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故事集 - 冰川之境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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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川之境

蝕語

Feb 9, 2023

256

6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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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川，蓄積的千億年所誕生的，在底下意外掩蓋的秘密，隨著溫度的升溫，將再次展露在眾人眼前。

底下究竟有著什麼？

科學家和考古學家對底下的未知產生了癡迷。

商人們嗅到了商機，拿出秤陀評估這項資源能帶來多少財富。

國家們虎視眈眈，不僅因為底下可能的豐富資源，還為了這塊尚未被人類插旗大陸所帶來的價值。

人們在撕破臉皮的搶奪之前，瞻前顧後，如同肉食動物在掠奪之前，得先防範的，可不只是無情的大自然，更明白的敵人，是同為人類的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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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路的女性穿著厚重的衣物，將自己如同洋蔥般包裹起，小心遮掩可能不小心裸露的皮膚，若是將脆弱的皮膚組織在這冰雪中暴露，可是會被那如刀鋒的冰冷所凍傷。

女性隸屬於各國所組建的探險團隊，這是她現在的身分，而在那之前她是大學教授，獨力扶養兩名孩子的單親母親，美國亞裔，女性，這些構成了她這個人的基礎資料，還有她的名字，愛知林。

極地的陽光不如世界上的其他地方，有著明顯二十四小時的劃分，比方說現在，他們已經步行了將近八小時，但太陽仍舊高掛於天，如同永不熄的日照燈光。

愛知跟著她的小組團隊聚集起來，架設供休息用的智能帳篷，和處理些人類還無法控制的弱點，飢餓、疲憊以及緩解心靈上的茫然，在這一望而去盡是白色空茫的世界，人們會迷失在這，被其吸引而去，至終亡於自己也不知名的世界，即人類的極限。

愛知在能停下來時，終於能喝到點有溫度的飲品，彷彿這是救命繩般地握緊，跟著其他人說起些無關緊要的話語，支撐起自己已然脆弱的情緒，再看看還生活在人類社會中的孩子們的照片。

兩名孩子，一男一女，由她腹中的子宮孕育，由十個月不到的時日滋養，最終落於世間，存在於她的臂膀間，成為甜蜜又麻煩的負擔，她所鍾愛的孩子們。

「妳的孩子們？」

「是的。」愛知抬起雙眼，看向另一隊來換點資源的男人。

「很可愛，我也有。」男人舉起自己的右手食指，護目鏡下露出的嘴角微揚。

「男的女的？」

「女孩，像公主一樣。」

「那很好。」是啊，很好，這人還想說什麼？愛知抱著自己的杯子，望向對方身上繡著的與自己不同的旗幟，雖然在這裡他們是為了彼此生存努力的夥伴，但誰知道在那面旗幟下的人們在想些什麼？

愛知平時自認自己是名進步的自由派，對於其他人總是抱持著平等的思維，她來到這裡只是想探知「未知」，對於政客商人的利益沒有興趣，在她看來在大自然前，人類渺小而無害，如同螞蟻般的脆弱。

不過，這幾天經常有人失蹤掉隊，不只是他們的小組，其他人的小組們也開始有相似的情況，互相猜忌的氛圍圍繞在整個團隊，身上畢竟背負著不同的國家期許——誰知道是不是有人在其中搞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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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壓的環境常激起人們的不良反應，像是被拉到極限的橡皮筋，隨時可能會有斷裂的風險，只要一點點、毫米般的刺激，就有可能斷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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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空氣間傳來的爆裂聲，直接打壞平靜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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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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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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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紅的血才剛接觸到外面的溫度就變成了細碎的雪，紅色為這個只有白色的世界染上了不同的色彩，沉重的呼吸聲被風雪的呼嘯聲淹沒，連發出聲音的自身都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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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移動，撐著自己的身體在移動，明明如此奮力，但真正移動的距離是多少，要以怎樣的單位量詞換算？是公里、公尺還是……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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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的換算單位又是多少？日？時？分？還是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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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亂成一團卡在僵硬的大腦，漸漸失去溫度的身體在叫囂著沉睡。

是什麼支撐她繼續前行的？愛知的大腦已經無力思考，方才一片混亂之後，她由屍體間爬起，跨過據說那有一名女兒的父親的屍首，漠然地看著一片狼藉。

她的腰部中彈，回去已經不可能，以她的狀況還沒回去就會死在半路，所以不如繼續前行，前進到快到抵達的目的地，即使只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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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移動，愛知清楚自己還在移動，向著目的地前行，在那裡有著各國的猜忌、商人的覬覦，以及科學家的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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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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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麼讓一個探險團隊就這樣全軍覆沒？是什麼掩蓋在人們的互相猜忌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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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東西真的值得我們自相殘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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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知還在前行，再過不久就要抵達那裡了，只有衛星拍到過的龐然大物，隱藏在冰川之中的秘密。

愛知抵達了，藏在冰封下的秘密，像座沉睡的山峰，而自己在底下只是隻渺小的螞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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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若面對聖經裡的巨人歌利亞，失去腦袋的大衛還能撼動這個龐然巨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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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腳已經不堪負荷的愛知頹然跪下，伸手想要抹開遮住眼前巨物的遮蔽，想再看得更清晰些，想知道自己為何而死、想知道這一切究竟值得不值得？

但，伸出的手只能在冰冷光滑的冰面上來回，以管窺天只能看到眼前未知的一小角，而僅僅這一小角，付出的卻是整個探險團隊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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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誰先開的第一槍？他或者她是蓄意的，又或者只是擦槍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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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知已經不可能知道了，唯一清楚的只有，人類不會止步於此，他們會如同她一樣，前仆後繼，跨過無數同伴的屍體，最終抵達這裡，發現她，愛知林，美國亞裔，有著兩名孩子的單親媽媽，曾應美國政府的邀請前往探查冰川下的未知，是這個探險團隊中最後的倖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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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知倒下了，倒在未知的面前，以人類之軀向著的最終屈服，她倒在這裡，蜷縮起身子像是回到母體，回到媽媽的子宮，回到整個世界的懷抱。

如同她的孩子們曾由她的身體而出，她自身也曾是某人腹中的渺小生命體，如今只是再度回到了原點，回到了地球母親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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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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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了，人類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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