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日所有賽程結束,觀眾紛紛散去,鐵籠內外空蕩蕩的。
馬庫斯走在鐵籠底下的地道裡,在前面領路的是主持人蒙提,蒙提走路時蹦蹦跳跳的,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是矮子似的。
「我很驚訝你們真的會放人離開這裡。」馬庫斯冷不防的說出這句話。
「你們為客戶們帶來的勞動力本就可有可無,而且奴隸嘛,總會從外面源源不斷的進來,在你們拚死廝鬥時,我們已賺夠賭金了。」蒙提稍微扭頭,眨一眨眼睛:「況且,有命出去的人,一年到頭也不見有一個。」
「嘿。」馬庫斯冷哼一聲。
通道盡頭的鐵門自動打開,兩人來到一個看上去像會客室的地方,唯大師側對他們坐在一張沙發上,雙手捧著一杯茶正呷著。
見到兩人進來,唯大師轉過頭來,抬了抬手:「嗨!怎麼樣?『紅土』這個代號聽起來還順耳嗎?」
「少說風涼話,你這陣子在我身上賺了不少錢吧?」馬庫斯披上掛在牆邊的外套,蓋住自己赤裸的上身。
唯大師吹了下口哨,一臉無辜。
「你的接頭人既然到了,我就不打擾你們了。」蒙提反手帶上門:「聊夠了往右手邊的通道口出去便是。」
「敢情你們黑暗陣營的人都是這樣對待自己的弟子的?」馬庫斯一屁股坐在唯大師對面,語氣聽來沒半點惱怒的感覺。
「喔,看來你在奴隸營那邊聽了不少嘛。」唯大師放下茶杯,賊笑道:「你沒有理由恨我,畢竟一個曉得大周天迴路的正常人,根本不可能輸給那些只會局部肢體內循環的雜牌軍。」
「所以一切事情都在你的預算內嘍。」馬庫斯怒極反笑。
「安心安心,既然你已證明了自己的價值,接下來我就會好好教你的。」唯大師直起身,向出口行去:「這裡不太方便,我們換個地方吧。」
密室裡,唯一的光源只有四面牆架子上的一排排蠟燭,北方的壁上掛著一幅羊頭惡魔的畫像,石地中心用山羊血繪製了一個不祥的圖騰。圖騰由兩個同心圓和其內的逆五芒星組成,內圓和外圓之間是一條銜尾蛇,蛇體上刻滿了不知名的蠅頭小字。
馬庫斯、唯大師面對面坐在惡魔畫像前,寂靜之中,唯大師開口了:「你在格鬥場中覺醒的充其量只是生命能量的自體循環而已,千萬不要自滿。接下來我要傳授予你的才是每個教團的不傳之秘……」
「仔細觀看這幅畫像,是不是有點眼熟?」唯大師向畫像一努下巴,說道。
「這…好像是灰色箱庭入口的牆上塗鴉。」馬庫斯想了想,道。
「這畫像名為『安息日之羊』,由19世紀的神秘學家艾利馮斯.李維所繪,其本體是基督宗教的大惡魔巴風特(Baphomet),是聖殿騎士團所崇拜的偶像,也就是撒旦的化身之一。它角中的火炬是宇宙平衡的神秘之光,醜陋的野獸頭顱象徵人類的原罪,朝上的右手指向代表慈悲的白月亮,朝下的左手指向代表嚴峻的黑月亮,腰間豎立的赫密斯雙蛇杖象徵永恆的昇華。」
「在這幅畫像中隱匿著莫大的奧秘,根據我年輕時無意得到的教本所解讀,其內中藏有一套完整的魔力循環法。」唯大師睜開雙眼,瞳中的狂熱展露無違:「是完整的循環法,知道這代表著甚麼嗎?那可是通往至高的道路啊!」
「你現在說的循環法,究竟在本質上與我領悟的生命迴路有甚麼區別?」馬庫斯不解的問道。
「我傳給你的生命迴路,在圈內被稱為內循環,是溫養先天元氣的法門,但這些先天的生命力會隨著機體衰老而漸漸流失,而真正的魔力循環是一種外部循環,能夠吸納天體間與地核裡的能量,那可是取之不竭的。」唯大師簡單的解釋著:「而『安息日之羊』中我所理解的奧妙之一,在於它指天指地的雙手。」
