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吞吃的夢境如此清晰。 

蛇信的黏膩，毒牙的寒光。

蛇口闔上的那一瞬間，世界一片漆黑，只剩下被蛇腹肌肉緊緊絞纏住的溼熱感。 

我出不去! 

「奈唯!」 柯奈唯猛然睜開眼睛，攝影師放下照相機，用疑惑的眼光看著她。 

「妳還好嗎？今天狀況好像不太好...不然先休息一下好了？」 

奈唯抱歉地點點頭，服造師過來接過她披著的外套，她走進休息室，疲憊地在沙發上坐下。

今天的確是有點兒累。或許是因為昨天上了一整天通告，晚上練完舞又沒有好好放鬆的關係。早上醒來時就覺得身體很沉重。剛剛拍攝時，只不過閉上眼睛擺姿勢幾秒鐘，她竟然差點兒睡著。

而且昨天晚上的惡夢居然浮現出來。

密室、邀請函、人血湯、白子小女孩、無頭男屍、巨蛇...就算只是夢境，也真實深刻得可怕。連夢裡面出現的那兩個女人說話的聲音也明確可辨。

好像真的認識過她們一樣。

從有記憶以來，奈唯就是無夢不成眠。而且她的夢有顏色、有聲音、有氣味，甚至有情緒有感覺。她原本以為所有人都是這樣，後來才知道這被定義成睡眠品質不好，因為大腦皮質一直在活動，沒有真正地休息，特別是她這種夢境像現實一樣的人。

以前有個人拿著那篇文章問她，如果她晚上睡覺都要做夢，就等於她的大腦廿四小時都醒著，這樣會不會早衰？

如果我早衰的話，妳會陪我到老嗎？

會啊。就像現在一樣一直陪著妳喔。

又來了。奈唯突然站起身來，左右拉伸了一下。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一直想到以前的事。明明應該要放下了的，都已經過了那麼久，音訊全無不就說明一切了嗎？

只是昨天晚上的夢，比以前任何一個夢都還讓她難以平復。被巨蛇捲進口中的那一瞬間，她居然下意識地喊了那個名字。

果然啊，到了我死，還是無法忘記那個人嗎？

奈唯嘆了口氣，想從包包拿出手機，卻注意到化妝台上放了一封信。

米白色的信封，有淡淡的香味，上面用端正娟秀的字跡寫著:

奈唯˙柯爾 啟

國中從石垣島依親來台灣以後，她就沒再用過父親的姓了。雖然護照上面本名沒改，但是所有的文件她都是寫「柯奈唯」，出道以後的宣傳更是只使用「奈唯」，雖然有少數鐵粉知道她的原姓，但也很少使用。

所以這封信顯得有點兒詭異。

她把信打開，抽出一張玫瑰色的信箋，跟信封不同，上面的字是用電腦列印的:

「啊，親愛的柯爾小姐，我沒想到妳會主動喝下人血湯呢。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就像妳在愛若星塵裡面的表現一樣讓我驚艷啊。

不過妳似乎開始捨棄本性了，這會讓妳成為一個更好更偉大的演員。我非常樂見而且驕傲。

附贈的照片是我送你的粉絲小禮物喔，妳一定會很喜歡。」

奈唯突然感到背脊發冷，拿著信箋的手微微顫抖了起來。

這不是昨晚的夢境嗎？奇怪的房間裡面，桌上放了一碗氣味難聞的湯。那個叫悠藍的雜技演員露出嫌惡的表情說她絕對不喝，但奈唯不知哪來的衝動，捧起木碗就把湯喝完，現在她都還記得嘴裡殘留的腥味和肚子不舒服的感覺。

所以那到底是不是夢？

信封裡面還有一張照片。抽出來只看了一眼，奈唯突然感到呼吸困難。

照片看起來像是狗仔的偷拍。鏡頭越過人群特寫一個女孩，她留着黑色的長髮，秀氣的鼻梁和薄巧的嘴唇，眼神卻透著堅毅。

那個奈唯到死都不會忘記的人。

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