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尤】樊籠之中(現paro) - 23.

這天早上的明日奈在同樣的時間醒來，卻睡得不太安隱，不僅因為丈夫再次不在自己身邊。儘管這一年多他不在家的次數已經多得無法數算，她應該早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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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家裡難得有客人到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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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她從沒想到和人會如此熱心地邀請艾歐萊茵留宿，她當然不介意讓那位親切友善的孩子留下。即使他曾經是女兒的家庭教師，可是他的年齡跟小幸沒差太遠，在她眼內就等於是小幸的哥哥。她很樂意讓他留下，只是或多或才會感到錯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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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從她認識和人——當時還是SAO的獨行玩家桐人時，他已經沒多少朋友。同性的朋友更是寥寥無幾，而在經歷過UnderWorld的事後，尤吉歐，他第一也是唯一一位摯友的逝去，給了他相當程度的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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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即使一直保持著笑容，內心卻較之前更與大家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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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比起他在SAO時期更要封閉他的內心。畢竟十四歲時的他，不論是孤獨、哀傷還是高興、愉快，都會毫無保留地表現在臉上，只要細心一點，便不難察覺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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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現實年齡十七歲，精神年齡十九歲的他，卻成熟得能將所有的想法都好好地藏在心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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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他難過也好、悲傷也好，還是「開心」也好，他都是掛著同一個微笑，同一個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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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他是個只會笑的機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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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他的心早跟著尤吉歐一起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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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莉法說過一次桐人怎麼在她面前哭了整晚，又說了整夜跟尤吉歐在一起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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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她或是其他人的面前，他都沒再提起尤吉歐。好像只要說出口，他未癒合的內心便會再度滲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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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明日奈知道，每當四月十日，尤吉歐生日的那天，和人都會將自己困在書房內，然後獨自的哭著。可笑的是，這或許是她最能接近他內心的瞬間，可是她只能待在門外沒法跨進那道門。畢竟她已經被拒絕過很多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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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都不敢細想，如果她認真地深究，一種輸掉了的不甘心也不純粹的心情便會湧現。明明她不該比較，卻仍然為和人心裡重要的人是尤吉歐而不是她而有點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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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正因為此，她才更照顧和人，一方面渴望以她的愛來治癒他受傷的心，另一方面亦是因為這種差勁的想法產生出來的愧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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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年，明日奈其實知道，那個傷口一直都沒癒合過，和人亦不算讓他痊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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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結婚的那天桐人只是盯著他所選擇的藍薔薇棒花在發愣。更早以前的求婚是她作主動，孩子的事也是她提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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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究是她太天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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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為甚麼只是簡單的一次留宿，會讓她產生如此多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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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艾歐萊茵讓他想起尤吉歐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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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心裡暗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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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從來沒見過尤吉歐，只憑十多年前莉法的轉述留下的模糊的印象……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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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為甚麼她突然想起了尤吉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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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定和人亦是因為同樣的原因，才對那孩子如此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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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小心地不打擾安隱地睡在旁邊的小幸，爬出溫暖的被窩坐到旁邊的梳妝台前簡單地整理著頭髮。然後拿出電話，她的大女兒因為電子熒幕的亮起，而伸著懶腰打了個哈欠，對她道了句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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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結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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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這麼早起來﹖」無論容貌、聲線，還是天真無邪的性格，都與十多年前相遇時一樣，沒有任何改變的結衣，咯咯地笑著，「爸爸呢﹖還在懶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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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明日奈小聲回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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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遲疑了很久，還是請結衣為她做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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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不及的展開讓結衣圓瞪著眼，她壓下聲量悄然道﹕「真的要這麼做嗎﹖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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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結衣不願意，也不用勉強的……」明日奈裝出一個讓人安心的微笑，看上去卻很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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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的，媽媽。我會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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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結衣……」明日奈說，「我只有你能夠拜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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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抱著電話，好像真的抱著她的大女兒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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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奈越過客房，到浴室的前面，她習慣每天早上都先洗一次澡，以精神的模樣來面對接下來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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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動門把，卻發現門已鎖上，還隱約聽到水流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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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面的人應該是艾歐萊茵，因為和人才沒那麼早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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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除流水聲外，她還聽到艾歐萊茵斷斷續續微小的聲音，她忍不住笑了，沒料到艾歐萊茵會在洗澡時唱歌。