「朝天的右手,對應『慈悲之柱』,囊括了人體右側的所有脈絡;朝地的左手,對應『嚴酷之柱』,包含人體左側的所有脈絡。按照我所得到的教本之說法,慈悲之柱能轉化天穹的陽性能量,嚴酷之柱則能轉化地脈的陰性能量。」唯大師雙手交握,十指點擊著手背:「正確跟隨歷代衍化的線路運行,天賦上佳者,一年可見成果。」
「好了,我今天時間不多,詳細的我待會給你相關的手稿,自己找個地方練練。」唯大師望了望躍躍欲試的馬庫斯,打斷了他的意圖:「現在我們再講點有趣的東西吧。」
唯大師指了指圖騰的中心,道:「那就是你在電影裡常見的魔法圓,是用來拘役天使的。」
「天使?」馬庫斯抬眉:「我以為你們比較喜歡惡魔?」
「天使、惡魔,兩者之間真的有區別嗎?」唯大師哼哼冷笑起來:「對我們來說,它們只是『別的世界』的異物,是不穩定的靈體,而不穩定的靈體只是危險的代名詞。」
「好了,別打岔,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有空自己想想去。」唯大師繼續說:「假如魔法圓沒有缺口或是筆畫不清,靈體是無法通過那個同心圓的,而把這些東西留在現界,能發揮各種不同的用途,其中便包括為元素晶石充能。」
「實踐出真知,這是我們之前在奇石坊購置的琥珀顆粒,你現在把他們放在兩個同心圓之間。」唯大師從兜裡拿出一個布袋,丟給馬庫斯。
馬庫斯接過後,拈起一顆立方體的琥珀,左看右看:「我一直不明白,為甚麼要把寶石切割成這些幾何結構?」
「這是柏拉圖的元素立體,充能完成的晶石在空氣間會慢慢流失能量,切割成這形狀的晶石能更穩定的鎖住能量,減緩流失的速度。」唯大師答完,催促道:「問夠了,快給我擺好。」
馬庫斯應了一聲,把布袋裡的琥珀一顆顆的倒出,鋪在銜尾蛇蛇體的空隙間。辦妥之後,唯大師揮了揮手,示意馬庫斯退到密室的角落。
「我現在要進行召喚象徵天使的儀式,過程中保持肅靜。」唯大師交代下一句,便開始圍著魔法圓繞行起來,同時口中吐出低沉的禱辭。
禱辭聽起來十分拗口,似乎是某種古語言,隨著吟唱逐漸高亢,禱辭變成一首有著詭異旋律的聖歌,片刻之後,歌唱中斷,唯大師用英語呼出最後一段咒語:「周而復始無盡之環,連繫此方銜接彼岸。聖三封緘於此黑夜,隨吾步伐此圓運行。上者如下,下者亦如上。現身吧,北方之土烏列爾!」
有那麼一瞬間,圓陣一點異樣都沒有。就在馬庫斯以為儀式失靈之際,「劈啪」,五芒星中心彈出一點白色的火星,一團刺目的火炎隨之燃燒起來。
火舌上昇到半空時,忽然急劇膨脹,幻化成一個人形的輪廓,只不過這個人形背後有著恍如日珥般噴湧著的六翅。人形每分每秒都在波動、扭曲,這個狀況持續片刻後,人形猛地往馬庫斯這邊一沖,卻彷彿撞上一堵隱形的屏障,被擋回到圓陣的中央。人形看上去異常痛苦的樣子,發出一聲高分貝的尖叫,把馬庫斯震得耳鳴起來。
人形尖叫著在圓陣裡左突右撞,在它的掙扎下,地上咒文的字跡竟變得模糊起來。
「這就是…天使?」馬庫斯皺眉看著擾動著的人形,喃喃道。
「不,嚴格來說,這只是天使穿過『窗口』流溢出來的一部分而已。」唯大師抹去額上的冷汗,解釋道:「如果那麼容易把天界的本體喚到現世,三界的平衡可是會被打破的……」
人形又發出一聲刺耳的慘叫,打斷了唯大師的話。
「啊,真吵,我們還是快點完事吧。」唯大師掏掏耳朵,然後吟唱道:「處刑者,我懷著敬意向你道別。隨著汝的光之五芒星漸漸褪色,我將從你手裡接收大地的饋贈。」
話音剛落,就像清晨的街燈般,從北方開始,同心圓之間的琥珀陸續亮起奪目的黃光,而五芒星中心的人形慢慢萎縮,叫聲也越來越微弱,終於回歸火星消失在圓陣之中。
馬庫斯搶上前,撿起其中一顆琥珀,晶體閃爍著黃色的螢光,他感到晶石像心臟般搏動著,如同獲得了生命一樣。
