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狼的兔子 - 1.0

　　誰來，救救我……

　　「錢啊，錢，昨天不是已經跟你說過了嗎？上次也是這樣，你怎麼這麼健忘啊？」

　　「兩次囉，已經兩次了喔？覺得裝傻就可以蒙混過去啊？啊？」

　　又是對腹部的一次重擊，已經，沒辦法思考了。

　　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早已經被扯破的上衣口袋連一毛錢都撈不出來，見我毫不吭聲，拳頭像是雨點般理所當然地往身上招呼過來。

　　誰快找到我……拜託……拜託……

＊＊

　　「最後一次，再沒有錢就讓你沒辦法站著走回家。」

　　「白癡。」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當我意識到痛覺已經幾乎麻痺時，他們才撒完氣，烙下狠話轉身離去。

　　完全不想起身，我向後靠著水泥牆順勢跌坐，隨後便向一旁倒下。

　　說是不想，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起身，右腳大腿以下已經幾乎沒了知覺，頭也有些昏昏的。

　　勉強翻了個身，面對的是後巷狹窄的藍天，那條蜿蜒帶點白點的藍，像是上天對我露出的嘲弄微笑。

　　你怎麼那麼沒用啊，不會還手嗎？

　　「哈哈……哈咳咳……咳……」

　　連笑的力氣都沒有了，真是可悲。

　　還好今天穿的不是制服，破的地方隨便補補就好。

　　直接回家嗎？

　　晚餐還有得吃嗎？

　　那傢伙，今天會回來嗎？

　　從櫃子裡偷拿點那傢伙的酒錢……不行不行，我在想些什麼。

　　唉。

　　誰可以……幫幫我……救命……

　　「又來了嗎？」

　　從剛剛開始，腦中就一直迴盪著求救的聲音，原先還以為是我自己下意識地在求救，但現在聲響已經大到了沒辦法忽視的程度了。

　　難道就沒有其他人聽到嗎？

　　我拾起背包艱難地從地上爬起，看著遠處巷子出口人們和平地一來一往，顯然是沒有人接收到這個求救聲。

　　「該死，我自己的事情都顧不好了。」

　　一邊咒罵著，我一邊扶著牆向外走去。

＊＊

　　可以聽到莫名其妙的求救聲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第一次聽到，大概是媽媽受不了那傢伙的家暴離家出走的那天晚上吧。

