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一首音樂寫一個故事 - 《回來了》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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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回來了》

淺刃

Jan 30, 2022

406

10 分鐘 2,985 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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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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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回來，別等我，好嗎？」

　　這些不起眼的話語，宛如回音常伴月台，不會掀起心中一些漣漪。

　　但車廂外的這年輕男女，不經令我多望了幾眼。

　　凌晨五點，依舊烏雲密布，就算太陽上昇了也不會因此感到明亮。秋季進入尾聲，呼出氣息已能形成一團霧氣，月台旁老樹早已卸下一身枝黃，沙沙喀喀是枯葉被吹離時遺留在腦內的殘響。站在車廂入口緊握冰冷扶手，吹來的冷冽寒風，不經拉緊領口稍微轉了個側身。

　　車廂前水泥月台上微弱煤油鑄鐵路燈下，男人背對著列車一身黑色羊毛大衣，駝色皮箱擺置地面，微長的金髮正因襲來的風飛起。

　　他抱著的女性，穿著典雅的碎花小洋裝，在昏暗的光線下，披著的是件灰色羊毛大衣，戴著一頂深藍色小圓帽，她正緊緊埋入男人胸膛雙手在男人背後交疊緊握，右手所持的細長木拐杖，正因使力稍為離地。

　　令我將視線駐足在他們身上的，不是因為這樣的情景有多稀奇。

　　我只是好奇。

　　在男人稍微離開女人後，我確認似的趕緊望向女人臉龐。

　　啊……果不其然嗎？少女棕色微捲的頭髮，臉上肌膚白皙面容可愛，而雙眼卻渾濁無神。就算睜著老大也無法將眼前的男人映入視野，就算她抬著頭深深望著，也無法得知眼前的男人面容有多麼慈愛疼惜。少女欲言又止抿上淡粉薄唇免強擠出一抹微笑。

　　＂嗚——＂

　　車頭傳來的一長音將我從注視兩人的思緒中拉回，連到了發車的時間都沒做好確認。

男人一手提起了皮箱，一手輕撫女人臉龐，女人雙眼微閉感受著手中的溫度，在手抽離後眉頭微皺了一下。

　　「愛蓮娜，回去吧。瑪莉那就麻煩妳了。」

　　「是，少爺。」

　從煤油燈映照的光圈外，一名年紀稍長扎著高高的包頭，穿著樸素家政服的婦人走近名為愛蓮娜的年輕女人。

　　「小姐我們先回去吧。」

　　＂嗚——＂

　　鳴笛聲再次響起，男士見著了我不好意思的微笑示意，我用手壓了帽緣回禮後讓了側身給這位男士上車。

　　確認月台上已無其於異常後向著指揮人員揮手示意，人員舉起手中圓盤指揮棒。緩緩舉高於頭頂來回擺動，司機見著訊號，解開了制動器後的推進感，讓車廂連結器發出清脆聲響，列車開始移動。

而女孩還是站在原地，雙眼緊盯前方，卻不知該看往何方才能見著男人所在的車廂。

　　＂哐當、哐當、哐當＂

　　車輪輾過鐵軌交接處的聲響，緩慢清晰，女孩輕閉雙眼以聲音確認列車的離開。看著漸漸遠離的月台，我用手壓了壓帽緣深深吐出一口氣息後走入車廂。

　　戰爭將再重來，話題早已在各地傳開，這條通往鄰國的路線，昏暗空蕩的車廂只有幾頂高於座位的帽子。而我一眼就認出了剛剛月台的男士，他沒戴帽子，金色的頭髮在灰階色的車廂內更顯得明顯。

　　我朝著列車前方走去，再經過那位金髮男士時故意放慢了腳步。男人開著皮箱望著內部的文件面有愁容。

雖然打擾乘客不是合格的乘務員該做得事，但在這樣的複雜的國際關係下，好奇著你們這時去鄰國做些甚麼呢？

　　「早上好，天氣冷得令人難受呢。」

　　貌似被我一席話給打亂思緒，年輕男子闔上皮箱用著那碧藍雙眼朝著我打量一會，稍微整理了情緒後深深吸了一口氣，帶著微笑回應了。

　「是阿，冷風如此難受。卻怎麼，也消不去我心中迷茫。」4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oCoV5751W

　　而我，也沒想到會收到如此回應，反而對於話語所承受的重擔感到好奇。

　　「戰爭，貌似又要再次卷土重來了呢。」

男士眉頭微微收緊，朝著窗外望去，鐵軌旁的森林、枯黃的雜草、廢棄農具與毫無生機的田地。他緩緩道著：「我說如果，僅僅憑著幾個人的決策，將決定上百萬人的未來，而你是其中一人，該如何面對這樣的……」

「怎麼稱呼您呢？」

「艾登，艾登•薩雷夫。坎伯特先生您似乎做了非常久的列車長了呢。」

「是啊，大概二十個年頭了吧。曾經我也目送自己的孩子搭乘這列車前往前線呢，上一場戰爭在我們心中都留下一個缺口。

「薩雷夫先生。就求盡其所能問心無愧，這世間許多事情都有個必然，並非我等能夠撼動，此時身處這世界的我們，或許隨波逐流搖擺不定，但一定都能有個立足之地。」

「是嗎？或許是吧。也許只能這樣呢。」

話語並無法解開他緊縮眉頭的鎖，手指沒節奏地敲打那只皮箱，隨著氣息道出的是：「愛蓮娜……」

　　「方才，那位是您的夫人嗎？」

「啊，哈哈……您都看到了吧。還沒娶進門呢，她是我從小便在一起的玩伴，我們互許了終身，原定於春天要舉行婚禮。雖然她雙眼漸漸失去光明，但也只有她能看見我心中的幽暗，但……」