「現在這批琥珀裡已經充滿了土屬性的能量,可作為元素魔法的基礎。」唯大師站起身,伸了個懶腰:「不過你身上丁點魔力也沒有,其餘的還是改天再教你吧。」
眼見唯大師向著石門走去,馬庫斯喊了一聲:「等一下,你還沒告訴我怎樣使藍道恢復原狀!」
唯大師停下步伐,依然背對著他,說道:「我說過了,那需要代價,而你現在還付不起。」
唯大師踱出密室,留下馬庫斯一個人在寂靜之中。
時光飛逝,一晃之間又過了兩個月。
馬庫斯席地坐於暗室中央,右手指天、左手指地,緩緩吐納著,腹部隨著氣息收縮、漲起。在他面前,擺著一個兩掌長的沙漏,上層沙池裡的幼沙以肉眼難以察覺的幅度往下流動。
冥想之中,他控制著兩股能量從上下湧入,右手汲引的能量密度很低,像氣態一般,但與左手凝實如固體的能量相比,其質量遠為巨大。
驀然間,沙池裡的沙停止流動,然後馬庫斯張開了眼睛,歎道:「…不行,以現在的速度,藍道他堅持不到那個時候的。」
比起四個月前,馬庫斯的相貌更英挺了,而且散發著一種穩重的氣質,只是皮膚因為長期不見天日,透著一抹病態的蒼白。
這時,地板像鼴鼠鑽過的土丘般,隆起了一塊,一個渾身泥黑、兩指高的小人從地面爬出來,一雙賊亮的眼睛盯著馬庫斯,帶著一點乞求的意思。
「諾姆,剛剛才吃過,現在又餓了?」馬庫斯揉了揉眉心,苦惱的說道。
小人可憐巴巴的點點頭。
馬庫斯無奈,從懷裡取出一顆琥珀,丟了過去,小人幸褔的接住,塞進了口裡。
為了賺取購買儀式消耗品的資金,馬庫斯偶爾會在唯大師介紹下接取魔術業界的各種委托,包括保鑣、懸賞等。而眼前這隻小人,是與他簽訂了契約的元素精靈諾姆。由於屬性是土,它能夠像游泳般在堅實的土地中快速移動,並且在傳說中有守護地下財寶的習性,擅長像金屬探測器般感應周圍環境裡的珍貴物質,在一些尋物任務中幫到馬庫斯的大忙。唯一的缺點就是必須定期補充土屬性的魔力。
馬庫斯捧起面前的沙漏,看著下方沙池的容量,才滿了大約八分之一,不禁苦笑起來。
這件魔導具名為「靈刻沙漏」,沙池裡的沙採自印度聖河恆河的河床,很多朝聖者常常到恆河沿岸冥想,認為在河中浸浴有淨化心靈的作用。而靈刻沙漏並不是用來計算時間的,而是能連結魔術師的迴路,把冥想的進度量化,從而得知體內貯存的魔力量。
馬庫斯需要龐大的魔力,不是為了自己的修行,而是為了解除藍道身中的交感巫術。
所謂交感巫術,是巫蠱和降頭術的組成元件之一,分為順勢巫術和接觸巫術。後者應用了「接觸律」,指的是物體一經接觸,就互相感染了對方的所有性質,即使在中斷實體接觸之後,這種感染還會繼續留存,其中一方遭遇的變化會忠實的重現在另一方之上,哪怕僅僅施術於腳印、衣物,受害者的人體也會受影響。接觸巫術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女巫的不孕術和愛情魔咒,而唯大師就是接觸巫術的大師,他碰撞藍道後,透過放大自身細胞的新陳代謝,使藍道急劇老化。
讓藍道回復青春的辦法也很簡單,就是同樣施展接觸巫術,逆運迴路,把魔術師自身的巨量魔力倒灌進經脈裡,轉化成生命力反哺肉身,並將這作用投映到藍道的肉體上。可是,馬庫斯只是一個區區的入門者,即使日夜不停的轉換魔力,也難以在短時間內積蓄到足以進行這個步驟的當量。
關鍵的問題是,根據唯大師的說法,藍道體內的先天元氣已幾乎被榨取殆盡,壽命只剩下短短的一年。
以現在的進度,根本趕不上這個大限,馬庫斯深知必須另謀他路。
「也許,可以試試從外部引進生命力。」馬庫斯托腮沉思。
唯大師曾說過,金丹或者萬靈藥都能供給魔力,但可想而知這些高級品都價值不菲。
