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歐多爾滿懷欣喜地睡了一覺,他又夢見了爸爸、姊姊、弟弟,甚至是去世了許多年,都未曾在夢裡見過的媽媽。
在夢裡,他覺得自己好幸福,已經擁有了一切,夢裡只差一個錫亞,就圓滿了,畢竟錫亞是他最好的朋友,希歐多爾甚至可以篤定,自己往後那漫長的人生中,都不會再遇到像錫亞一樣,與他這麼交心的人。
「錫亞,起床了。」
在希歐多爾聽見外頭的雞鳴以後,他自然而然地起了床,去浴室裡洗臉刷牙,把頭髮梳好,然後去敲了錫亞的房門。
沒有人應門。
這讓希歐多爾覺得很奇怪,因為錫亞向來是一個比較自律的人。
「錫亞,我要開門進來了。」希歐多爾又敲了一次房門,還是無人應答,便逕自開了門,進去之後卻發現錫亞不在。
「他去哪裡了?」希歐多爾環顧房中,幾乎沒什麼東西被拿走,錫亞也沒有留紙條,「晚一點會回來嗎?」他想。
※
麥恩蘭小島上。
這就是錫亞一直以來,拒絕向希歐多爾提起的家鄉,他本來甚至打算一輩子都不回來,只因他身上的龍血詛咒,會害死所有與他親近的人。
而今,錫亞重新地站在了十六歲那一年,被他刺傷的龍面前,而那條龍的身上,甚至還殘存著五年前的舊傷,這讓他更加確信,這條龍正是他的陳年舊友,他身上災禍的根源。
「你果然沒死,是吧?」
錫亞自背後抽出了屠龍之劍,「那一年,你把血澆在我的身上,讓我承受了五年的詛咒,但是今年,我要殺了你,我要再淋一次你的血,來破除我身上的詛咒。」
──只有這樣,我才能把我接下來的人生,承諾給希歐多爾。
站在錫亞身後,身穿禮服的謎樣女子,看著這一人一龍的對峙,彎起了嘴角。
「吼──」
那條火龍朝著錫亞噴出火焰,錫亞舉劍格擋,那把劍具有火抗性,竟然把龍火全都格去了其他的方向。
這把劍的效能令錫亞萬分驚異,不禁望向那名女子,「音……這把劍難道是真正的『Dragon Slayer』?」
「我沒有必要騙你。不論是今天史矛革出現的資訊,還是把你成功空間轉移來所使用的符石,都是貨真價實的,不是嗎?」名叫「音」的華服女子回答道。
「妳到底要什麼報酬?我怕我給不起……!」那條龍用翅膀搧出的颶風,攻擊著錫亞,錫亞顧著閃躲,很快就沒有空隙再繼續與音對話。
「你不需要給我任何報酬,只要為民除害就好了──來吧!揮動你手上的那把劍,你的同居人還在家裡等你回去呢。
「只要輕輕一揮,你就能完成對他的承諾了,你可以一生都和他在一起,直到你死去的那一天!」音媚笑道。
錫亞將魔力導入劍中,不料那劍竟自己有了動作,「……這劍……是一把邪劍!」錫亞發現自己不但無法取得對劍的主導權,那劍甚至持續地自他身上汲取著魔力,「這把劍裡封印了什麼?」
「既然叫作Dragon Slayer,當然是封印了以前曾經成功屠龍的先賢的靈魂啊,否則怎麼能擔當得起如此的大名呢?」音理所當然地說道。
『雖然勝之不武,但是我的目的在於完成心願,我從來就沒有在乎過武德與否。』錫亞自我催眠般地心想道。
好幾回錫亞都以為自己要被龍的利爪開腸剖肚,然而那把劍始終帶著他避過了要害處的傷,錫亞即使遍體鱗傷,也不至於有生命危險。
「有空隙!」錫亞順著劍的引導,將劍插入龍那黃色的眼珠中。
「嘶啊啊啊──」龍頓時發出響徹雲霄的吼聲,金色的龍血自傷口中噴濺出來,撒了錫亞的全身。
