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紅磚巷。
本區靠近斯皮塔佛德,在15世紀後因出產製造紅磚的紅土而被命名,以前是罪案頻發的移民區,現在則成為倫敦的次文化孕育地,無數先鋒派藝術家於此發跡。
清晨,第一縷曦光穿透頭頂的林蔭,落在幽靜的小道上。送報人穿梭在門廊之間,角落裡的露宿者當先蘇醒,從睡袋中探出頭,迎來頹喪的新一日。沒過多久,街道上開始喧囂起來,膚色黝黑的男人三五成群,聚攏在各個角落,討論著這天的生計。
這時,一位有著沃土般色澤的褐髮的少年出現在街尾,提著銀灰硬殼箱的他,頓時吸引了男人們不懷好意的目光。這些金屬製的提箱,多是財富的代名詞,而如同他們猜度的一樣,箱子裡放滿了250公克的金條。
按照聯合王國的法律,16歲以下的孩童必須接受全日制的義務教育,但因為家境複雜,馬庫斯自小學起就一直是問題學生。在初中畢業後便輟學的他,暗地裡鑽研投資一道,之後憑炒賣倫敦金賺了一筆錢,大宅裡也儲備有實物金條。這些不多的私人資產,如今全數被他提取出來,他有一種預感,與老人的遭遇,將會改變自己的命運。
黑人們不約而同的對馬庫斯行注目禮,最後還是悻悻然的收回目光。馬庫斯泰然自若的走到十字路口處,老人已經在那裡等待著他。
「跟我來。」老人半眯眼睛,淡淡的說了句,然後便向大街那邊踱去。
馬庫斯一言不發的緊隨著他,沿途經過一間間二手商店,這裡是廉價潮物的天堂,街上到處販售著復古衣著、二手唱片和各種流行玩意。不時映入眼簾的還有這裡的一大特色——街頭塗鴉,無論是轉角的牆壁還是垃圾堆旁,到處充斥著後現代味道的塗鴉,給人以一種另類的視覺衝擊。
老人帶著馬庫斯走進一條無人的巷弄,巷道上方是糾纏在一起的電纜電線,遮擋了一部分的陽光,致使裡面頗為陰暗。在小巷盡頭的牆上有一幅惡魔的塗鴉,惡魔頭頂山羊般的犄角,額頭間烙印著逆五芒星,背後有一雙遮天蔽日的巨大翅膀,張開血盆大口。惡魔是如此的栩栩如生,讓人有一種牠會隨時穿出牆壁,撲到觀者身上的感覺。
惡魔身旁歪歪斜斜的寫著一行小字:「這條小路使我心傷,它的力量就是撒旦」。這應該是在70年代大紅大紫的齊柏林飛船(Led Zeppelin)樂曲中的隱藏訊息,在《登往天堂之梯》(Stairway to Heaven)這首歌裡,有人發現如果將整首曲子倒帶播放,就會出現令人不安的撒旦崇拜歌詞,據說當時還一度引起轟動。
老人一路走到高牆前,而且並不停步,直接「進入」了惡魔的巨口,馬庫斯眼看這不可思議的景象,略一皺眉,隨即抬腳跟上。在身體與牆面相接時,他的皮膚有一種奇異的觸感,彷彿輕躍入游泳池一般,然後馬庫斯發現自己在一條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廊道裡前進。隨著他繼續行走,一線灰光突然出現在眼前,接著是一陣腳踏實地的感覺,他來到了一個灰色的空間。
空間極其闊大,舉目看去,一條大路直直貫通到地平線上。路的兩旁是一棟棟散發著古樸氣息的立方體建築,頭頂是無光的死灰,所有人、事、物自體閃爍著微光。
「喂,老頭。」馬庫斯不客氣地出聲:「這裡是哪裡?」
老人抬了抬眉,沒好氣的說道:「我有名字的,你可以叫我唯大師。」
「這裡是存在於平行維度的空間,四面八方都有『門戶』連通現實世界,嘛,不過如果隨便闖進哪道門的話,你可能會發現自己出現在地球另一端。」唯大師沉著嗓音說道:「黑暗陣營建立這個據點,就是為了作為貿易、交通和管理的地下樞紐,從而把影響力擴大到整個魔術社會,姑且稱此處為【灰色箱庭】吧。」
