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庭小說系列－無主線智障系小說－ - 第六回‧六坪房的男高中生２

　　「來玩遊戲吧。」

　　大小姐突來的話語，讓眼鏡少年與臭臉少年瞬間垮下了臉。

　　「大姊。」眼鏡少年挪動身子，將臉湊近大小姐，說：「就我們數小時前的調查，遊戲這種東西，對某些年邁族群有著特別優勢──」

　　「誰跟你年邁族群！」

　　「我也沒有指定什麼人啦。」眼鏡少年無視幽靈少女的抗議，向前爬動兩步，擠到大小姐身邊。「姊姊，要玩遊戲是沒問題，但能不能盡量避開８０年代至千禧年間的作品？」

　　「啊啊──不公平！」

　　幽靈少女鼓著腮幫子，氣呼呼地空揮雙臂，半透明的小拳頭一次也沒碰到眼鏡少年。坐在一旁的呆毛少年面露苦笑，輕輕將幽靈少女拉回身邊。

　　「既然如此……」

　　大小姐歪著頭，指尖抵在頰側，思忖半晌。

　　「來玩Truth or Dare吧。」

　　「那是什麼？」眼鏡少年問。

　　「就是『真心話大冒險』，一種派對遊戲。」臭臉少年雙手抱胸，望見呆毛少年、眼鏡少年與幽靈少女茫然的臉，嘆了口氣，皺著眉說：「遊戲方法很簡單，要不就猜拳，要不就抽籤，決定一名提問者及一名被問者。被問者可以決定自己要接受『真心話』抑或『大冒險』；前者必須回答提問者的任何問題，後者則需完成提問者的任何要求。」

　　「這不就是國王遊戲嗎？」眼鏡少年問。

　　「不是唷，是兩個完全不同的遊戲。」大小姐瞇起眼笑，搖晃指尖，咂著舌說：「國王遊戲的出發點是『要求』，簡單來說，擔任國王之人必須在不知道其他號碼的情況下，喊出兩個特定號碼並提出要求，被指定之二人則需完成任務。而真心話大冒險的機制，提問者一開始就知道被問者是誰，但無法確定對方會接受真心話，抑或大冒險。以遊戲的可玩性來說，國王遊戲有未知的刺激感，而真心話大冒險則有較強的支配性。」

　　「同時，真心話大冒險也是個危險的遊戲。」眼鏡少年說。

　　「感覺特別容易出現難以遵從的提問或指示。」呆毛少年說：「之前看過相關新聞，似乎有小學生因此被人輪姦與霸凌的案例。」

　　「畢竟是個易於運用群眾效應的遊戲。」

　　「那個……」幽靈少女拉了拉呆毛少年的袖口，悄聲說：「為什麼玩個遊戲也會被欺負？」

　　「因為那是個不太能抗拒的場合，逼不得已得做出一些違心之舉。」

　　聽他如此說道，幽靈少女眨了眨眼，看來完全沒有弄懂。

　　呆毛少年面露苦笑，努努下巴，示向眾人。

　　「以房間內的成員判斷，主導發言權的人理當會是姊姊，其他人都是我的朋友，妳則沒有後援。假設，今天姊姊是提問者，妳是被提問者，而妳選擇了真心話──」

　　「我會選大冒險。」

　　「……那就大冒險吧。」呆毛少年乾笑兩聲，說：「大冒險其實是比較危險的選擇呢。罷了，假設姊姊提出的指示，是要求你主動親我，那怎麼辦？」

　　「那就親呀。」

　　「啥？」

　　「喂喂！」「哼。」「噯呀──」

　　眼鏡少年、臭臉少年與大小姐各自以不同方式驚呼。

　　「咦？」幽靈少女眨了眨那雙黑玉般的烏亮眸子，遲疑半晌，說：「這個遊戲不就是這樣玩的嗎？」

　　「不，通常提出的問題和指示多少會令人難堪，按常理是要積極抗拒一下的啦，直接答應，總是……有點那個……怎麼講？」

　　「這也沒辦法，」大小姐嫣然一笑，說：「畢竟小幽對你的好感度比較高嘛，抗拒感低也很正常。」

　　「姑且不論好感度，小幽這個暱稱也未免太……」

　　「話說回來，幽靈小姐叫什麼名字呢？」

　　「名字？」

　　「還記得嗎？」

　　幽靈少女抿著嘴，微蹙眉宇，努力挖掘腦中的殘存記憶。

　　密閉的房間除了中央空調微弱的氣流聲外，靜謐得好似真空之域。

　　再次開口時，她垂下眉毛，神情黯淡。

　　「完全想不起來……」

　　「嗯，我也覺得會是這種狀況，不用太介意。」呆毛少年說。

　　「反正名字這種東西根本不重要。」大小姐啜了口茶，環顧眾人。「說來，人類最初倚賴名字的原因，只是為了與他人區別而已。姓氏則為社會化之產物，說到底，單純的獨特之名其實毫無意義，只要能夠明顯區別，就算毫無特色也無妨。」