『如此一來,我的詛咒就能……!』錫亞自龍的身上一躍而下,看著自己周身的咒印浮現,那是他從前被噴過龍血的部位所留下的,然而他見那咒印不但沒有消失,顏色反而越來越濃。
「……妳騙了我是不是?」錫亞望向音,此時音已拿出了傳送符石。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你來達成你的目的,我來達成我的目的,各取所需,能談得上誰騙誰?」音悄悄唸了咒語,只見她的身形將逐漸消失。
「吼──!」火龍朝著錫亞噴出火焰。
錫亞卻將那把劍扔了出去,屠龍劍一把插到了巨龍的喉口上。
「!」音見到龍非但沒來得及對錫亞下殺招,反而被那把劍給封了喉,立刻止住了唸咒,她思考片刻,便踩著高跟禮鞋,上前抓住錫亞的手,同時伸手將那把劍召了回來,化進百寶袋裡,「別急,這一回我會帶你走,因為把你留在這裡,我就不能親眼確認你的生死了,這對我而言更沒有意義。」
那條龍已然失去了戰力,只能目送兩人的身形偕同消失。
回到北大陸以後,錫亞感受到自己身上的魔氛變得越來越強。
「……妳到底有什麼目的?難道是想看那條龍把我殺死嗎?這對妳有什麼好處?」錫亞強忍著全身上下被龍血灼傷的傷口,質問道。
「如果真是這樣,我何必給你那把劍呢?何況,證實了再沐浴一次龍血,或是將龍殺死,這兩點都不能解咒,不就已經是你最大的收穫了?既然如此,你有什麼好怨我的?」音回答道。
「……」
錫亞踏著搖搖晃晃的腳步,想進屋,但是他的全身上下都冒出黑煙,體力逐漸不支。
音上前架住了他的肩膀,「你的肉體已經承受不住詛咒的份量了,看來你會睡得很久很久……只要睡個三百年、不,四百年,詛咒就會發散到你的肉體能承受的程度。
「同時,我也能撐過我的任期,這對我們兩個都有好處。畢竟你也是我相識已久的好友,能不殺你,對我而言當然是最好的。」
錫亞聽見了音似乎在對著他策畫著什麼,自己貌似是她的某個計畫中的棋子,然而他已無暇去管這些,他只問道:「我要睡多久才能恢復?四百年?」
「依你剛才所承受的量,我估計是四百年,畢竟你這一回淋的比小時候多。詛咒的份量,依照你對龍所造成的殺傷而計算強度。
「那把劍裡頭之所以會裝著勇者的靈魂,便是因為他們若維持著人形,幾乎要永遠沉睡,但是待在劍裡頭,他們就可以繼續做他們生前喜歡做的事;反正持劍的人通常不能抵抗那把劍的力量,劍裡裝的靈魂不是只有一個人而已,他們都很強。」
音一邊說著,一邊開了門,將錫亞帶進了家裡。
「……錫亞?」
希歐多爾聽到門外有動靜,他自樓上下來,只見一名未曾見過的美麗女子,架著全身上下都是血和傷口的錫亞,自錫亞的身上還不斷傳出一陣陣燒焦味。
錫亞怔怔地看著希歐多爾,「你是去哪裡玩了?怎麼會把自己搞得這樣半死不活的?」希歐多爾忙過去攙扶錫亞,錫亞自他身上一滑,他乾脆將錫亞打橫抱起。
「我說我剛屠龍回家,你信嗎……?」錫亞把頭靠在希歐多爾的肩膀邊,苦笑道。
希歐多爾立刻說道:「你說什麼我都信,但是你現在先別說話了,我帶你回房。」
音卻抓住了希歐多爾,不讓他離開。
她對著錫亞問道:「你想不想進到那把劍裡,和其他的勇士們在一起?還是說,你寧可睡四百年?」
「我才不要進那把噁心的劍裡,我可以睡四百年……」錫亞指著希歐多爾,果斷地回答道:「但是,我要他……陪我一起……一想到我只能睡覺,他卻可以活動四百年,我就受不了。」