「光是儀式用品的日常開支就應接不暇了……」馬庫斯撫著下巴,呢喃道:「不行,要去唯大師那裡接一些回報更好的委托。」
想到就做,馬庫斯步出房間,到樓下的前台支付了修煉室的租用費,然後前往唯大師借住的旅館。
半小時後,馬庫斯來到唯大師的房間前,直接推門而入。
「啊!」室內傳來一聲女人的尖叫聲,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躲進被窩之中,遮住衣不蔽體的身軀。唯大師大汗淋漓的爬起身,沒好氣的說:「敲門是一個紳士基本的禮儀吧。」
「我要接工作。」馬庫斯無視他的窘況,補充道:「報酬更高的那種。」
「我就知道你會來找我。」唯大師別有意味的道:「可是這個年頭嘛,一分錢一分貨,我上哪幫你找這種好差事啊?」
「甚麼委托都可以。」馬庫斯堅決的道。
「那麼,殺人呢?」唯大師的表情稍稍凝重起來:「我這裡有個客戶,看一個傢伙很不順眼,但又不想髒了自己的手。」
「誰?背景如何?」馬庫斯淡淡的回問。
「魯道夫.科倫波,外號『著稱之狼』,是雄霸倫敦黑道的大佬之一,黃、賭、毒無不染指,只看他明面上的罪狀,死一萬次也不足惜。」唯大師冷漠的續道:「有趣的是,這傢伙跟你一個在意的人之死有關。」
馬庫斯靜了一會兒,問道:「表妹?」
旁人或許會聽不明白,但唯大師點了點頭。
「……呵呵呵。」馬庫斯突然笑了起來,笑得很暢快。
「這個『髒活』,我接了!」
西倫敦。蘇豪區(Soho)。
夜色低沉。殘月在烏雲遮掩下若隱若現。
此地位於西敏市境內,從19世紀開始就是著名的紅燈區,近年色情事業式微,蘇豪演變成高檔飯店雲集的旅遊勝地,但仍有部分夜總會、俱樂部暗地裡經營著。
燈光迷離,裝得很有情調似的,空氣中瀰漫著大麻煙的氣味,節拍強勁的音樂開到最大,在迴旋的迪斯可球下,男男女女扭腰擺臀,瘋狂的熱舞著。
離舞池稍遠的位置,有一張環形的沙發,沙發中間坐著一個頂著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哪怕長年沒有鍛煉,他粗壯的上肢仍殘留著青壯時的威風。他左右兩邊各倚著一個衣著火辣的少女,此時正有一位脫衣舞孃跨坐在他腿上跳著膝上舞。
脫衣舞孃表演完後,從他身邊侍立的西裝大漢手裡接過打賞,高高興興的行開了。男人臉上帶著酒醉的微紅,指間夾著高腳杯的杯梗,哈哈大笑著:「痛快,痛快,人生就是要這樣,紙醉金迷!」
「呵,喝著喝著,肚有點痛,我去方便一下,小妞們都別走哈!」魯道夫.科倫波站起身來,緊一緊褲帶,眼睛望向廁所的方向。
「老大,我陪你去。」其中一個大漢說,魯道夫不置可否,大漢便跟在他身後。
來到男廁門口,魯道夫喝停大漢,說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待在外面就好了。」
大漢欲言又止,但還是聽令了。
魯道夫蹣跚的擠進廁格中,脫下褲子就開始大解,一陣稀里呼嚕的不雅噪音過後,魯道夫舒暢的呻吟一聲:「噢,舒服多了。」
他從坐廁板上起來,往旁邊瞧去,發現廁紙用完了。
「喂!」魯道夫敲敲廁格之間的隔板,惡狠狠的嚷道:「旁邊有人嗎?給我廁紙!」
「好的。」旁邊正好有人,悶悶的應了一聲。
一陣悉索的聲音響起,一卷廁紙從隔板底下遞過來。
「哈,你這傢伙挺機靈的。」魯道夫接過廁紙,粗魯的擦擦屁眼,道:「以後就跟我混吧!怎麼樣?」
「不用了。」聲音回道:「因為……」
「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魯道夫擦屁眼的動作停止,因為他沒手可用了,更準確的說,他的整條右臂從指尖起一點點的化成流沙,然後被風扇吹到不知哪裡。