　　那天晚上真的很驚險，要是再晚一點跑出門，我的頭大概就被酒瓶砸破了。

　　「嘖，在哪邊？」

　　巷子外是學校附近的市場，我逆著人流拖著幾乎不能動的右腿往前移動，小腿八成是腫起來了，不但遲鈍還隱隱地發燙。

　　路過的人們紛紛朝這裡投來驚嚇和詫異的眼光，不約而同地向兩旁閃避。

　　真是的，你們倒是關心一下啊。

＊＊

　　人類是一種偽善的生物，我一向是這麼認為的。

　　他們看似會去協助那些弱勢的人群，並傳頌著互助的讚歌。

　　以行為來說，他們的確有幫助這些人沒錯。

　　然而實際上，人們去幫助的，不過就是跟他們比較起來相對稍微弱勢些的族群，或是做些簡單卻足以被稱之為善行的動作。

　　舉凡讓座給孕婦、施捨給路邊的乞丐或所謂扶老太太過馬路。

　　因為這並不會對他們的生活造成任何的影響，他們也可藉以小小的自我滿足得到快樂。

　　但如果是像我這種一看就是遭受到暴力對待、被霸凌者又或牽涉群體爭端者，根本就不會有人想要拉一把。

　　因為太麻煩了。

　　「不知道是不是跟黑道牽扯。」

　　「好像是學生欸，怎麼搞成這樣。」

　　「被霸凌到這樣的話好像太誇張了，他自己本身應該也有問題吧。」

　　一個個不小心掃到這裡就馬上撇開的目光流露出盡是諸如此類的情緒。

　　但倒也沒錯，人本身就是一種自私的生物，為自己的生命而自私。

　　自私並不是一件壞事，畢竟靠歲月跟故事建立起來的人生本來就沒必要為了一個毫不相干的人賭上賠進任何東西的風險。

　　真是……羨慕啊。

＊＊

　　「不要！不要！對不起我不敢了，嗚嗚嗚嗚……」

　　「就是這裡嗎？」我停在一間略為破舊的小公寓前，哭喊聲已經大到我不需要遵循腦內的方向了。

　　聽聲音大概是個女孩子，年紀應該不大。

　　周圍的公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老舊的關係，樓下的鐵門都不約而同地敞開著

　　反正也沒什麼好偷的，要進來就進來吧。大概是這種感覺。

　　異於大門的奇特現象是，周遭幾棟公寓的住戶全都門窗緊閉，有窗簾的甚至都全拉上了。

　　真是一目了然，這地方簡直為不敢幫助有重大困難的人做了最典型的示範。

　　習慣腫痛的腳又麻痺了，勉強可以快走，見周邊沒人，我盡速溜進了眼前的公寓。

＊＊

　　「就是這一間嗎？」

　　公寓只有四層樓，沒有電梯，扶著牆壁才勉強爬了上來，還好沒有在太高的地方。

　　二樓右側的那戶人家的鐵門沒關，倚在牆邊的門板早已鏽跡斑斑。

　　已經沒有聽到像剛才那麼強烈的哭喊聲了。

　　取而代之的，是緊貼在牆邊的啜泣聲。

　　是那種混合驚恐和無助，再熟悉不過的信號。

　　一靠近門邊，一股濃烈的酒氣隨即撲面而來。

　　玄關兩旁散落著無數的空酒瓶、塑膠袋和便當空盒，除中間看起來似乎是硬清出來的走道，幾乎沒有什麼可以走動的空間。

　　「在哪裡？」

　　我站在門外，輕踢幾下門口的酒瓶發出碰撞聲，一邊警戒著裏邊的反應。

　　但就算玻璃瓶撞到紗門上，裏頭仍沒有任何察覺到異樣的動靜。

　　「是喝太多睡著了嗎？」我如此猜測，畢竟那傢伙也是這個樣子。

　　我壓低了身子，緩緩朝紗門移動，隨後探頭向門內望去。

　　有了！

　　紗門後是個約莫五坪大小的客廳，有個同樣被酒瓶佔滿的神龕，撒落一地的垃圾和食物包裝，左側的竹椅上，一個身形矮胖，穿著汗衫和短褲，年約三四十的中年男人正仰天酣睡，右手還捏著半瓶酒壺。

　　而右邊的角落，蜷縮著一個正抽泣著的小女孩，看起來不過八九歲，衣服相當破舊，手腳上也遍布瘀傷。

　　這渾蛋……

　　我攢緊了拳頭，好讓理智不被憤怒壓過，現下還是先把那個孩子帶出去再說。

　　但她背對著紗門，要怎麼讓她注意到我這邊才好？

　　思考之餘，我順手將紗門一點一點拉開，不時確認那男人是否醒了過來。

　　不一會兒的功夫，拉門已幾乎全開，我心一橫，決定乾脆就直接踏進客廳將女孩帶走。

　　「對不起……嗚嗚嗚……對不起……」

　　「沒事了，已經沒事了。」我心裡暗道著，一邊接近女孩。

　　好，好燙！

　　接觸到女孩的那一瞬間我心頭一凜，她正全身發燙，不斷冒著汗的臉上泛著過度的潮紅，神智已有些迷離的她仍不斷叨念著對不起。

　　不行，這不趕緊送去醫院不行。

　　我連忙將女孩抱起，三步併兩步跑出玄關。

　　「痛！」但腳上的傷顯然不允許我這樣胡來，快速踏步造成的抽痛使我失去瞬間的平衡，右肩狠狠地撞上了鐵門。

　　框啷啷啷！

　　「誰！是誰在那邊！」

　　碰喀喀喀。

　　竹椅上的男人驚醒，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力道之大將竹椅掀翻在地。

　　不妙！

　　顧不得腳上的疼痛，但也為了保持平衡，我用肩頂著牆壁盡速下樓。

　　到了大門，我馬上一跳一拐地前行，下一秒，一道風聲從我耳邊迅速刮過。

　　「給我回來！」

　　男人的怒吼交雜著前方玻璃的爆碎聲，是啤酒瓶！這渾蛋居然連自己女兒的安危都不顧，發了瘋似地往我的方向扔瓶子。

　　我連忙換了個抱姿，將女孩的頭藏在我的胸前，讓她不致於被波及到。

　　左轉！直走！看前面車子的玻璃反光，那個矮胖的男人還有不小的一段距離，但啤酒瓶已經飛了過來，我連忙側頭閃過。

　　「烏白！就在前面！他們要轉過來了！」

　　可以，這附近的警察局只要再過兩個街口！直走！右……

　　咚。

　　「咦？」

　　「喂喂！你沒事吧！」

　　伴隨從腦後傳來的一陣悶響，眼前的畫面在閃過一陣白光之後迅速暗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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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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