她悄悄地退開，畢竟被別人發現此事，絕對會讓他羞恥不已，她還是裝作不知道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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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的是剛才她扭動門把的響聲已被裡面的人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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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的另一邊傳來一把慌張的少年的聲音﹕「明、明日奈小姐﹗我……嗚抱歉我在借用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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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喔，艾歐萊茵。」明日奈說，「慢慢也沒關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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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今日是假日，不用趕著為要上班及上學的丈夫與女兒準備早餐，悠閒一點也沒甚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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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拿毛巾給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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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不需要了，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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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著，覺得這孩子真可愛。就是可惜已經結婚了……當然不是她對年輕小伙子有興趣，只是小幸看上去對這位哥哥抱有好感，而她知道艾歐萊茵是個怎樣的人，如果小幸跟他交往結婚，她絕對會感到很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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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還是不要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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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假裝忘了自己是在十五歲的時候認識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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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希望女兒找到幸福的同時，又不希望她太早拍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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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入了每個父母會經歷的煩惱，她走回自己的睡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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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床邊，輕輕撫著熟睡女兒的頭，小幸嘟嚷著不知道甚麼，臉上掛著微笑，大概是作了個美夢吧。明日奈俯身親了親女兒的額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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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她忽然想起十五歲，最初跟桐人相遇的自己，今早的不安忽然消退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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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想念和人。便打算在艾歐萊茵洗澡時，鑽到丈夫的懷內撒嬌。她差點哼起歌跳著走到和人所待著的房間，門仍然關上，愛懶床的和人大概一臉不情願的迴避著太陽的光線吧。她在美好的幻想裡悄悄地扭開門把，探頭進去，卻沒有見到任何人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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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顧一眼便能看完的客人房間，只有凌亂的被子擱在床上。空氣裡仍然充斥著一種讓人不快的味道……過於濃烈的芳香劑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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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奈從地上抬起一個枕頭，拂去上方的灰塵，便放回床上。她順道揚起被子，見到深藍色的長褲藏在被子中間。她拿起那條皺成一團的長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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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走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她回頭，見到只圍著一條浴巾，頭髮跟全身都濕漉漉的和人，露出尷尬的表情撓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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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人伸手接過她手上的長褲，簡單道謝，沒作任何解釋便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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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人……」明日奈抓著他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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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洗澡的時候才發現衣服忘了拿。」和人回復到一貫溫柔，卻沒有感情的笑容，「有點冷我先去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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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愣在原地，過了很久，才走出客廳。穿著黑色連套睡衣的艾歐萊茵在見到她時慌張地站起來跟她道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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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裡覺得有點古怪，卻想不出那份異樣的感覺從哪裡來，又該往哪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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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自己怎麼回應艾歐萊茵的，只見到他衝回客人房內，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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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不在焉地拿出杯子跟水壺，想為自己倒杯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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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穿上深藍色睡衣，亦將鬍子剃乾淨的和人，按住她的手，阻止她將水繼續倒在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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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舒服嗎﹖」仍是那個溫柔的語調，可是聽在她心內卻很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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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歐萊茵……」為甚麼會穿著你的衣服﹖為甚麼你又會穿著他的那套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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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她選擇說出口的是﹕「他醒來了，我準備早餐給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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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口了，那個想像便會成為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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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不說出口，是否代表甚麼都按照她的想像，一切都沒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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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和人說，「那傢伙好像要趕著交報告，我待會便載他離開，因為我也要先回公司一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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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日也不留在家嗎﹖」她的聲音在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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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人想了一下，然後點頭，「我會在三時前回來，跟小幸約好了，我記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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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湊近，想如同往常那般輕吻她的額頭。可是她退開了，和人愣了一下，沒多問便回到他的房間，不是小幸待著的，而是艾歐萊茵所在的那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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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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