唯大師認準一個方向,徑自走去,馬庫斯跟在他身後,放縱自己的好奇心,到處亂看。這裡似乎是商業區,建築物朝向大路的那邊擺著一列攤位,有點像假日的跳蚤市場,只是彌漫著一股沉沉的暮氣。簷篷下的陰影處,一些用暗色調兜帽蓋著臉龐的人席地而坐,有的檔面乾脆空無一人,店東不知到哪裡晃悠了。
但比起這些古裡古怪的陌生人,馬庫斯的注意力更多的被地蓆上的物事吸引。成色好的寶玉、水晶就像爛大街的鎮紙石般隨處可見,且多是未經過打磨拋光的原石,部分以觀賞石的形態堆放在角落裡。更高處的架子上放著大小各異的玻璃容器,裡面用褔爾馬林浸泡著種種不知名的臟器、肢體,馬庫斯在瞄到其中一窩尾巴打結糾纏在一起的老鼠後,莫名有種作嘔的感覺。此外,還有一些形態奇特的植物根莖和果實,有風乾的,也有保存在一種永凍冰塊裡的新鮮貨,馬庫斯能夠辨認出的只有那一籃幸運草,有十字架般招展四片葉子的,有五葉、六葉、七葉的,不知有何用途。
「魔術師不會使用世俗的貨幣,因為那都是虛無的,只相信以物換物,或者以一些在大自然裡儲量稀少的礦石、植物為交易單位。」唯大師悠悠的講解:「其實黃金在近幾十年信用度也大大降低了,因為那在煉金儀式裡能夠很輕易轉換出來,唯一的代價就是魔力而已。黑暗陣營祟尚武力,一切與魔力掛鉤的貨品,如術式教本、靈裝圖紙,甚至能供給作為魔力基礎的生命力的金丹和萬靈藥,都有比前面提及的物質高出許多的價值。」
「對了,你還不知道術式、靈裝這兩大概念吧。」唯大師這時才想起:「發動魔法首先要精煉魔力,術式就是一切以魔力為燃料引發超常現象的手段。構建起術式的是魔法記號,把這些記號內置到用特殊技術打造出來的載體裡,就可以重複的執行某種固定的程序,這就是靈裝。不知道你家裡有沒有安裝電腦,用電腦系統來理解的話,靈裝的硬件就是與人體連結的循環迴路,軟件就是魔法記號中蘊含的指令。」
聽著唯大師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段,馬庫斯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這些對目前的你來說還太早了。」唯大師繼續在前面帶路:「先購置幾件消耗品吧,你往後的日子很大機會會用到。」
一路前行,馬庫斯漸漸摸清楚了空間的結構,其呈現著一個無限放大的圓餅型,他們腳下的大道貌似是通向中央區域的,商店、街道的規劃井井有條,頗為出乎馬庫斯的預期。
2年前,一本名叫《哈利波特—神秘的魔法石》的青少年小說默默問世,隨後如異軍突起、大受好評。書中的霍格華茲魔法學校,城堡裡的樓梯便是隨機移動的,會突然出現或消失,令馬庫斯印象深刻,一直認為如果有裡世界的話,其建築一定會採用這種曖昧的結構。不過現在這種規劃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把城鎮建成小說中那樣的話,不僅所有實體地圖都會失效,也容易讓路人無所適從。
沿路的場景千篇一律,不知道走了多久,唯大師在一間裝潢洋溢著東洋風的店鋪前停步。仿古的紅木牌匾上以金漆題著三個筆力遒勁的漢字,馬庫斯隻字不識,所幸字體下方還有對應的英文,意譯的話大概是「奇石坊」。
店主在櫃台後托腮打著盹兒,然而兩人一走近,他便似有所覺,張開眼睛,揚手朝唯大師打了個招呼:「喲,唯,甚麼風把你吹來的?」
