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守辰歸 - 24

終究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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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匆匆忙忙的下了飛機，遠遠就看到一對夫妻站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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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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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楓，牠走了。” 婦人神情哀戚，含淚看著風塵僕僕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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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接到兒子導師的聯絡說他們要連夜趕回來，夫妻倆趕緊跟月月加油打氣，告訴牠，“哥哥要回來了，再撐一下，不要放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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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月清澈的大眼有些迷離，車禍重傷的身子艱難的喘息著，嗚咽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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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一班飛機抵達時，緩緩闔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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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騙人！月月不會丟下我的！” 泉楓生氣的大吼，他看著自己的父母，希望他們能夠告訴他，他們只是開了一個玩笑，月月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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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忍不住失聲痛哭，男人也不忍的撇過頭，不敢看兒子充滿希冀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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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置信的搖搖頭，他踉蹌著跌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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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不要走，不要丟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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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破碎的嗓音隨風飄散，眾人都紅了眼眶，咬著牙沒有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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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茉跪在地上，緊緊的抱著搖搖欲墜的泉楓，她的神情同樣茫然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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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好像也曾經如此無助的懇求著那個人不要離開，不要拋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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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他就像小時候的自己，想開口說些什麼，喉嚨卻發不出聲音，仔細想想那時候，那個人有回應她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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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什麼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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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留我一個人......” 悲哀絕望的語調，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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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驚疑的看著程茉，不明白她怎麼也跟泉楓說一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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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子陽擔憂的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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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夫妻互看了眼，打算上前安撫一下兩個孩子，沒想到他們剛靠近，兩人雙雙倒下，竟是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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攔住衝上前來的季尚恩等人，陸子陽神情嚴肅的叫了救護車，讓夫妻陪同前往，自己則和學生們留下，他是班導，必須確保所有人都平安返家才能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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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索一番，他拿出手機撥了通電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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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放心，我會親自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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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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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之辰放下手機，看向辦公桌前的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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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歎了口氣，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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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慈眉善目，讓人倍感親切的老人，如果被同仁看到，一定不相信他就是那位威嚴沉著，令人敬畏的永沐醫院老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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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對兒子都嚴格的他，也就在自家孫子面前才是這副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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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辰，還記得上次爺爺讓你幫忙送東西的陸叔叔嗎？” 老院長喝了口茶，緩緩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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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之辰思索了一下，“高中園遊會那次嗎？” 看老院長點頭，他說，“記得，是爺爺以前的學生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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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子陽和那女孩的父母以前都是我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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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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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是子陽兩年前收養的。” 老院長推了推眼鏡，眸光帶著悵然，“ 她母親離世了，程昊......她的父親，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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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憎恨自己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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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之辰坐起身，訝然又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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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這孩子經歷了很多事啊。” 老院長歎了一口氣，邊回憶邊和自家孫子娓娓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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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程昊夫妻第一次帶著女兒來看望他這個老師時，他就喜歡上了這個有著天使笑容的小女孩，女孩不止甜美可愛，還很喜歡唱歌，活潑開朗的十分討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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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愛笑，見到醫生護士都會甜甜的叫哥哥姐姐，小女孩的世界彷彿從來沒有過悲傷，永遠都是笑臉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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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她上小學那一年，幾個孩子的惡作劇，成為整件事情的導火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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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被獨自留在一個偏僻的地方，好巧不巧遇上了有誘拐前科的幾名慣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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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不及呼救，就被打暈抱上了車，轉瞬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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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惡作劇的幾名孩童還記得地點，警方順利的查閱到監視器，開始全力搜索帶走小女孩的那輛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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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時17小時，他們才順利捕獲了綁匪，並從一間漆黑無光的倉庫救出多處瘀青，虛弱昏迷的小女孩，送到了院長的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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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受到嚴重驚嚇，小女孩身上並無大礙，從那之後，小女孩每日上下學都由母親接送，院長不知道她的父母說了什麼，只知道他再也沒看過小女孩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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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畢業當天，她們的車在路上發生了車禍，傷重的母親當場在小女孩面前嚥了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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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禮之後，我就再沒見過他們父女。” 說完後，老院長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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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還有後續，慕之辰安靜的沒有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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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口中的這個小女孩，他莫名感到熟悉，卻一時想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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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長十指把玩著手機，唇角勾起，忍不住分神，那小丫頭掛了他電話，到現在都沒打來，真的是欠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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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辰啊，你知道為什麼她會被子陽收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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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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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院長神情嚴肅，讓慕之辰也不自覺正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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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父親，把妻子的離開全部怪罪到她身上，責備她，憎恨她，將她......” 頓了頓，“關在房裡整整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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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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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院長也不勝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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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對一個12歲的孩童造成了多大的創傷和陰影，連他也不能確定，偏偏這種心病，再先進的醫療設備都束手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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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後來呢？” 慕之辰忽然很想知道小女孩最後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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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起來，她們一家原本也是住M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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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們家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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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是子陽去M城辦事，無意間看到酒醉的程昊，偷偷跟到他們的住所，才帶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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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帶她來找我的時候，我都不敢相信那是當年那個笑容像天使般美好單純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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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陽懷裡的女孩纖細單薄，長期營養不良的臉和四肢消瘦憔悴，奄奄一息的樣子嚇壞了老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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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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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鈴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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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院長接起電話，好一會才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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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喜歡醫院。” 老院長走到門邊回頭，“小辰，能幫爺爺一個忙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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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覺得有些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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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是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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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之辰靜靜的看著床上閉目的少女，神情複雜又帶著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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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這裡坐一段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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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還有一名少年也在昏迷，但情緒不太穩定，一直夢囈，爺爺打算先和對方父母去看情況，陸叔叔還沒到，所以託他來照看女孩，卻沒想到會是認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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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程茉，他剛怎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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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她就是那個被生父關了兩年，救出後又花了兩年才重新開始生活的，陸叔叔的養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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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微微顫動的長睫，讓慕之辰有些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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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前她在醫院醒來那一天，崩潰發狂了整整一個多小時，才被我們用注射藥劑的方式安撫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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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用多了都會有副作用，如果可以，我實在不想再對她用這種方法。” 老院長離開前，語重心長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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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起她垂在身側的手，用雙手緊緊包覆著，慕之辰低頭吻了一下她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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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妳心裡的地位，足夠讓妳醒來後感到安心，不再害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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