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劉牧梟不算最早到，其他樂師早已於座上調音，棒打鼓膜的啌隆聲、不成調的管樂與弦樂交錯橫生，梁卿第一次見識這樣熱鬧的場面，以往他一直都是與柳先生二人單獨上課。習慣獨奏的他，從未與其他人合奏過。
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1nU1bdnVm
小內官替二人指示他們的位置，梁卿抱琴鑽入人群裡。光是走到自己的位置就得越過重重障礙，時不時不小心打到他人的物品。
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iIHczjQ1z
團練場的位子皆已坐滿，位於樂團左前方的首席站起來，指示笙吹出二段音階，作為全團調音的基準，他撥動琴弦，耳朵靠著琴板仔細聆聽音準，扭轉微調器，將音準校準至正確的音調。
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ymSveVIpG
待音準調得差不多，梁卿收到一份樂譜，尚未仔細讀譜、試音，一名中年女子走了進來，全場頓時陷入寂靜。
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zzKCDLr8a
女子的服裝與在場的樂師迥然不同，除了基本的繡圖，袍服是以象牙白為底，頸部戴著一條長鏈的圓形掛飾。她站上前方的指揮台，銳利的鷹眼環視一圈，翻開譜架上的總譜，只說了一句「從頭開始」便舉起手做預備動作。
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YBXuL5BCX
樂師們屏氣凝神看著女子，隨著指揮棒縱起落下，所有人一同呼吸，清脆仙樂冉冉飄揚，梁卿一面看譜、一面按弦，憑著直覺與聽感跟著樂隊行進。
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WT43FOfeg
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o9ePklaIo
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AUk8J0gSh
不知何故，女子收起指揮棒，音符在剎那嘎然而止，梁卿不小心多彈了一顆音，如彈珠落於冰上，碎裂的聲響異常清晰。他迅速壓住琴弦止音，然為時已晚，女子——不，更準確地說是樂團指揮——凌厲的眼神拋向他。
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LTbFnNQWS
「在樂團裡看指揮這麼基本的事也做不到？用不著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靠關係進來的。」
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oLJK7Mw8m
梁卿低頭看著譜，不發一語。一句「靠關係」否定了他的全部。
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ks7TOQl7U
指揮不待他解釋，敲敲譜架重新凝聚眾人的注意力，預備拍打下，接續演奏。梁卿緊盯指揮，不放過任何一個手勢，幸好他的底子硬，演奏狀況漸入佳境，只是到了樂曲中段時，指揮又露出不耐煩的表情，中斷樂隊。
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hz57xUuQd
「一三六到一四四小節，柳琴聲部來一次。」
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Oq1tp3cjQ
梁卿看好小節數，跟著其他人一起完成九個小節。彈完之後，指揮什麼也沒說，又命他們再彈第二次。
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vX7kzB5rF
「彈了這麼多次還聽不出來嗎？你，彈一次。」
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JVhMKupn9
梁卿戰戰兢兢完成演奏，前音傍後音，技術無可挑剔。
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emwDqYf49
指揮不耐煩地「嘖」了聲，拍打譜面，紙張啪嗒啪嗒作響，她點名梁卿隔壁的樂師，「你來彈一次。」
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tZS5C3wHN
梁卿凝神傾聽，前音蓋後音，清脆的顆粒連起緊接其後的悶聲，對方順暢彈完九小節，他立刻明白指揮的用意。
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Dyvf7ErNw
指揮豎起眉毛，向他道：「整段裝飾音其他人都用打音，只有你連彈。合奏不是獨奏，融入群體才能成就一首曲子。你到底進宮來幹嘛？」
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Y0EIFs6kd
「下官明白了。」梁卿的頭垂得不能再低了。確實，他進宮的動機不純，心思沒放在譜上，以為靠自己的琴技可以輕鬆應付，這麼簡單的差異聽不出來實是不應該，樂師理應對這些保有高度的敏銳。
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twzuYYVjK
「音樂不分高低。在我這，不要用那些上下之分的字眼，活著做好音樂。」指揮拉緊紮起的馬尾，抬起指揮棒將整首曲子走完。
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qI9w5k0uu
梁卿應聲，收攏那些紛沓而至的思緒。
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gci9wfwko
♫
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sTSU1OyTL
一早上的團練渾渾噩噩結束。响午時分，梁卿跟隨人群前往食堂用膳。他在宮中無依無靠，許多新晉樂師本就在宮中，早已形成自己的社交圈，餘下的就是像他這樣從外頭徵選進來的人。梁卿早上才被指揮當箭靶痛罵，想當然爾無人願意靠近他。
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wfKeYrO3o
至於唯一熟識的劉牧梟，則遍尋整間食堂皆找不著那人的身影，於是梁卿找了個角落獨自吃飯。
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IAEosGSqu
沒有聊天的對象在旁，獨個吃飯總是容易胡思亂想。宮中的飯菜沒想像中豐盛，樂師雖稱不上多高階的官位，可這伙食卻連梁家的二分之一都不及，這很奇怪，好似這座華麗的宮闕正逐漸凋零似的。梁卿迅速打掉這可怕的想法。
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PDqi6hNmW
他索然無味啃咬菜飯，早上指揮說的話再度浮上心頭：「你到底進宮來幹嘛？」
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aBRS8zZjN
他承認入宮的理由不單純，指揮的眼神像箭矢射穿他的靈魂，看透那些卑劣的想法，這讓他快喘不過氣。
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xDlj8aV5O
梁卿攪著碗裡的飯菜，此時一人托著碗走過來，朝他搭話，「你是鼎鼎大名的柳谷璞之徒吧？我是齊樂，可以坐你旁邊嗎？」這人長相標緻，典型的神樂國美男子貌，笑起來媚眼如花。
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w7c0tJh7C
梁卿頓失全部胃口，但仍然禮貌邀請對方坐下，畢竟這人是在場唯一願意與他搭話的人。
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wGtGbq9Pe
「你早上被罵得可真慘咧，或許因為你是柳谷璞徒弟，所以指揮才對你寄與厚望吧，實際聽到表現不如期待，失落可能也特別大，你別在意啊，指揮對音樂就是特別固執。」
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q2K2d0j3V
梁卿想過對方找他或許不懷好意，可沒預料到刁難之意如此赤裸，一番話惹得他心生不悅，「像你這樣一路由宮中栽培的樂師，肯定有自己的圈子，怎麼會找我？莫非你跟我一樣？」
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5TGHxhsNw
齊樂上揚的眼角自始至終沒有一絲動搖，他優雅地收起餐具、拭去嘴邊的殘渣，「我跟你不一樣。」
ns3.149.0.128da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