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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那一夜，我愛上了那隻「殭屍」》

愛貓的葉子

Dec 2,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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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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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夢，其實是潛意識的反映；也有人說，夢，通常是現實是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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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個說法或許是相通的，尤其當我們潛意識渴求著那些我們在現實當中得不到的事物時，夢，的確是潛意識的反映，也是現實的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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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母親過世之後，我常常做同一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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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夢中，我會用大大小小不同種類的可愛動物布娃娃堆砌成一座房子，然後左手拉著爸爸、右手牽著媽媽，一家人咧嘴笑著走進房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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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只能是一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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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因為我母親已經過世，也因為我父親已經有了別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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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我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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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享受孤獨，卻又嫌惡無法習慣寂寞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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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我一直都期待著有誰能夠一眼看穿我的偽裝，直達我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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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起來很累的樣子。」天哥把他白濁的眼睛轉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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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從十多年前開始，我便一直很好奇天哥的眼睛為何如此獨特。他的左眼與常人無異，黑色的瞳孔清澈閃亮；但他的右眼卻在黑色瞳孔的前方蒙上了一層霧，看起來混濁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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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白內障嗎？ —— 我一直都想問他，可是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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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從大家姐那兒輾轉聽說，天哥的父親是行內很有名的大師傅，天哥完全繼承了他父親的一切 —— 包括傳說中的陰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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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陰陽眼還真的是一「陰」一「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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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隨便回應了一句︰嗯，工作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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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哥眼睛一轉，視線落在我身後︰「別太折磨自己，你媽會傷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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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應該已經投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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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哥聳聳肩，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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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沒有試過答應了某人臨終的請求，但卻沒能完成約定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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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哥看著我，淡淡地說︰「每個人都總會有些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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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負責幫死人化妝的「禮儀師」萍姨說，人死後的屍體分兩種，一種是跟生前的樣子差不多的，另一種是跟生前的樣子差很多的，至於為甚麼會導致屍體出現這樣的差異，他們自有一套行內人的說法，可是不會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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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行確是迷信與禁忌處處，但他們最常掛在嘴邊的卻是「百無禁忌」，諷刺得很。我還記得在外婆舉殯的時候天哥信手拈了一張元寶的方紙摺成一朵我從未見過的花，那朵花很漂亮，可是摺法也很複雜，於是我懇求天哥把摺法教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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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學來幹嘛？你又不是要入行，這行不收女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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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覺得這花很漂亮，想摺來送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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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哥被我的話嚇了一跳，他睜大了白濁的眼睛盯著我，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句︰「用這種花送人，你想被人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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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明明就是一朵這麼漂亮的花，為甚麼會沒來由的跟死亡扯上關係；更不明白為何人們要把祭祀逝者的花，視為不吉利的象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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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外婆是典型那種死後跟生前完全不一樣的人，還記得第一天舉殯的時候外婆的四個子女都以為是放錯屍了，後來還把萍姨召來，硬要她把妝再化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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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我媽就已經是肺癌末期了，在靈堂上，比起為外婆傷心，我更擔心我媽的精神狀況。一個已知自己死期將至的人，參與自己至親的白事，那種感覺會是怎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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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會開始陷入一種恍惚，如果這是自己的喪禮，那會是眼前這番光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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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常說我在家中呼風喚雨，予取予求，非常幸福；我媽卻是一個持家有道的傳統婦女，很節儉，常抑壓自己的欲望，連喜歡的衣服也不敢多買，最大的奢侈是養了兩隻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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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為甚麼人要怕死，旁人說，那是因為我活得太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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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母親的喪禮上，看著一臉傷心憔悴的父親，我想我明白自己為何不怕死了—— 母親死了，會有人傷心有人難過；但如果我死了，明天太陽照常升起，我甚至懷疑不會有任何人為我流下一滴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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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能擁有很多玩具，但我沒有一個能夠跟我分享玩具的玩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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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實很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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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一點，我便開始明白我媽臨終前要我答應她的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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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之後發生甚麼事，都不要恨你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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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現在是這世上，我唯一的血親。6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bvf7yOg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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