　　「就像花的學名一樣。」眼鏡少年說。

　　「確實，就像學名一樣，用以區別，而無個體之獨特性。」大小姐望向幽靈少女，伸手輕撫她的頭頂，說：「妳的本名為何，對我們來說不一定重要。然而，名字本身乘載著回憶與過往，倘若妳對此感到好奇，未來應該按部就班追尋原來的真名才是。」

　　幽靈少女低垂眉宇，正欲開口，大小姐倏地以食指抵上她的唇瓣，似乎不想讓她草率做決定似的，眼帶笑意，意志卻強得令人難以違抗。

　　「話說回來，」眼鏡少年望向臭臉少年。「你不是發生過那件事嗎？」

　　「我發生很多很多事。」

　　「就是最後差點進警局的那件事。」

　　「喂喂，」呆毛少年瞪直了眼。「進警局是什麼意思？你該不會對什麼路人下手了吧？」

　　「我像那種人嗎？」

　　「「像。」」

　　我與眼鏡少年異口同聲地說。

　　一旁的大小姐摀著嘴，低聲竊笑。

　　臭臉少年緊皺眉宇，神情極度不悅。

　　「看來我有必要好好解釋那件事了。」他長長地嘆了口氣，說：「那時，是個炎熱的夏天……」

　　「又是夏天，該不會是最近發生的事吧？」呆毛少年說。

　　「那天，按理應是尋常假日，然而，路上行人卻比往常少，車流更少，兀自佇立騎樓之下，我甚至懷疑起是否有何特別活動。踏出家門時本就毫無目的，吃了燒餅油條作早餐，頂著豔陽，吹著炎風，默默感受夏季獨有的醍醐味。虛耗光陰充作休閒固然不錯，然終究與積極向上的人生宗旨有違，因此決定去趟書店。」

　　「你的細節還是老樣子的多……」

　　「從我家出發，前往書店必須經過一座設來紀念某個日子的公園──」

　　「二二八紀念公園？」大小姐問向呆毛少年。

　　「應該就是二二八公園。」他答。

　　「二二八公園是什麼？」幽靈少女問。

　　「就是妳那個年代的臺北新公園。」眼鏡少年說。

　　「為什麼改名了？」

　　「撇開政治不談，主因是，新公園乃二二八事件爆發至全台的起點，解嚴後甚至建了一座紀念碑，便順勢改名了。」

　　「主要理由還是政治原因啦。」大小姐說。

　　「是啊。」

　　「喂。」

　　臭臉少年的臉皺成一團，半瞇起眼，瞪視眾人。

　　「到底還聽不聽？」

　　「聽啊，當然聽。」呆毛少年連忙說道：「你剛剛說到經過公園──」

　　「我知道自己講到哪。」臭臉少年白了他一眼。「總之，來到公園的我，原打算坐在翠亨閣的欄杆邊吃個麵包──」

　　「什麼是翠亨閣？」幽靈少女悄聲問。

　　「翠亨閣就是公園裡的那座中式庭臺樓閣。」大小姐摸著她的頭，連帶撫順那頭秀麗長髮。她說：「妳應該知道博物館左後方有個池子吧，池子中央的紅色樓閣，就是翠亨閣。」

　　「哇，從沒想過有人記得那建築的名稱。亞蕾莎姊姊真厲害。」

　　「不小心記住而已。」

　　「周圍四個涼亭的名稱，姊姊也記得嗎？」呆毛少年問。

　　「記得唷。」大小姐瞇著眼笑，說：「它們的名稱是大木亭、大潛亭、滄海亭和劍花亭，分別用來紀念國姓爺、劉銘傳、丘逢甲及連雅堂先生。」

　　「好厲害！」幽靈少女十指交握，閃動雙眸。「姊姊簡直是活地圖了！」

　　「以現代的角度而言，真的是人肉維基百科。」呆毛少年說。

　　「都是些親自走過一趟便能得知的訊息。」大小姐和藹地笑，似乎真心不把自己強大的記憶力當一回事。「比較有趣的事情，總能記得很久，要說特別，大概就是我必定能在需要之時好好回想起來吧。」