「啊!這、這……」魯道夫感覺不到疼痛,有一種失真感。
「敢再叫一聲,我就把你整個人變成沙。」這時,廁格的門被強行打開,站在魯道夫面前的是一個膚色蒼白的褐髮少年。
馬庫斯來取「著稱之狼」的狗命了。
「好、好,我答應你,不要殺我!」魯道夫用左手提起褲子,結結巴巴的說道。
「現在我要問幾個問題,根據你的回答,你剩下的手腳可能會有一、兩條化成飛沙。」馬庫斯無情的道:「知道阿德姆家嗎?」
魯道夫慌忙點頭:「知、知道,那是盤踞在東倫敦的一個光榮會世家。」
「那麼,你對四年前的綁架案知道多少?」馬庫斯眯起眼睛,接著問道。
「…阿德姆家的敵對家族一直想把東倫敦的地盤納入掌中,我只是剛巧知道那個姓阿德姆的小妞的上學路線,提供了相關消息而已。」魯道夫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是,綁架那小妞的家族不是已經名存實亡了嗎?」
「這麼說,你就是那事件的最後知情人?」馬庫斯對他的回答很滿意,微笑追問。
魯道夫鬆一口氣,道:「是的,只此一家。」
「很好。」
「你知道我是誰嗎?你真的以為你能走出這間夜總會?」似乎是知道對方不會殺自己,魯道夫大膽起來。
「放心,你的那些手下,我會一併送他們上路的。」馬庫斯的笑容轉冷:「至少你在地獄會有個伴。」
魯道夫愣了一下,然後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上。
不是他的雙腿突然脫力,只是已經沒有相應的肌肉支援「站立」這一動作,只見他的下身只剩下慘白的骨頭和裸露在外的神經線。
這次神經線沒有同時化為沙礫,魯道夫立即感覺到慘無人道的劇痛,不由得大叫起來。
「老大!怎麼了?」廁所外的大漢破門衝進來。
「諾姆,我不需要礙事的傢伙。」馬庫斯對著空氣說道。
「你在幹甚麼?」看到廁格裡的景象,大漢吼叫道,卻忽然覺得自己內心空蕩蕩的。
這不是一種感情,因為他的胸口被掏空了,一隻黑不溜秋的小人站在洗手盤上,對著他邪笑,它雙手捧著大漢仍在跳動的心臟。
大漢低頭瞧了瞧自己的心口,隨後背朝上倒在地上。
「啊,只控制『流沙之觸』轉化你的血肉,可是費了我好多的魔力啊。」看著痛得說不出話來的魯道夫,馬庫斯自顧自的說著:「不過交付任務後,一切應該都會得到補償吧。」
馬庫斯把手掌按在魯道夫的頭頂上,低聲唱道:「塵歸塵,土歸土……」
30秒後,一副完整的骨架「格啦格啦」的掉在地上,散成零碎的一堆,馬庫斯口裡哼著輕快的小調,雙手插兜漫步出廁所。
走在蘇豪的大街上,馬庫斯觀賞著窗戶裡燈紅酒綠的風景,從煙盒裡抽出一根高價香菸,用打火機點燃,含在嘴裡。
他從前並不抽煙,也理解不了抽煙的樂趣。現在他明白了,抽的不是焦油和尼古丁,而是一份落寞和蕭瑟。
表妹,我終於幫你報仇了。
煙霧之中,彷彿浮現出一個紮著馬尾的小女孩的臉,她的笑靨慢慢消散在秋風之中。
那麼,現在的我,要走向何方?
馬庫斯吐出一口煙霧,心中只剩下惘然。
似乎想起了甚麼,他從荷包裡抽出一張卡片,上面是一間私營療養院的地址。
即使迷失,我發過誓會繼續前進。
一根菸尚未抽完,就像要掐滅腦海中一個剛成形的念頭一樣,馬庫斯把煙拋落地上,用腳踩熄了其上的火星。
一陣涼意襲來,馬庫斯緊了緊衣領,走向燈火通明的大都會。
然而,夜還是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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