「可以,這個心願,我能幫你達成;只要你可以好好地睡過四百年,就是幫了我大忙,那麼我幫你一點小忙也不成問題。」音說道。
「錫亞,你是什麼意思?」錫亞的話令希歐多爾一陣咋舌,「你難道就這麼恨我?」
音打量著希歐多爾,瞇起了睫毛纖長的雙眼,「不管錫亞是怎麼想的,至少你會是以後的『SAINT』,下一任『聖者』的同伴,我不能放任這樣的事發生。在我的任期內,守護好魔界,就是我唯一的職責,不管你是不是血族,只要你會阻礙我履行職責,你就不是我的同伴。」
音自錫亞的身上取下血點子,希歐多爾見狀,打算對音動手,然而懷裡卻抱著錫亞,他一時間甚至不知道該對這個自己去找死,還要他跟著一起去陪葬的人,當抱持什麼樣的情緒,該把錫亞逐漸變得沉重的身體直接甩到地上嗎?然而錫亞昨天對他流露的情感,卻也並不假。
『我只想完成我與姊姊的約定,你為什麼要逼我沉睡四百年?就算你是我的老師,你也不該為我決定這樣的一件大事。』希歐多爾心想。
「是我對不起你們,請你們先睡一下吧。」
音畫好咒印,壓在了希歐多爾的額頭上,希歐多爾隨即眼前一黑。
『這個封印,是以錫亞的血所製作的,理論上,除非是錫亞本人,或者是體內流淌著他的血液的血親,否則無人能替你解封,就算是製印師我本人也不行。
『不要讓錫亞的子嗣成為聖者,或者不要讓錫亞產生子嗣,這是我的目的,所以理論上,應該會是錫亞本人醒來以後,親自替你解封。這也符合錫亞本人的意思,不是嗎?』
『我不知道他是出於自私,還是擔心,才會在倉促之下決定這麼做,但是他這樣的決定,從旁觀者的眼光來看,我是完全能理解的。
『好了,和錫亞一起沉睡吧。等你醒來,全新的世界在等著你。』
在完全失去意識前,只聽見音這麼對他說道。
而後,音親自為他蓋上了他們日行者一族進入冬眠以後,專用的棺材門。
沉睡中,希歐多爾彷彿聽見了錫亞的聲音。
錫亞問他:『你願意陪我一起沉睡四百年嗎?若是你願意的話,我以後再也不會像今天一樣,從你的眼前忽然消失。』
希歐多爾不知道,他甚至沒能自己做出選擇,就被迫如此了,這讓他如何回答?
只聞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而後,希歐多爾再也沒有聽見錫亞的聲音,他的世界裡變得沒有感官,沒有聽覺,沒有認知,甚至連夢境都沒有。
【待續】
一到四章是2018年寫的,發現基本跟大綱合,甚至疑似還把小時候寫的大綱也寫掉了,就沿用了18年的版本。
今天把總大綱整理了一遍,應該就照著寫下來吧(小時候沒有能力寫屠龍,長大以後也沒有能力寫,真的只想大綱文趕火車水掉,只是太對不起音了),一路寫到艾德霖當上聖者。(不過這樣講也不會有人知道我在講啥QwQ)
我決定以後只要要打東打西我就全部水掉……那種東西寫出來也不會好看吧。
最扯的是先寫番外居然有用Orz……
果然要打魔王的故事就還是先從魔王那邊下手比較對(?)
祭司的話,同一部故事裡的角色,彼此之間多少都會有關連吧;不過閱讀起來怕錯亂時序,所以以後應該盡量照總大綱的時序寫然後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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