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之樂 - 第一章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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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羅伊金

Feb 13, 2022

141

7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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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然記得，當我們都還是孩子的時候，她總是喜歡哼著歌走路。

她說：我將來的丈夫，一定能為我寫出一首最棒歌曲。他會彈著吉他，單膝跪在我的面前，向我求婚。

我沒有說話，但我記住了歌曲和吉他。我幻想了無數遍，在我們的婚禮上，我一起唱著歌，就是像是約翰尼·卡什與瓊·卡特那樣。

婚禮會在一個月後舉行，但是我們沒法唱歌了，因為我不是他的丈夫。她嫁給了一個在金融公司工作的男人，我們一起吃過飯，他點了最貴的西餐和紅酒。

而我在一間小公司做文員，每日吃著便利店的盒飯，喝著辦公室的大桶水。

即便是在她告訴我她要結婚的消息以後，我還是忍不住幻想我們一起唱歌的場景。這個場景我想了二十多年，總覺得有一天會實現。

我也想像著，我們買下一所大房子，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

然而，現在我才意識到。這些想像讓我好像不需要去真的行動，因為我只要繼續活在幻想裡，就能逃避現實的蒼白。

“確實有些匆忙，只有一個月了啊。希望你能多幫幫忙啊！”她在短信裡對我說。

“你忘了你曾經想找一個會唱歌彈吉他的人了？”我開玩笑似的回复她。

“哈哈，你還記得啊，孩子的幻想都是那樣，有幾個能實現的呢？”她回复我。

正看到這一條，我的頭突然被打了一下，是隔壁的同事老張。

“快把手機收起來，老闆要來了。”老張小聲說。

我急忙收起手機，把電腦屏幕上的網頁遊戲關閉，隨便打開了一個文檔，開始亂打字。老闆此時正好走過我的身旁，往電腦屏幕上瞧了一眼。然後，他什麼也沒說就走開了。

跟著老闆的還有幾個客戶，他們一同進了辦公室，沒過多久，就有濃濃的煙味從老闆辦公室的門縫裡擠出來。看到他們相談甚歡，我又一次打開了網頁遊戲。

下午六點多，一眾同事準時下班離開了，我為了不擠晚高峰的公交車，待在辦公位上看美劇，吃著早就準備好了的零食。

只是今天《亞特蘭大》第二季的劇情著實吸引人，當我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沒有家庭、沒有女朋友的人，就這麼自由。

我的手機一個星期也不會收到一條信息，除了廣告推銷的電話，只有她每月偶爾打幾個電話寒暄而已。

我站起身，伸了伸懶腰，關上電腦，準備走人。

我始終背著一個黑色的書包，那個書包與《黑客軍團》裡艾洛特是同款，是我在英國海淘回來的。再次強調，由於沒有家庭，沒有女朋友，我的收入非常富足。

這個包裡還放著一台MACBOOK PRO筆記本電腦、一台KIndle，一個與在《銀河護衛隊2》結尾時勇度送給星爵的同款微軟Zune隨身聽，配了一個宇音PK1的耳機。一本從沒寫過什麼東西的MOLESKINE筆記本，和一本從沒讀過的《魔山》。

一走出公司，我就戴上耳機，開始播放一首《To All of You》，這首歌非常帶動氣氛，是一首讓人有勇氣結束一天的歌曲。

初次聽到這首歌，是在遊戲《奇異人生》的開篇，當時確實被這首歌感染到。還記得我在酒館裡，詢問一個英國回來的女孩，這首歌的中文是什麼意思。無非是想藉此和她靠的更近一點。

我沒能成為她心目裡彈著吉他，唱著歌的男人，但是她也確實影響了我，我也迷上了音樂從Nick Drake、Bob Dylan、The Beatles再到槍花、感恩之死、AC/DC，我幾乎無所不聽。