「帶這小子來買點東西。」看來兩人是熟人,唯大師口中敷衍著,指了指馬庫斯手中的提箱。
「咦?收了弟子嗎?真不像你呢。」店主饒有趣味的調侃道。
「別廢話,老樣子,東西拿來。」
店主「喔」了聲,鑽進內室,一陣翻箱倒篋的聲音傳來。過了半晌,他捧著四個鐵盒回來,粗手粗腳的把鐵盒擱到櫃台上,然後把盒中的晶石逐一倒在電子秤上,各稱了250克的重量,再分裝進四隻布袋裡。
馬庫斯眼尖,辨認出了寶石的種類,分別是深紫與粉紅交織、泛著蠟狀光澤的舒俱來石,被譽為「綠寶石之王」的祖母綠,檸檬色、澄澈剔透的黃水晶,以及有著乳黃色紋路的琥珀。每顆寶石的體積相等,被精密切割成幾何結構,其中正四面體的舒俱來石和立方體的琥珀尤其顯眼。
「這些是甚麼?」馬庫斯收回目光,終於開口,聽語氣並不是在詢問寶石的本質,更像是探尋它們的用途。
「四種寶石,對應四大元素。」唯大師簡潔答道:「舒俱來石屬火,祖母綠屬風,黃水晶屬水,琥珀屬土,在象徵天使的召喚儀式中會用到。」
「現在你還用不到,我就先收起了。」唯大師露出一個猥瑣的笑容,把布袋塞入懷裡。
馬庫斯一陣無語,看向唯大師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剋扣員工薪酬的無良老闆。
馬庫斯正盯著唯大師,店主卻走近前來,自顧自的奪過他手中的提箱,掂掂重量,說道:「嗯…還湊合吧。」
這人好沒禮貌……馬庫斯心中不快。
「唯,待會去哪呢?」店主搭訕道:「『鐵籠』那邊,今天是公牛里歐的衛冕賽,要一起去看看嗎?」
唯大師聞言,睜開了眼睛,這也是馬庫斯第一次與他對視,唯大師的眼神的確令人不安,他的瞳仁裡沒有一點光芒,是深不見底的黑暗。唯大師的眼珠骨碌碌的轉了一圈,然後又眯起來了,彷彿一隻想到甚麼詭計的老狐狸般笑了起來:「今天天氣不錯,就去逛逛吧。」
店主嘿嘿直笑,道:「難得你有心情,我們就浪擲一把吧。」
十五分鐘後,地平線上出現一頂巡迴馬戲團裡會看到的黑白相間的帳篷,隨著馬庫斯走近,他越是感受到帳蓬的巨大,從蓬簷的陰影裡往上眺,有一種遮天蔽日的錯覺。唯大師和奇石坊的店主勾肩搭背的走在前面,入口處有一個面容枯槁的老人在售票,店主從布袋裡倒出幾粒金子,老人便讓過身軀,給三人放行。
還沒真正走入帳篷內,馬庫斯耳畔就蕩起如雷的喧嘩聲,入目的是一個三層樓高的鐵籠,鐵絲上佈滿了倒刺,籠身如一面高牆,完全隔絕開兩個世界。鐵籠邊緣,一排排觀眾席往外輻射開去,一幅人頭湧湧的景象。
鐵籠的典型特徵,立時讓馬庫斯想起綜合格鬥的比賽場地,但事情看來沒那麼簡單,因為籠內的硬地上有著一圈圈暗紅,就像大面積的血斑洗刷不掉一樣。
無論內容為何,比賽似乎尚未開始,此時,觀眾又爆出一波喝采聲,而且同時往籠前的高台注目。「嘿咻、嘿咻」,好像有甚麼人戴著攜帶式的麥克風做著帶氧運動一樣,一串呼氣聲從高台那邊傳來,仔細看去,一個衣冠堂皇、留著八字鬍的矮小男人正順著樓梯上的墊腳凳吃力的往上爬著。墊腳凳很高,所以當男人的腦殼出現在高台後面時,就顯得男人越加的矮小。
「咳、咳。」矮子主持人站穩腳後清清嗓子,朗聲道:「歡~迎各位鄉親父老光臨鐵籠,我是不知道大家有多期~待啦,總之蒙提翹足企首等~的就是今天的格鬥,因為今天出場是我們連勝九場的『衛冕者』公~牛里歐,他將會面對隨機抽出的神~秘挑戰者,只要他再獲勝一場,就能換得終身的自~由,現在就請大家熱~切鼓掌,迎接這頭野蠻的公牛!」
