女孩,但他並沒有因此放鬆持刀的手,反而又向前抵了六分之一吋。「誰敢保證不是你這傢伙又想再用同樣的把戲忽悠我一次?」copyright protection7PENANAqj8LVjK0nX
蘇西對路克所說的話一知半解,她試圖搞懂他究竟想表達什麼。三周前,路克莫名其妙失蹤,但蘇西並沒有特別放在心上,畢竟他這人每隔幾個月都會時不時的消失一次,去往未知的地區旅行。而今天早上,她例行性的來查看路克是否有回到他平常住的老地方,結果卻看見他躺在紙板上,掙扎著左翻右覆,口中唸唸有詞,連忙衝過來搖醒他,這才導致了現在的局面。copyright protection7PENANAFVC0fzGY9m
等一等,在蘇西的印象中,她從來沒見過路克在晚上休息,更遑論睡覺這檔事,雖然她始終都不明白為什麼,但事出必有因。她的表情變得柔和了一些。copyright protection7PENANAA5iruLQZ0g
「路克?你做惡夢了,是嗎?」copyright protection7PENANAvqpMMXcCb4
路克沒有說話,他喘著大氣,絲毫不敢放鬆任何一絲戒備,兩人對視了幾秒鐘,路克嘁了聲,嚼了一下舌頭「抱歉,但在確認妳的真偽之前,我不能說任何一個字。不準動──」copyright protection7PENANAa5enjXndD5
路克的話中斷了,蘇西衣領下的一小片皮膚引起了他的注意。路克緊盯著蘇西的一舉一動,謹慎而緩慢的用刀尖輕輕的將領口拉開一兩公分,他臉色一沉,是瘀血。copyright protection7PENANAqRXpNFbxak
「等等,路克,聽我解釋──」copyright protection7PENANA2F1BWV9tVF
「這是新傷。」路克放開蘇西,沉聲說道,他的大腦飛速運轉著。假使那怪物只會透過路克的記憶來創造出幻象來混淆他的話,牠是不可能憑空捏造出一個不存在於他記憶的傷口出來的,至少就邏輯上來說應是如此。路克不顧蘇西的驚呼,逕自將食指劃過刀鋒,米粒大的血珠和些微的刺痛感只說明了一件事。copyright protection7PENANAoykDHGlPWC
我回來了......。路克緊繃的神經總算獲得了舒緩,但隨即又一塊大石壓在他的心頭上,他指著傷「是誰幹的?」copyright protection7PENANAe2lijHOmns
「路克,這真的沒──」copyright protection7PENANAVdsqv9Iy2s
「蘇西,別傻了,妳我都明白這套說詞是不會管用的。」copyright protection7PENANAgfwNm4z8qY
「拜託,路克,你又不是我爸!」copyright protection7PENANAoEJrZQpaJF
「這比喻爛透了。」路克依舊擺著一張撲克臉,但心中卻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兩個沒親沒家的小孩搭配上這句話,怎麼想怎麼不對。他折了折指節,轉念一想,心中有了新的盤算「算了,妳說得對,我沒理由管那麼多,有需要任何幫忙的話儘管開口就是了。」copyright protection7PENANA9FAHT9fwKy
「嗯。」蘇西似乎對他態度突然的翻轉有點困惑,她帶著些許遲疑開口「那,既然你回來了,我們......走吧?」copyright protection7PENANAT9A0dh4AmW
路克望向身後的巷道,路燈、磚牆、垃圾箱、七點三十四分的手錶,一切的事物正如他記憶中的那般熟悉。他點了點頭,拎起一個磨損得厲害的黑色斜背包,跟著蘇西走出巷口。他的大腦仍處於半混亂狀態,正好迫切需要一些時間好讓自己靜下心來整理如麻的心境,萬幸的是,蘇西並不是個聒噪的女孩,相反地,有她在更能讓路克不必費神警戒周圍的事物。 copyright protection7PENANAU4HgL35meC
路克踏上無人的大街,盯著腳下的人行道,做了個深呼吸。copyright protection7PENANAl5KPs8RBID
我的名字是路克.卡雷恩,認識我的人都稱呼我路克。copyright protection7PENANAQFMQCNIWSj
今天是......公元2421年10月14日,上午七點三十六分。copyright protection7PENANA0C3VhDCpjh
路克住在石心城的荒城區,738.8平方公里,人口3442人。這是個荒涼的地方,都市廢墟佔了整個區超過百分之九十的建築,但這並不全只有壞處。人多的地方本來就不適合他。copyright protection7PENANAF7qiTxzb3Q
路克持續梳理著自我,我......並不是一個平凡的人,至少我不認為我是。沒有眼球的烏鴉站在前方的街燈上,路克瞧了牠一眼,蘇西卻恍若未聞,肉色的四足生物軟趴趴地貼在大樓的牆壁上,一雙黃色的蛇眼閃著光芒,潛伏在垃圾箱底下,但這些都只有路克看得見。對他來說,無論是夢境還是現實,鬼怪都如影隨形,侵蝕著他的心智,將他的大腦搗成一團爛泥。有時路克甚至會思考自己腦海中的那些回憶是否真的屬於自己,還是與不知名鬼魂熔煉而成的虛假記憶,不曾存在過的記憶。copyright protection7PENANAZI7FkaENIX
十月的陽光還帶著點微溫,照射在路克的肩膀上,在他背後帶出一條瘦長的黑影,他皺了皺眉,不吭一聲的拉上黑夾克的兜帽,朝街道的盡頭走去。有時,路克會想,如果自己從來不曾擁有『看得見』的能力,如果這些人類的肉眼無法見到的鬼怪從不曾出現在他的生命中,那麼他現在是不是就能夠過上一個截然不同的人生?copyright protection7PENANAKDPHb0yBPv
這份天賦,不,這份詛咒,路克從未和任何人提起過,就連蘇西都沒有,她只知道他屬於楔諾斯人的一員,以及與鬼魂之間有某些無法釐清的連繫。只有路克本人清楚,這不僅僅是一份連繫,也不是單單用詛咒兩個字就能輕易下結論的。這是地獄。路克從來就無法真正的去信任周圍的任何人事物,昨晚的夢境就是一個最佳例證,他的心中不曾存在過愛,不是他不願意,而是他做不到。數幅畫面刺痛著路克的大腦:記錄著一對金髮的夫婦和他們的獨生子的全家福。皮膚、肌肉、和骨頭如蠟般從自己身上融化的畫面。一棟被大火焚為焦土的大宅。copyright protection7PENANABy8mh2TZcQ
長達十七年的歲月中,只有鬼魂自始至終伴隨在路克左右,彷彿他是它們的一份子。的確,或許從某方面來看,比起人類,他說不定更貼近幽靈。昨晚的精神折磨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這是個無解的螺旋,而無論身處現實或虛幻,路克將永遠無法獲得解脫。copyright protection7PENANAX8q72mS1P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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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說那些瘋子要不沉醉於美夢之中,要不在夢魘中打轉。而我只盼望自己能夠覓得一條出路。』──馬克.柯克布萊德copyright protection7PENANAKhVcit2Gp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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