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小的一粒沙 - 記憶海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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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海

叶月蓓

May 14, 2021

284

7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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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夜晚，夜深人静的时候。

我都会去到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很安静，听不到任何声音，甚至我不动的时候，就像整个世界都静止了。那里很温暖，像我小时候躺在母亲的怀抱里，那么温暖，让人安心。

那个地方有很多像珍珠一样但透明的小球，多到我很害怕自己会不小心踩到它们。

一眼看去，全部都是。那些小球是透明的，却微微泛着蓝色的柔光。

那天我小心翼翼地拿起了其中一个漂亮的小球，很重，要拿着它很吃力，但我不想放手，又怕摔，只好双手把它捧在手心里。

我好奇地低头看着小球，看看它里面有什么？为什么那么重呢？

当我低头那一瞬间，我明白了。

一个满身是血的婴儿出生了，被医生抱着，哭声很响亮。他第一次看这个世界，是在手术室里，他第一次看见光芒，是多么好看。即使只是手术室里刺眼的光，那都是多么美妙，充满色彩。我想，如果我回忆起我出生那天的光，是不是也一样好看？是不是也一样对未来充满希望？

情景一转，婴儿长大了，那是他的小学毕业典礼。他拿着毕业书，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灿烂甜蜜。腮上两颗小酒窝好似也在微笑。他将要去到初中，开始自己的新生活，或许会很辛苦吧，但他更多的是期待，自己会成为优秀的人吗？台上的老师叫着他的名字，他怀着激动的心走上去，双手忍不住微微地颤抖，接过老师手上的毕业证书，然后鞠了躬。他的未来很光明，一切都很好。

但是到这里，回忆就结束了。

他的新生活没有开始，未来也没有光明。

他在去到初中之前，记忆就被封锁了。

至于是什么原因，和我想的一样吧。

想到这里，我发现我的脸上已经沾上了眼泪，一连串的泪水从眼睛里流下，我发不出声音，只能任由眼泪肆意地向下流。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是我感到可惜吗？还是我害怕自己某一天也失去充满光明的未来？

哭着哭着，就醒了。泪痕真实地存在在我的脸上，心底那奇怪的感觉也依旧存在着。

我摇了摇头，告诉自己那只是个梦。

生活依然要前进。

那一晚，我又去到了那个地方，依旧很安静，温暖。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像是世界只有我一个人活着。放眼望去，看不到尽头，只看到满地放着柔光的小球。

我有点茫然，于是我只好坐下，等待梦醒的时刻。

但是过了很久很久，我都没有清醒。久到我开始数，地上的小球有几颗。在这度秒如年的时间，好奇心促使我再次拾起一颗球。这颗球没有那么重，但我还是战战兢兢地小心捧着。

记忆的主人是个古代人。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第一个场面不是出生的时候，是他结婚的时候。他站在新娘对面，对方披着红色的头纱，穿着华丽的婚服，金丝缝在了她的裙上，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新郎紧张地抿了抿唇，依次和新娘敬了茶，拜了高堂。周围的人大声欢呼着，把他们送进了洞房。一路上放鞭炮，放铳，有些人拿着大红灯笼开路。他牵着新娘微冷的手，往自己手心靠。

到了铺满红玫瑰的床，他拿起桌上的喜秤掀起了姑娘的头纱。眉眼含春，娇艳若滴，腮边那两楼发丝随着窗边吹来的风飘动，美得如此无暇。

我感觉到新郎心中无法覆盖的激动和感动。

场景转换，播放了许多他与那位姑娘的回忆。他真的很爱她，像是狭窄的心房只装得下她。他会为她盖被子，会为她讲故事，吵架的时候总是他先认错，当她不舒服的时候他会没日没夜地照顾她……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渐渐地，姑娘开始厌烦。我不懂她为什么不知道珍惜那么爱她的人。但是后来他们分开了，因为男孩知道她在外面有了其他情人。

然后我看到的，是他站在河边，眼泪模糊了双眼。

回忆到这里就没有了。

心里依然是有种奇怪的感觉，但或许是我没有经历过爱情，觉得男孩很傻。其实他不需要为不爱他的人去自尽的。

然后，想到这里我就醒了。和之前一样，心里的感觉依然存在着，我很不甘，他对她那么好，为什么她要抛弃他？

之后，每一晚我都会被迫去到那里，看一个人的一生，从出生到离去，大多数的故事都很悲伤，也有些故事很离谱。总之，无数次后，我已经不想再去那里了。

就这样，持续了十年。

那晚，我和往常一样，来到了记忆海。

奇怪的是，我脚下有个深蓝色的小球。

它发出的光芒很温柔，让我忍不住想要拿起它。

可是刚碰到它的时候，发现自己根本拿不起来。它很重，比之前我看过的任何一个记忆都要重。我只好使出了浑身的力气，艰难地把它捧着。因为实在是太重了，所以我只能趴着看。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女孩的脸。她亲吻了镜头，跑到家人身边比了个耶，然后一道闪光灯，照下了一张全家照。

我认得，那个女孩是我。

情景一转，她坐在手术室的外面，等待着手术室里的母亲和新生妹妹。那个时候她五岁，脸上充满稚气，很是可爱。她双手紧握，焦急地看着手术室的窗口。一段时间后，医生推着她的母亲的妹妹出来了，她看着婴儿床上的妹妹，心底里生出一种保护欲，立志以后要把最好的都给妹妹。

我知道，那个小女孩做到了。

然后，小女孩升上了中学，她开始在夜晚去到那个奇怪的地方，第一次听说那些故事，她哭了，醒来的时候还有泪痕。

之后，女孩考上了想去的大学，谈了第一场恋爱，虽然最后不欢而散，但是女孩并没有伤心太久，因为她知道，一定会有更好的人在等她。

她大学毕业后找了第一份工作，很激动，那天晚上没有睡觉。

她第一次被老板骂了，但是她鼓励自己不要放弃。

她第一次去捐钱，捐了三万块，希望可以帮到有需要的人。

点点滴滴，一点一点的回忆涌上了我的脑海。难道这一切都要结束了吗？我好不甘心。

如果时间可以再多一点。

我贪婪地想要更多，无论是几秒也好，请给我更多时间。

回忆的最后，女孩闭上了眼睛。我也感觉到了脑袋渐渐地往下坠……眼前的回忆变成了漆黑的一片。

最后一丝意识告诉我，我躺在了医院，那個穿著白褂的醫生說：「抢救无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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