隨之而來的是排山倒海的吶喊,馬庫斯把目光移回唯大師這邊,卻見對方指了指靠近鐵籠的那邊,說:「我們倆要到上層的特等席啦,你的座位在那邊,沿著這條過道一直走就是。」
「喔?是嗎?」馬庫斯扭頭看了看。
「放心,比賽完了之後我們再會合吧。」唯大師靠過來,親切的拍了拍馬庫斯的後頸。
馬庫斯感覺後頸一熱,但並未為意,再回頭時唯大師已經在人潮遠處了,馬庫斯搔搔脖子,往過道那邊踱去。
過道兩旁稀稀落落的放了幾個座位,越往裡走人越少,馬庫斯精神有點恍惚,沒有多加注意。在穿過一道門廊後,身後的鐵閘「噹」一聲落下,他才後知後覺的感到不妙,拍打著閘門,呼叫道:「喂,這是哪招?放我回去!」
這時,主持人蒙提尖銳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哦?有一位新晉的挑戰者,剛剛加入了比賽,這是誰呢?喂,派奇,給我那個名牌,嗯……讓我們迎接~『紅土』!」
話音剛落,馬庫斯前面響起「吱嘎吱嘎」的機關聲,一線光明漸漸擴大,他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置身於鐵籠之中。
燈光眩目,震耳欲聾的叫囂聲從四面八方湧來,但籠內、籠外的分別竟是如此之大,視覺、聽覺上的刺激幻化成雜訊,即使不刻意去看,也知道無數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就像動物園中被觀賞的畜類。
「喂,小子!」一聲粗獷的呼喝從格鬥場對面響起,馬庫斯扭頭看去,是一個滿臉橫肉的光頭,光頭赤裸的上身滿佈大大小小的疤痕,其中一道從右腰際斜達到左肋間,皮膚縫合的烙印清晰的殘留著,此時他正扭動著肩膀,骨節磨擦發出格格的聲音:「既然站到了這裡,就別東張西望。我不知道你挑戰我的膽子在哪裡,但我是不會因為你年紀輕而留手的,畢竟我再贏一場就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鐵籠外,店主湊到唯大師的耳邊,竊竊道:「這樣真的好嗎?他和籠裡的奴隸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適應不了這麼嚴峻的環境的,很可能就這麼困在裡面一輩子,更有可能的,會死!」
唯大師幸褔的撫著鼓脹的錢袋,笑吟吟的道:「鱷魚產下卵後,只會逗留到卵孵化為止,不但不會養育子嗣,而且會吃掉羸弱的小鱷,就是因為這樣,鱷魚才能成長為河裡最凶殘的獸類。我不管他是甚麼出身,如果連這一關都過不了,他便沒有資格學習魔道,也沒有資格活在殘酷的裡世界。」
店主歎一口氣,道:「且看這場比賽結果如何吧。」
事已至此……
此際,馬庫斯哪還不知道自己被唯大師賣了。他審慎的打量著公牛里歐,很快便進入了臨戰狀態。作為黑道的少主,各種聚眾鬥毆對他來說如同吃飯那麼尋常,他本人也並非手無縛雞之力的小鬼頭。里歐的體格比自己壯碩不只一個等級,可打架除了看雙方的物理條件外,也講究技巧、氣勢和戰術,雖然不清楚勝利的獎賞是甚麼,但他是不會一味被動捱打的。
「眼神不錯,看來你已準備好了。」里歐殘暴一笑,也不見他有甚麼前兆動作,一抹殘影如流星般掠向馬庫斯的左頰,一記勾拳打出。
「好快!」馬庫斯壓根看不清里歐的攻勢,但長年在街頭廝打的經驗讓他立即對里歐的殺意做出反應,雙臂交叉架擋在左側。
「彭」,一下誇張的肉體碰撞聲,馬庫斯倒飛出去,撞在鐵絲網上,後背感到一絲絲冰涼,鐵絲上的倒刺已經沒入肌膚。
