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色 × 故事 - 白蝴蝶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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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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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蝴蝶

魚落井

Oct 19, 2021

319

4 分鐘 1,202 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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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刀鋒抵著細膩皮膚，緩緩沿著頸線滑落到肩胛，描繪精緻的蝴蝶骨。像雕刻家仔細揣度作品的形狀，思索要在哪裡下刀削去多餘部分，讓她變得更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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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刀的人力度輕柔，連一絲傷痕都沒留下。但刀刃鋒利得令小蝶感覺到劃傷的幻覺。她按捺本能的恐懼，閉上眼，身體稍微傾前，脊椎稍彎，展開蝴蝶骨，方便那人賞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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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鋒停頓，抽離。溫暖手指溫柔地摸上她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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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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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蝶睫毛輕顫，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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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房間裏的唯一光源是天花板垂落的燈泡，白中泛藍的冰冷幽光只照出一室狼藉。周圍堆滿油漆罐、長短不一的木材、乾花與蘆葦草，凌亂卻又似有種詭異秩序，看上去並不令人難受，反而有種藝術家房間的既視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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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地板中央清了一個圈，只有一張典雅木椅。椅子上坐著赤裸的少女，三指粗的紅色絲帶纏繞成死結，將白皙足踝和手腕與椅腳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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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羔羊被束縛在火刑柱上，任人宰割，獻祭予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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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雪白胸脯起伏，呼吸有些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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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生是本能。」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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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站在後面，摟住了她的脖子，鼻息輕輕噴在她耳邊，溫柔得宛若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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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後悔，我現在就放開你。」他溫潤的嗓音滑入耳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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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尖微癢，像被嘴唇蹭到。小蝶顫栗，臉頰浮起暈紅，輕聲說：「沒有。能夠成為你的作品是我最高的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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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她的人生也沒別的意義了。父親為了還債，從她十四歲開始就逼迫她擦口紅去陪伴男人。她穿上美麗衣服都是為了將自己變得更下賤，微笑時變得更加醜陋。母親對哭泣的她視而不見，只默默低頭數鈔票，抱著弟弟逗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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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某個缺德客人將她的裸照上傳到網上，有同學認出了她，從此她本來就佈滿裂紋的人生就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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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她一顆顆吞著安眠藥，一邊躺在床鋪上滑手機。吞到第八顆時，她在網絡深處看見了美麗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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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被綁在十字架上，頭戴荊棘花圈，白紗如雲朵一樣披在她蒼白身軀上，玫瑰花瓣紛紛揚揚灑落。心口處捅了一把匕首，白紗染了一片血紅，表情卻那樣安詳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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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潔如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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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蝶心中一動，點進那個人的個人網站，每一張帶著死亡陰翳的照片都有著驚心動魄的美感。他名為「蜘蛛」，是一個死亡藝術家，歡迎想成為他作品的人自願聯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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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藥物效果仍未發作，小蝶寄了一封郵件給蜘蛛，然後昏昏沉沉地睡著了。醒來時，她接到匿名訊息，約她在廢棄地方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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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她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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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無法選擇自己活著的模樣，但可以選擇死去的方式。小蝶將髒污軀殼奉上，渴望變得純白無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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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美。」蜘蛛衷心讚美，在她耳邊低聲問：「可以吻你嗎？」即使她被束縛毫無反抗之力，他也沒有肆無忌憚，而是禮貌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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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麼迷人的紳士。小蝶羞紅耳根，微不可察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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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蜘蛛吻她的頸。吻得那樣溫柔而珍惜，好像她是獨一無二的美好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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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我，你想變成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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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蝶眨了一下眼，聲音有點顫：「我想要變成，純白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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蜘蛛笑了：「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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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鋒刺破肌膚，蝴蝶破繭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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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照片在班級的群組裏瘋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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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被發現援交而停學的梓祺嗎？」

「是不是遇到變態客人了wwww這次這個婊子玩得太瘋了，竟然還死掉了欸。」

「人都死了，留點口德。」

「好可怕，看上去好痛。警察還沒有抓到殺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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訊息像泥石流一樣沖走了那張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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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千條紅色絲帶交錯成巨大的網，少女穿著雪白睡裙，手腕與腳踝被絲帶纏繞束縛，兩塊三角形的玻璃從背脊伸出，宛如翅膀。她猶如被紅色蜘蛛網困住的白色蝴蝶，獻祭了年輕美麗的生命，笑容卻安詳且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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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蛻變成了美麗的純白蝴蝶，飛到藍得透明的天空，消失在雲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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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ndy，Dani，Br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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