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的戀愛風景線 - 湖中月

白鈴鐺想起她收到的職業學校的錄取通知，考不上心儀的大學令她很難過。她跑到好友唐芙蓉的家中。

「安啦！芙蓉姐。」

「是鈴鐺嗎？歡迎！」

白鈴鐺收起了笑容，一臉無精打采的。

「怎麼啦？」

「我考不上大學。」

「不用擔心。芙蓉姐我也沒唸大學，現在還不是好端端的。」

「妳看看我的親友白螢，大學都還沒有畢業就能去出版社裡面實習了！」

「哪家出版社？」

「樂心出版社。」

「嘩！那家出版社很有名的！」唐芙蓉叫了一聲。「我看過他們出版的那本小說《半生玉》，是作家李軒寫的⋯⋯」

「我也有看過！」

「是我的堂妹橘茶跟我說的⋯⋯她們是同一所大學的學生，而且白螢又是個模特兒⋯⋯」白鈴鐺說。

「我很羨慕白螢呢！人長得美又有才華，簡直是個女神一樣！」唐芙蓉指著月曆說：「三月了，她是這個月曆的三月模特兒！」

「《格格不入》雜誌送的月曆？」

白鈴鐺看著月曆裡面那個美若天仙的白螢，想到三月來了。

春天來了，初綻之花份外艷麗。

白橘茶取來了一本文學書，看到師兄宇樂走過，他手上拿著一件樂器。「那是二胡啊！」白橘茶心想，「會樂器的人好像是來自另外一個星球般！」

白橘茶邊走邊想：「大家都很厲害呢！我都想像他們那樣！」

這樣的她又感受到歲月靜好，眾人歡快的笑聲傳染了她寂涼的心。

「嗯。」白橘茶似笑非笑，看著這個景象又想。「我的小小世界已是我的全部，我應該守護現在的美好，人總是以為擁有一切是一件好事，但其實生命是虛無的，虛無才是生命的本質。」

白橘茶的親生母親白香織為了跟一個男人結婚，而放棄了她，因為不知道親生父親是誰，所以橘茶跟香織姓白。

這天白橘茶又再夢見浩南了，感到一陣反胃，她搖搖頭又去上學了。白橘茶集中精神全心全意在關注在課堂上。

「你所散發的光芒有多明亮，內心就有多陰暗，光暗是互為一體。我既是被你所發出的光輝，同時又是被你的黑暗所吸引。」她笑著說：「那就是為什麼我們無法接近彼此的原因。我們即使收起了刺，即使嘗試地相信對方，但總會有一方受傷。因為你不敢完全信任對方，你太害怕面對別人了，太害怕別人對你不懷好意。」

浩南沒有正面答話，只是問：「妳早就知道答案了，所以妳不用知道我到底是怎麼想的，最重要的是妳到底有什麼想法，然後去實行就好了。」

愛既是佔有也是祝願，沒有一個人能確定永遠愛對方，世態炎涼，世界殘酷，只能把握當下的美好，當下的耀眼光輝。

「永遠的意思，就是愛一個人直到宇宙滅亡，如果妳能做到這種地步，就許下承諾吧。」

白橘茶從夢裡醒來恍恍惚惚的。她還在課堂裡面，老師的話語像收音機裡播放的一支悠長的歌。

「永遠到底有多遠，你知道嗎？」白橘茶問身旁的人。

「不知道。永遠這種事⋯⋯」

「張愛玲說過，在千萬人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只有剛好趕上的時候，也沒有別的話可說，只好輕輕問一聲：噢，你也在這裡嗎？」

「大概就像是相忘於江湖那樣吧。」

「妳好，我是來文學課旁聽的，我叫莫子旻。我以前是一位老師。」

「我知道，莫老師，我也認識你。我是由聖雪中學升讀大學的，不知道你記得白香織嗎？」

「記得啊，妳是⋯⋯」

「我是香織的女兒。」

莫子旻呆了。

周遭的聲浪彷彿消失，剩下白橘茶那銀鈴般的聲線。在滿是學生交談聲的課室內，竟遇到這樣相認的情境⋯⋯

白橘茶又說：「我名叫白橘茶，香織先誕下我，再和你在一起，但她一直不敢跟你說關於我的存在。雖然不是你親生的，我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裡遇見你。她跟你說沒有兒女是假的，我不想你被香織欺騙你一輩子，香織她不是你所想那樣⋯⋯」