觀眾發出一陣咆哮。
「這種力量,很不正常……倒不如說,已經是非人了。」馬庫斯小心的掙開鐵絲網,但仍有幾寸皮膚被倒刺撕扯,留在了鐵絲上。此時心中的奇怪蓋過了周身的陣痛:「這也是魔術世界的力量嗎?」
眼見馬庫斯重整了態勢,里歐一秒也不停留,像頭蠻牛般擺出擒抱的姿勢,拔足衝來,想把馬庫斯直接壓制在籠邊。
馬庫斯見狀向旁一滾,連跑帶爬的沖向場地中心,對付力量型的對手,他本能的爭取更多的騰挪空間,但里歐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在馬庫斯還沒直起身的空檔,一腳踹在他上腹部。
當馬庫斯回過神時,他已經飄了起來,整個人浮在半空中,頭頂二極管燈泡的強光近在眼前,讓他睜不開眼睛。瞬息後,自由落體開始,馬庫斯只來得及調整體位,讓自己不會摔得那麼慘。
「砰」,馬庫斯右側身體墜落在堅實的地面,不少力道被卸去了,但他仍感到全身散架似的,整條右臂膊已經麻木不仁。
這次不等馬庫斯站起來,里歐便重重的踢在馬庫斯脊樑上。脊椎是人體神經密集之處,一旦受創,輕則喪失部分運動功能,重則全身癱瘓,看里歐毫不在意的樣子,似乎在鐵籠裡積蓄的暴戾已深入其骨髓之中。
馬庫斯像個皮球般彈起,意識逐漸迷糊。就在這個時刻,之前在後頸感受到的熱度再次冒起,然後經由脊柱傳到四肢百骸。在馬庫斯的腦海裡,他就像跳進火山口一樣,灼熱無比的岩漿包裹著他的軀體,表皮、骨骼一點點的融化、蒸發,慢慢與周圍的熔岩同化。馬庫斯一個激靈清醒過來,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充斥他的全身。
在里歐的眼中,馬庫斯從彈起到仰躺在地,只是五秒間的事。看到對方完全沒有抵抗之力,他大笑著踱步過去,打算給馬庫斯最後的一擊。
然而,他向著馬庫斯頭顱踩落的一腳停住了,馬庫斯在千鈞一髮間翻身,雙掌牢牢地托住里歐的赤足。
「還打算死撐嗎?」里歐皺皺眉,加重了腳上的力道。
「……」馬庫斯喃喃地吞吐著語句。
「啊?你說甚麼?」
「…你,給我死!!!」
馬庫斯驀地爆發了,雙臂使勁一掀,里歐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一時失去重心。馬庫斯左手扯著里歐的褲管,借力起身,隨後一甩右手,蓄力已久的鐵拳轟向里歐的下巴。
「……甚麼?!」里歐眼看一個拳頭在眼前不斷放大,只能夠說出這句話。
觀眾的驚呼蓋過了肉體碰撞的聲音。
里歐像一枚炮彈疾射出去,扎到鐵籠上,力道之大使得鐵絲網向外凹陷下去,也許是倒刺的原因,里歐黏在鐵絲上,野蠻的公牛已經失去了意識。
「這、這、這——太難以置信了,名不見經傳的新人打敗了我們的衛冕者,我在此宣報,今天的勝利者是——『紅土』。」蒙提驚訝得連常用的語尾都變了。
觀眾大聲歡呼起來,整個場地籠罩在轟音裡,特等席上的唯大師也笑了,露出一口黃牙。
「真、真的贏了,爆冷、爆冷啊……」店主呢喃著:「這豈不是說,我們這次贏得盆滿缽滿?」
兩人在馬庫斯身上下了重注,看來這次莊家要哭慘了。
一拳揮出,馬庫斯渾身脫力,大字形的躺倒在石地上面,望著天花板的燈光:「好累……看來這次真的要昏過去了。」
「…左手路徑就是指反社會、極端自由化、不擇手段、損害他人利益的魔法修行……」
燈光昏暗的陋室裡,一個40歲上下、留有雜亂山羊鬍的大叔豎起一根食指,對著靠牆而坐的馬庫斯,一本正經的說著:「而所謂黑暗陣營,就是崇尚左手路徑的墮落魔術師基於利益共生關系而建立的,其領導者是黑色兄弟會(black brothers)……」
