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泫》——淚水低垂也 - 【■■】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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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

安安

Sep 30, 2020

350

7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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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覽前注意：

部分台詞為他人角色提供。

————

　

　

　　厚重的烏雲包覆了蒼穹，醞釀著沉悶的雷鳴，收回仰望的視線，街上行人恍若感應到什麼，留下匆匆的足跡。

　

　　响午過後，驟雨自灰濛濛的雲層落下，在空氣中劃出筆直的線條，拍打大地濺起無數透明水花，白霧悄然瀰漫，空氣隨之冷澈。

　

　　楚奕澈善於觀察氣象，出門跑腿前他便帶了把傘，跨出店鋪矗立在屋簷下，他望著傾盆大雨撐起竹製的骨架，雨水落在傘面上的聲音傳入耳中，成為了雨天才有的獨特樂曲。

　

　　楚奕澈不疾不徐地推著輪椅，行經一座石橋，一名舉著雙手用袖子遮雨的孩童迎面而來，並未多想的楚奕澈只是朝孩子瞥了一眼，因此漏掉了那顆被幼童踢開的石子。

　

　　「！」一個意料之外的顛簸，被雨水打濕而變得滑手的木輪瞬間失控，身下的輪椅倏地朝橋側撞去，接著又是一翻！楚奕澈就這麼掉進湍急的流水。

　

　　一切發生得太快，楚奕澈遠遠來不及反應，混著泥沙的水灌進口鼻，他反射性地嗆著水，喉間傳來火辣辣的疼痛感。

　

　　他賣力撥動滾滾流水，短暫地冒出水面後，又被如同灌了鉛的腿扯回水裡。

　

　　無論怎麼使勁，他的下半身始終動彈不得，這一刻他才深刻體會到殘疾的無力感，他想起了那個蝙蝠窟，以及那聲驚惶的呼喊──『師兄！』

　

　　他不由自主地舉起手臂，然而這次不會再有嚴世緊握的力度，同樣的黑暗，同樣的急流，只要拖著這雙腿，他就只能在水流的攪動中載浮載沉。

　

　　來自四面八方的水擠壓著他的身體，與水草糾纏的髮絲扯痛頭皮，他的呼吸被盡數奪去，在意識消散的邊緣掙扎。

　

　　面對大自然的強硬力量，所有的抵抗皆是徒勞，絕望的潮水淹沒了他，使他覺得自己的一生似乎即將迎來終焉，如果……這就是他的結局…………

　

　　人們的臉龐一一在他眼前掠過，如同皮影戲般回顧他的人生，玩世不羈的嚴世倚著門框的身影、在破廟旁餵食貓兒的蝕朽、隔著帷幕對坐相飲的君少蘭、翠華戲班的花團錦簇、婆娑起舞時眼尾上翹嫵媚動人的鳳仙、獵戶養父母令人心安的背影，以及十年不見的青梅那雙倒映著燭光的眸……

　

　　倏地，他感覺到自己的後腿動了動。

　　

　　在強烈的求生本能驅使下，彷彿冰山的裂痕隨水流逐漸崩解，化作滔天巨浪硬生衝破某個禁制，本應不該出現的知覺從腳底竄上。

　

　　──這不應該發生。

　

　　昔日他因為腿部的殘疾無法救下鳳仙，如今他又怎麼能救得了自己？

　

　　──沒錯，楚奕澈是做不到的。

　

　　但是他……

　

　　即將破土的思緒被強行按捺回幽暗底下。

　　

　　『奕澈伊直都看這央的戲嗎？海失尼也有演戲？』

　

　　像是回應這句話般，發出嘶聲力竭的叫喊──

　

　　他是楚奕澈，必須是楚奕澈！

　

　　『殘疾……？但你的雙腿不論哪方面看來都與常人無異，經絡正常，也沒有骨折。一開始我以為楚公子過往受了嚴重的傷才仰賴輪椅行動，但現在仔細看來……你的腿事實上非常健康呢！』

　

　　如果他不是楚奕澈，那麼鳳仙的死就沒有意義，因為那齣戲是演給楚奕澈看的，而看的人必須是楚奕澈。

　

　　『但，你是要我也同眾人那般，喊你奕澈麼？』

　

　　楚奕澈不曾戴過面具，沒有那群江湖好友，不是由獵戶撫養成人，更無所謂的青梅竹馬。

　

　　他……

　

　　不是楚奕澈。

　

　　被死死壓抑著的某個事物終於浮出檯面，如同破土而出的綠意，在土壤上蔓延開來，向下延伸的根穿透了深埋於黑暗中的核心，成為伸展葉片的力量，翹首引領地吸取那絢爛的日光。

　

　　那麼……

　

　　──我是誰？

　

　　此想法冒出的瞬間，自團團佔據視野的透明氣泡中，他的耳際傳來那個人的聲音：『那你是誰呀？』

　