但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從沒拿起過吉他。

我每天下班回家的路上，都會路過一個吉他店，店裡有一個滿頭臟辮的小伙子總是在打手鼓，還有一個戴眼鏡的傢伙教小孩彈吉他。

我確實進去看過兩次，但也只是看看。好像在我的心裡，那些吉他早已屬於我。因為我聽過安格斯·楊彈著大G時的瘋狂，也看過威利·納爾遜彈奏它的Trigger。

我熟悉吉他、熟悉歌曲，但是直到她給我說她要結婚的時刻，我才明白那一切都不屬於我，也從沒屬於過我。

我能帶給她什麼？肯定不是漂亮的大房子和無憂無慮的生活，我甚至不能帶給她一首歌。

今晚，我站在吉他店的櫥窗前，思考著這一切，店裡的哥倆正在打樣收拾。我甚至沒有註意到，他們已經看到了我。

“兄弟，需要什麼嗎？”戴眼鏡的傢伙，走出來問我。

由於我正在思考，還沒回過神來，我隨口說了一句“我想學吉他。”

“歡迎啊，進來試試吧！”戴眼鏡的傢伙說。

“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跟著他進了店裡。

他隨手抄起一把吉他彈了起來，彈得是《倫敦德里小調》，他這一版充斥著濃濃的布魯斯味道，其中有很多滑音和顫音這些炫技的部分。這是琴行最常用的做法，他們在你面前彈一曲拿手的曲子，非常漂亮，你就上鉤了。

雖然我知道這些，但我還是被他的彈奏迷住了。

“你之前有基礎嗎？”他問我。

“我沒有，完全沒碰過，不過倒是經常聽。”我說。

“忘了介紹。”戴眼鏡的傢伙站起身，在褲子上擦了擦手，向我伸出手來“我叫衛國，朋友都叫我大衛。”

“我叫林松。”我說，然後我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朋友都叫我小林。”

“想試試嘛？”大衛將吉他遞給我。

我抱著吉他坐下來，卻完全不知道幹什麼。大衛拿起另一把吉他。

“跟我學，我保你一個星期，就能彈《愛的羅曼史》。”大衛說完，開始彈奏起來。

“我不想彈這個，我學吉他，是想自己寫一首歌，需要多長時間？”我問。

“起碼得三個月吧。”

“一個月內可以嗎？”

“除非你很有天賦，這樣吧，你今天晚上先練練爬格子，明天來我看看你練的怎麼樣，再根據你的情況，教你。”

大衛開始教我基本的拿吉他姿勢、按弦方法、和爬格子，我用手機錄下的視頻，準備晚上回家練習。

“對了伙計，你家裡用的什麼吉他？”大衛問。

“額...我忘了，我沒有吉他。”

“你把這個先拿回去用吧，明天回來我看看你的基本情況，你也自己感覺感覺再決定要不要報班吧。”

“這樣不太好吧，我是說你相信我嗎？”我看著那把吉他。

“或者你可以這樣，我們這裡現在有個優惠，你買把500塊錢以上的吉他，就可以免費上十節吉他課。”大衛扶了扶眼鏡說。

“哪些是500左右的？”我走到擺滿吉他的牆前問到。

“說實在的兄弟，初學者應該買把好吉他，這樣事半功倍。”滿頭臟辮的傢伙說。

“那你推介哪個？”

“這把絕對是好琴，很適合你。”

一把吉他被拿下來，塞到了我懷裡。不用他們說我也知道，這是易普峰的蜂鳥，因為護板上畫著蜂鳥非常好看，很多流行歌手都會拿它在MV裡上鏡。

“蜂鳥？”我問。

“你知道啊，怎麼樣我給你推薦的這個？”

“這琴不便宜啊。”

“你可以從我這裡免費學一年！”臟辮說。

我想到自己這麼多年來一直也沒有一把吉他，而且著把確實挺好看的，即便擺在家裡隨便玩玩也是不錯的選擇，而且我也知道一把好琴，確實可以讓初學者更快上手。

“多少錢？”我問。

“4500”臟辮說。

“這琴在淘寶上，也就4000以下吧。”我說。

“你確定你是初學者？”大衛問。

最終我用了3800元將這把全新的蜂鳥帶回了家，在最後一班地鐵的車廂裡，我的身邊第一次有了一個“同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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