馬庫斯百無聊賴的托著下巴:「所以說,為甚麼你會知道這麼多?」
自從上次戰勝公牛里歐,時間已過了兩個月,這段日子裡,馬庫斯捨生忘死的在鐵籠裡廝殺,平日沒有比賽則借住在奴隸營裡,環境是惡劣了點,但至少三餐有保證,不致餓著肚子。面前的這個大叔是他在營裡結識的一個奴隸,也許是失去自由太久了,一味的怨天尤人,馬庫斯心情好時偶爾會聽他吐吐苦水。
「我以前是一個黑巫師蓄養的僕從,有時他會在我身上做一些活體實驗。」大叔伸出雙手手指,左邊缺了兩根,右邊缺了一根:「有一次實驗出了意外,魔力輻射把我的手指污染成軟體動物般的觸手,因為丟了手指,沒法幫他做一些精巧的操作,便把我賣到鐵籠來。這些都是他告訴我的。」
「隨便吧,反正我今天就要離開這裡了。」馬庫斯無所謂的聳聳肩。
「紅土,聽著,儘管你是這陣子最強的黑馬,一路連勝來到衛冕賽,但別以為可以輕易脫身。」大叔苦口婆心的說:「要換得自由,就要賺夠10點【自由點】…從零開始,每勝一場得1自由點,失敗扣1點,雖然並不會扣至負分,但成為9點在手的衛冕者後,一旦輸掉一場,分數就會清零,因此歷年脫離鐵籠的人極少。」
「再加上,有些金主為了提高奴隸的勝率,偷偷在他們身上做手腳,開啟了一種叫作『生命迴路』的東西,這使得整個機制更不公了。」大叔嘆一口氣:「說起來,我在這邊待了也有將近10年,再過幾個月,我就會像其他渡過壯年的傢伙一樣被轉移到別的地方。」
「你未免太消極了吧……」馬庫斯說道。
生命迴路這個關鍵字,對現在的馬庫斯來說,還是一個很曖昧的概念,可能跟他在初戰時覺醒的那股熱流有關。在無眠的夜晚,馬庫斯也試過靜下心來,感受體內的未知能量。在心神引動下,熱流會順著神經在全身循環,然後積貯在腹部的位置,只要成功調動這股能量,一記直拳大約能把一個90公斤的壯漢打飛到6米以外,已經接近李小龍的紀錄了。馬庫斯深知自己能走到這一步,多半是仰仗這股源自唯大師的力量。
此時,安裝在天花角落的廣播系統傳出蒙提那辨識度很高的嗓音:「紅土,該你上場了~~」
馬庫斯站起身來,活動一下裸露的膊頭,向著敞開的門口走去,路上與里歐擦肩而過,里歐酷酷的道:「今天的衛冕戰,如果贏了的話,就別再回來了。」
「放心,就算真的回來了,我也會一下子用實力殺出去的。」馬庫斯說完,頭也不回的步出陋室。
里歐被他嗆得說不出話來,只能苦笑。
鐵籠外,已坐滿了聞訊而來的觀眾。
「讓我們歡~迎——後生可畏的無敵小子,紅土!」蒙提輕快的帶動著場內的氣氛。
「耶——」
再次步上格鬥場,馬庫斯深吸一口氣,張開雙臂擁抱觀眾的歡呼聲。在鐵籠裡的兩個月,已令他習慣身為角鬥士的榮耀。
對手是個一身肥膘的胖子,眼見面對的是連勝不敗的馬庫斯,臉頰邊滴落冷汗,表情有點虛怯。
「來吧!」馬庫斯斜視著胖子,勾了勾食指頭。
胖子艱難的嚥下一口唾沫,咆哮一聲給自己壯膽,抖著肥肉向馬庫斯沖來。
馬庫斯露出一抹冷笑,只是抬起右臂。
「匡」,脂肪層撞上鐵絲,發出一下類似籃球入筐的奇妙響聲,胖子緩緩的從鐵絲網上滑下。
「這是——一記乾淨利落的推手,又是一擊,紅土只用一擊勝出了衛冕戰,為自己換得了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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