　　「這絕對是種天賦。」眼鏡少年挪挪眼鏡，正色頷首，說：「話說，這幾個涼亭紀念的人們有何共通點嗎？」

　　「簡介上說是紀念開台先賢。」

　　「姑且不論以開台為定義時，會顯得有些奇怪的前二位。」眼鏡少年撇撇嘴，說：「後二位真的能算嗎？」

　　「以『開台』為標準，恐怕不算吧。」大小姐歪著頭，思忖幾秒，說：「丘逢甲先生的總體作為不算開台，以台灣民主國的成立前後判斷，頂多是位先賢。畢竟，歷史以成敗論英雄，恐怕不能說他有開台之功。連雅堂先生……大概完全與開台二字沾不上邊了，但《台灣通史》確實是份好文獻。」

　　「換言之，其實是紀念四位先賢，而非四位開台先賢。我覺得──」

　　「喂。」

　　臭臉少年整張臉都垮下來了。

　　「為什麼一個二二八公園能扯那麼遠？」

　　「抱歉──抱歉──」大小姐雙手合十，帶著燦笑致歉。

　　「話說回來，」眼鏡少年問：「原本到底在談什麼？」

　　「臭臉仔的故事？」呆毛少年說。

　　「不，再更早。」

　　「真心話大冒險？」

　　「對啦！我們明明就是要玩遊戲，是怎麼扯到二二八公園的？」

　　「我才想問呢。」臭臉少年一屁股做回軟墊，哼了一聲。「要玩，就快點抽籤，趕緊開局。」

　　「你生氣了？」

　　「並沒有。」

　　「哦……」眼鏡少年搔搔後腦，轉向大小姐問：「姊姊，我們該怎麼決定提問者和被問者？」

　　「這還不簡單，就擲骰子吧。」

　　「現場只有五個人耶。」

　　「這世上並非只有六面骰唷。」大小姐露齒一笑，從洋裝內袋取出一枚形狀特殊的五面骰。「各種數字的骰子，姊姊這邊都有。」

　　「太神了！」

　　「別小看ＴＲＰＧ的資深玩家呀。」

　　「什麼是ＴＲＰＧ？」幽靈少女湊到呆毛少年耳邊問。

　　「就是……」

　　「晚點再說啦，先開一局！以姊姊為數字一，順時針排序！」

　　眼鏡少年話才說完，飛快擲出手中的骰子。

　　連續投擲兩回後，得出的數字分別為一和五。

　　「咦？」眼鏡少年眨了眨眼。「五號不就是我？」

　　「那麼，眼鏡弟弟想要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大、大冒險！」

　　「這麼勇敢？」

　　大小姐瞇起雙眸，抿起嘴角，露出迷人的魅惑笑容。

　　雙臂交疊腿前，將豐滿胸部擠向中間，領口隱約可見一道烏黑的深邃。

　　「該不會在期待什麼奇怪的要求？」

　　「沒沒沒……沒有！」

　　「那麼──」

　　大小姐的左手指尖輕拉領口，右臂緩緩舉起。

　　露齒一笑，她的右食指，朝門的位置揚。

　　「就請眼鏡弟弟去幫我們拿飲料吧。」

　　「咦咦──」

　　眼鏡少年長息一呼，雙膝跪地，全身無力地說：

　　「竟然是如此平凡的要求。」

　　「你果然期待著什麼嗎？」呆毛少年掛起望見髒東西的表情，說：「這可是我的姊姊耶……」

　　無可奈何之下，眼鏡少年只能遵照辦理。

　　他端起托盤，將桌面的杯子一一收去，不斷嘆出長息。

　　在他離開房間後，幽靈少女歪著頭，問：

　　「如果大冒險只有這麼普通的指示，又為什麼會導致性侵或霸凌？」

　　「普通？」

　　呆毛少年微蹙眉宇，眨了眨眼，隨即搖頭。

　　「獨自前往我家廚房的指示，一點也不普通。」

　　「什麼意思？」

　　「時機弄個不好，可是要人命的。」

　　「咦咦？」

─　完　─

──下回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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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障系小說

　　最近因為都在處理個人私事，且花了大多時間與心力在〈自欺〉的續作上，以致箱庭系列的連載稍稍延後幾天，真的相當抱歉。

　　由於六月的寫稿時間會變少，且目前寫作排程，以〈自欺〉的續作為主，故未來不確定仍能保持七日內一回的頻率，穩定更新箱庭系列，但至少十日內會更新一次，請不用擔心。

　　至於〈自欺〉的續作，應會定名為〈占有〉，目前初稿已碼了四萬多字，照大綱流程判斷，恐怕會是一篇超過六萬字的作品，還請各位期待一下。

　　箱庭系列基本上老樣子，人物不離開空間、不討論深刻話題、情節不具直接邏輯性，就是個休閒用的智障系小說。

　　按理來說，箱庭系列應當沒有完結的一日，只要時間許可，就會一直往下寫。

　　真的非常感謝一路追到現在的讀者，未來還請多多指教！

　　我是秀弘，我去碼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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