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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賣雪茄的人
    賣雪茄的人
    我所撰寫的故事,都是聽一個賣雪茄的人所講述的,所以其實我是「買雪茄的人」。

    他是一間菸酒專門店的老闆,那間店沒有分店,是完全的私營專門店。
    那間店的老闆平時總是穿得十分「Gothic」,且不論是男裝還是女裝,我都曾見他穿過。
    由於他臉孔、聲音跟身材都相當中性,所以我一直都很好奇他的真實性別。但很奇怪,儘管我ㄧ直對他的性別抱持著疑惑,可是每次一走進店裡、見到他本人,這個疑惑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但與其說是忘掉了疑惑,不如說是每次當他穿的是男裝,我就會當他是男性;當他穿上女裝,我就會認為她是女性。

    他擅長捲煙,時常當我去光顧店裡的時候按照我當時的心情,替我捲一根適合我當時心情的煙,這也是我成為該間專門店的常客的原因。
    不只是捲煙,他也十分擅長花式調酒,且當他只要來了興致,就會立刻為當時的顧客調上一杯。

    但是在我最喜歡的還是他講故事的時候。
    賣雪茄的人平時沉默寡言,但當他抽到、喝到了興頭上,就會變得滔滔不絕,他最愛朗誦愛倫坡的烏鴉,有時候他會說一些自編的哥德式恐怖故事,我很常抽著他幫我捲的煙,陶醉在他的雪茄與故事中。

    但很可惜的是,某天,賣雪茄的人忽然神秘失蹤了。
    就連那間店,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並且當我問起其他知道「賣雪茄的人」的人時,他們總是一臉疑惑的看著我,搞得就像賣雪茄的人從來都不存在一樣。

    這一切,似乎是一場夢。

    我很懷念他捲的煙、調的酒和說過的故事。
    而我認為把他說過的故事全寫出來,是懷念他最好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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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岡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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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你講得這麼起勁,我想你肯定會喜歡這東西的。」

  很久以前,我參加了義工團到偏鄉幫忙蓋房子的活動,當時地點在霧社春陽,我在當地聽說了許多關於霧社事件的故事,由於內容頗為精彩,因此我回來之後便迫不急待的分享給賣雪茄的人聽。

  當我正說到一半時,已經吸得飄飄然的他忽然拿出一本簿子對我說到。

  完全泛黃的封面、模糊到幾乎無法識別的墨跡,那本簿子看起來相當老舊,我便開玩笑地問道:

  「這是日治時期的東西吧--」

  我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封面一處不起眼的角落上,有模糊的署名「花岡一郎」。

  「是的,大正十四年,如假包換,那正是本日治時代的日記。」

  他的口氣在我聽來有種譏諷感。

  「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啦!你怎麼會有他的東西啊?」

  「怎麼了嗎?」

  他一邊重新點燃一支菸,一邊裝傻的說到:

  「花岡一郎又是誰啊?」

  「我剛剛不就說了嗎?那個原住民日本警察啊!」

  「那時候的原住民當日本警察?你今天沒嗑藥怎麼說出這種沒歷史常識的話?」

  「你才嗑藥!你全家都嗑藥!剛才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有沒有在聽你說話?嗯……真是個好問題。到底有沒有呢?」

  「我可不可以揍你?」

  我握緊的拳頭已經硬得不能再硬了。

  「喔喔,我看你還是重講吧。」

  我正怒目地瞪著他看,幾乎都要站起來海扁他一頓了,但他此時卻把手放到了那本我對其抱持著極大好奇心的日記,作勢要把它收起來。

  「那時候日本統治下的山區,為了避免原住民各部落反抗,使盡了各種手段,其中包括了從教育開始著手,因此在原住民各部落設立了『番童教育所』……」

  無奈之下,我只好對他再一次娓娓道來:

  「而在當時的霧社地區,有個部落叫『荷戈社』,也就是我這次去的春陽部落;現在當地人又把它改名叫『史努櫻』。

  當時的荷戈社番童教育所培養出了四個成績優異、品行良好的兩個男孩和兩個女孩。為了近一步同化全島所有原住民,日本政府被特別授予了他們日本姓名,或者說日本人身分。而這兩個男孩分別叫花岡一郎跟花岡二郎;兩個女孩分別叫川野花子跟高山初子。但其實花岡兩人並非兄弟,這是當時的日本人不懂賽德克族命名的父子連名法而搞的烏龍。