　　於心湖迴盪的波瀾因這句話而起，攪動了沉在幽暗底部的沙塵，及那恍若隔世的模糊記憶。

　

　　暖陽傾灑而下的午後，攀上窗框的梔子花香縈繞鼻尖，如詩畫般美麗的畫面中，柔和的光暈鋪在伊人憔悴的面龐上，為其添上幾分暖色與柔和，那唱遍了南北各式曲調的溫潤嗓音輕輕呢喃著：

　

　　『好像已經很久沒有看見泫冉了……現在的他在哪裡呢？』

　

　　那是他在鳳仙瘋魔後，第一次從鳳仙口中聽見這個名字，當鳳仙開口閉口都是楚奕澈時，他便放棄了自己原本的樣子，縱使他不動聲色地以楚奕澈的角色做出回應，但那句話似乎悄然地在他的心底駐留。

　

　　『泫冉啊──我那最要好的朋友……怎麼沒來見我呢？』

　

　　──我是泫冉！

　

　　不是那個只能以輪椅代步，後來拋棄戀人與友人的楚奕澈，而是泫冉，那個戴著面具的獵戶養子，為了摯友甘願禁錮雙腿偽裝成他人的泫冉！

　　

　　──我就在這裡！

　

　　在楚奕澈離開後，待在傷心欲絕的你的身旁，注視你那無處宣洩的滿腔情感，乃至你踏入死亡的前一刻，我一直都在。

　

　　──我是泫冉啊！鳳仙！！

　

　　當他注視懸掛於眼前痛苦掙扎的鳳仙時，他多麼想衝上前將人抱下！然而浮出腦海的斑駁血色綑住了他的腿，那日之後的他徹底化作天生殘疾的楚奕澈，兩個角色在他心中相互拉扯，幾乎擊潰神智，直到鳳仙垂死的呻吟在不知不覺中消失，才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那個無比珍貴的他。

　

　　──我本來可以救下他的。

　

　　可以的話，他多麼希望自己能用泫冉的身分，而不是以楚奕澈的身分拯救鳳仙，泫冉能做的事情實在太少、太少，所以泫冉選擇戴上【面具】，為鳳仙分擔風雨，小心翼翼地守護那朵無法再堪一擊的花兒。

　

　　但是能救鳳仙的從來都不是楚奕澈，無論是離開的楚奕澈，還是留下的【楚奕澈】。

　

　　──我本來可以救下你的。

　

　　懷抱著這個想法，深深責難自己、厭惡自己，想要贖罪卻不知道方法，不斷自我折磨、自我懲罰，在那條看不見盡頭的荊棘道路上徘徊不去，鮮血淋漓的雙膝跪在地上，像個孩子般彎著背脊泫然而泣。

　　

　　遠處集結的螢光飄下溫柔的片羽，緩緩地落在腳邊，輕輕地拂上那些勒進骨血的鐐銬……頃刻間，他聽見金屬迸裂的聲音──

　

　　『我原諒你了。』

　

　　那是他身陷泥淖不斷尋求的撫慰；那是他藉她的口吐出的未完話語。

　　

　　鳳仙愛戀的人是楚奕澈，沉浸在和楚奕澈相守的夢境裡，泫冉則是守夢人，試圖保護鳳仙的美夢。

　

　　由鳳仙的死滋養而得以延續的夢境，以【楚奕澈】的存在作為祭奠畫下句點。

　

　　他終究留不住他，他終究得放開他。

　

　　浮生若夢似幻，迎來散場時刻。

　

　　如今，鳳仙的夢該醒了；而睜眼的人，是泫冉。

　

　　爬上岸邊的那一刻，【楚奕澈】宛若跟著這股水流被沖散而下，化作齏粉墜入泥漿，屬於這個角色的面具逐一崩裂，同雨水混入的濕潤土壤，徹底消散。

　

　　連同伊人那虛幻美麗的夢，瓦解在這片雨幕中──

　

　　與雨水一同滾落的溫度，是對那抹逐漸遠去的背影最後的祭弔。

　

　　耳邊傳來某樣物品撲通一聲墜入河流的聲響。

　

　　再度睜開的藍眸，猶如驅散了厚雲的廣袤蒼穹……3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RElbX46s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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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泫》——淚水低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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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1 【人生如戲】

#2 【鳳仙】

#3 【戀心】

#4 【戲如人生】

#6 【漆園之蝶】

#7 【願入爾夢】

#8 【繁華落盡】

#9 【楚奕澈】

#10 【貴妃醉酒】

#11 【重影】

#12 【為姊、為母】

#13 【破殼】

#14 【■■】

#15 段子　【歡好之事】

#16 段子　【女裝】

#17 段子　【生】

#18 無痕／痕　【十年】

#19 無痕／痕　【青梅竹馬兩無猜】

#20 無痕／痕　【盜青】

#21 無痕／痕　【無邪】

#22 無痕／痕　【朱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