「祝福您，一切都會順利的，祝福您先生。期望那和平能成為祝福您婚禮最好的賀禮。」

微笑點頭做完最後示意，我離開了那節車廂，整列車彷彿只剩灰與白，心中那無奈與迷茫連同列車行經鐵軌的哐噹聲響一同敲進了魂魄深處。

❖

傍晚回程靠近月台時，那女孩就像站在原地整天似的，雙眼微閉依靠列車所發出的聲響，確認著所愛之人歸來，列車進站後氣閥洩出大量蒸氣，女孩嘴角才再次微微上揚了一點。

艾登依約歸來，下車後踩著大大步伐朝著愛蓮娜跑去，他站在女孩面前，面容十分憔悴黯淡。女孩睜著渾濁的雙眼，卻像是看清了艾登心中的迷霧，依然不發一語的伸手抱向他。

“相擁不需話語依能聽見你心，如無光明你將是我心中燈塔。”

兩人相伴離開了月台，琥珀色微透雲層將兩人身影拉的又細又長，如果能不再這見到你們，我將打從心底開心。

二個月後。

與鄰國的戰爭再次打響，這條通往前線的列車再次成了載運物資、武器、士兵用途，車上為了能提高載運將座位拆的不剩。我依然站在車廂入口握著冰冷扶手，看著月台上，父親、兒子、兄弟、愛人彼此相擁，彼此訴說心中期許。

車廂窗戶擠滿先行上車的士兵，與其說是面無表情，該說是不知能用上何種表情。這回已經是第幾躺了？到底載了多少人前往，又有多少人回來。

＂嗚——＂

無情的催促長音，令沒能坦率的彼此真心相擁，那聚於眼框的淚頓時奔流，你一定要回來，我等著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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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蓮娜，等我回來，好嗎？」

還是又見面了嗎？薩雷夫先生。見著您一身軍綠大衣，挺立軍帽，依然緊抱愛蓮娜小姐，我又再次將視線停駐在你們身上。

女孩微弱啜泣聲被這吵雜月台輕易覆蓋，妳睜得碩大的雙眼是否為了那一點點，只要能映入一點點，哪怕只有型影都能成為妳等待的動力。妳拋下拐杖，為了能將他的面容刻印腦海裡，伸出雙手在艾登臉上輕撫，妳最終將手指停於嘴唇，兩人再次緊擁接吻。

最後你輕推愛蓮娜將她使力的雙手撐開，獨留她一人駐足於月台，那瞪大的雙眼追尋著你離開的方向。

你在車廂找了一處角落蹲下，不敢望向窗外月台，多麼殘酷，多令人唏噓。愛蓮娜望向列車，身影逐漸被湧向列車的家屬們遮蔽，直到淹沒在人群中，隨著下一聲長鳴，列車再次啟動。

這一趟，這一列車，多少人能遵守承諾，多少人能再次訴說我回來了。

「薩雷夫先生……」

「我自願的，想贖心中的罪。」

「身不由己，何罪之有？」

「沒能阻止……沒能……阻止」

「那愛蓮娜呢？你要如何贖這份罪過？」

話說的重了，一場紛爭可不是你一個孩子能擔起的罪孽，就算他起初的原因十分可笑。

列車上的年輕人望著窗外，低著頭望著相片，甚至寫起書信，我們的話語沒人在意，在這列車上的都只是這巨大政治紛爭下的細小沙粒。

「坎伯特先生，能麻煩您一件事嗎？」

「你說。」

你抬著頭，碧藍雙眼佈滿血絲，哭腫的雙眼，勉強擠出話語的嘴，都顯出你那言不由衷的不捨，我能為你做些甚麼嗎？我可以嗎？

「那麼就麻煩你了，坎伯特先生。」

「還是期望您可以親自履行。」

「呵呵……好、好，是啊……」

　　最終望著士兵下車背影，只能壓壓帽緣給予這些年輕人至上敬意，而你金髮在一片綠中顯得顯眼，沒於人群，沒於潮流之中。

回程，總能見著愛蓮娜小姐，駐足於鑄鐵路燈之下，不經認為她不曾離開月台。春天，夏天，再次迎來那回初面的秋天，妳依然等待，我也是。

「坎伯特先生……嗎？」

「你是？」

「我是……薩雷夫的同袍……最後託我，將這個交給您。」

秋的尾雨不曾停歇，回程列車載滿傷員，地板是乾了又濕了的血跡與泥濘，歷經殘酷戰火，眼神空洞，四肢殘缺。自稱艾登同袍的男子杵著拐杖少了隻腳，顫抖的手拿著染血書信交予我面前。

「是嗎，我知道了。」

我該怎麼做呢？你一句麻煩你帶愛蓮娜回家，我該怎麼讓等待著你的她回家呢。

列車進站，驟雨妳撐傘依然駐足路燈之下。

「愛蓮娜小姐。」

原來是這樣的反應嗎？當時我見到送來兒子死亡證明書時，是這樣反應嗎？你聽著了不是那熟悉聲響喚著自己名字，就馬上得知所有消息般。

「艾登……」

“我親愛的愛蓮娜，對不起。”

“沒能再次喚起妳的名字。”

“沒能再次成為妳的眼睛。”

“這份罪過要是可以，清償幾世我也願意。”

“回家吧、回家吧，此刻我也回家了。”

“永遠愛妳艾登”

染血書信潦草淡寫於我嘴道出，而女孩泣不成聲。

「艾登要當爸爸了喔，我們回家吧，回我們的家。」

最終仿佛見著了一旁攙扶著她的艾登，兩人步出月台，與那無盡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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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衛蘭街燈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