  「而他們長大成人後,一郎二郎都成為了山地警察,在日本人建立的樣板聚落--霧社服務。但儘管如此,兩人並未受到日本人公平的待遇,山地警察中學歷最高的一郎原本可以被委任到『訓導』此一官職,但一郎回家鄉後卻只被分派為低階的『巡查』,且在同僚之間,也飽受歧視。不久後,在日本政府的安排下,一郎娶了花子;二郎娶了初子,一郎和二郎儘管工作不太順心,但家庭卻相當幸福。

  「可好景不常,在一郎兒子誕下、初子懷有身孕之際,原住民因受不了長期壓迫,六個部落的勇士們在馬赫坡社頭目莫那·魯道的帶領下,趁著運動會在公學校集結了大量日本人之際,六社原住民殺進會場,發起大規模暴動。而在得知發生這樣的情況的花岡兩人,在無奈之下,於警察宿舍牆上留下遺書,說明族人無法容忍苦役,因而起事,兩人也陷入矛盾當中,只有一死。事件爆發後,一郎二郎同族人一起在荷戈社附近的山上自殺,四人中唯有初子因懷有身孕,認為不會被日本人迫害,而逃過一劫,最後她還活到國民政府來台。」

  當我口沫橫飛地述說完這段歷史之後,卻發覺了賣雪茄的人那放空的雙眼,無神地看著我。

  見狀我氣得往桌上狠狠一拍:

  「有沒有在聽啊?」

  但是賣雪茄的人此時卻無視了我激動的情緒,只是淡淡地說到:

  「想要這本日記嗎?」

  「先跟我說說這本日記是從哪裡來的!」

  賣雪茄的人個性十分惡劣,他可以為了惡整一個人而做出各種十分費工夫的無聊事,我就因為這樣而被他耍了好幾次……我總是被他的讒言所迷惑,心懷著滿腔沸騰的熱血去做些「浪漫」的事,而當我丟完臉之後,回到賣雪茄的人店裡,那傢伙總是會用寫著「整人大成功!!!!!」(我記得很清楚,永遠是五個驚嘆號!!!!!)的大紅布條來迎接我……現在寫下這些時,我就因為想起了許多拜他所賜的糗事,臉紅比當時的紅布條還要紅。

  「那是有個在教育大學附近施工的工人給我的,聽說是從挖到的時光膠囊裡找到的。」

  說到這,他的眼神忽然變得真誠、口氣忽然變得浪漫:

  「你說過的對吧,はなおか(花岡)……達奇斯·那威(一郎的賽德克名)是台中師範畢業的,我相信,這一定就是他學生時期寫下的日記。」

  聽了他句話後,我張大著嘴,收下了那本日記。

  但我這個人一向是三分鐘熱度,在拿回家後隨便翻了幾頁,原本以為完全不懂日語的我起碼看漢字能大概理解文意,但實際上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所以就隨便地放進了書櫃裡。

  一直到了賣雪茄的人神祕失蹤後,我才又拿出來翻看。

  當我翻到花岡在六月某天寫下的日記時,即使不懂內容,但那天日記的最後,寫有一首俳句,我對當天的日記內容感到十分好奇。

  花岡在日記裡使用的漢字(應該)還算是多,但我依舊無從理解文意。

  最後,我實在好奇那天日記的內容好奇得不得了,所以便對那天的內容進行了翻譯(我甚至不知道要怎麼打五十音,所以翻譯時是用一個平假名一個片假名複製貼上,費了我一番功夫,且我只會用google翻譯,有些文意是琢磨了很久才明白的)。

  我在翻譯完那天的內容時,想做得第一件事就是衝去賣雪茄的人的店裡,要他跟老老實實地告訴我實話,可才正要行動,就忽然想起來,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他永遠都是那麼混帳王八蛋。

  直到現在,我依舊對於那本日記的真實性抱有疑惑。

  我曾想過要將這本日記交還給霧社事件的遺族,但一想到這若是偽物,那麼對於家屬而言實在太過失禮。

  被其上所載的內容深深打動,但又害怕這是某個渾蛋老煙槍的圈套,現在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本日記,只能說不甘心被整了一頓吧。

  因為我實在太不甘心


了,所以我懇求各位讀者,麻煩請您閱讀以下的故事、請容許我站在賣雪茄的人那邊,被我欺騙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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