「但香織現在怎樣了？」

「我有和她保持聯絡，另外，我也知道陳梓欣的事⋯⋯」

「什麼？」

「陳梓欣是我的朋友，我知道你們的事。」

「我是來代替她上課。她說過其實也想試試大學的生活⋯⋯我代替她做她想做的事，就像是她的分身一樣。」

「她怎麼了嗎？」

「我本來打算帶她到德國生活，但她突然患重病，後來更成為了植物人。我必須有個交代，怎樣都要回來香港。」

「竟然是這樣⋯⋯」白橘茶有點擔心地說。

「我已經非常自責了⋯⋯她的母親也怨恨我⋯⋯」

「我能見見陳梓欣嗎？」

「可以。下課後可以來。」

白橘茶就和莫子旻約好了。

那一闋身影沒入在夜色裡面。

冰冷的空氣⋯⋯滲透了周遭的每一處。

莫子旻領著白橘茶走進了其中一個病房。

「她在那裡。」

眼前的是一動也不動的陳梓欣。

「她變成這樣了多久？」

「一年。」

「呀⋯⋯」

白橘茶叫了一聲。

莫子旻情深地凝視著那個棕髮少女。

「真好，醫生說她患上了閉鎖症候群，只可以眨眼，她的意識清醒，只是身體不能活動⋯⋯」

「現在科技發達，可能有機會可以令她和你溝通。」

「謝謝。」

「我也希望會這樣的⋯」

「對了，橘茶，妳找到生父了嗎？」

「我還沒找到。」

「想見面嗎？」

「不了⋯⋯」白橘茶說：「我習慣了現在的生活，我不敢想像見到他後，我會變成怎樣。」

「我帶妳去找，如何？」

「為什麼你會說真好？」

「因為至少她還活著？」莫子旻笑了笑說：「總好過就這樣分開，就這樣失去她。」

「但是她這樣活著，這樣看到你，但又不能表達自己，不會很痛苦嗎？」

「我們的心會永遠連繫在一起，就是永遠的意思⋯⋯我會一直守護她，保護她對我的心意，我會代她看到她想看的風景，變成不再分割的一部分。」

白橘茶看著一切是美好的。深情的戀人在世間罕見。

白橘茶早已習慣跟照顧她的人生活的日子，現在莫子旻時不時會探望她，令她感受到一丁點的奇妙的親情。

認識莫子旻之後，白橘茶認識了更多的人，他們都是文學系裡的高材生。

「我們一起辦文學雜誌吧！」

「好！」

他們邀請了不同的學生投稿，就這樣白橘茶認識了文永言，他是一個文學系的新生。

「橘茶同學妳好！」

「永言同學！」

「我相當喜歡文學！也喜歡去博物館！橘茶妳喜歡去博物館嗎？」

「喜歡！」

「我們一起去參觀吧！」

結果在下一個週末，他們幾個同學就到了博物館。

「這次的文學專題展覽的館藏很珍貴！」

「對呀！」

雖然文永言是個新生但他對於文學的認識原來比他們更加了解。邊聽著文永言詳細的解釋，他們聽到目瞪口呆。「你真的是一年級生嗎？你簡直像是個碩士生啊！」

「我從六歲開始鑽研文學，是我的親友家中藏書令我很早接觸文學。」

「嘩⋯⋯」

「其實也不是什麼特別的事，厲害的人真的太多了！」

「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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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文永言突然說：

「或者妳只有放下才可以迎接新的戀愛。」

怎麼突然說起這些？她覺得很奇怪，但還是很順口地回應：「也是呢⋯⋯」

「從前的事，慢慢就會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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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永言淡淡地說：「橘茶，我明白妳。我們會是很好的朋友。」

白橘茶眼眶泛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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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她看到了如像夢一樣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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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溫柔的女人，在湛藍的海水裡面，浮沉。

海水很冷，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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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是毒，吸了就不能自拔，到了割裂時，會出現戒斷症狀⋯⋯

原本以為愛是擁有，實質，愛就是一點一滴地在不知不覺間失去。

即使傷口表面已不覺得痛，但痛苦其實已悄悄地在你毫無防備時像一場春雨般滲透全身。

就算身體碎開了，似乎也很欣賞碎裂時的美。

真實的愛，不會要你委曲求全，不會要你苦不堪言。

「我愛你」輕易地說出的愛意話語，就是真的嗎？

說出這句話的人，就真的愛對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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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是不停地失去。

如果你以為自己已經擁有愛，

其實也只是很短暫的時光。

不是未來，不是以後，不是永遠。

只是在這一刻，這一個瞬間。

這個人是很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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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是重複的，你會不斷地受挫折直至你學會這個人生課題。

非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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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心和軀殼是分離的，於是慢慢地失去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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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慢慢地變成悽清，明明美好的景色也漸漸變成了痛苦的布幕。

天亮了，白橘茶醒醒眼睛坐了起來，夢裡的女人到底是誰？白橘茶想了又想也就沒有再深究下去。那一個水中浮沉的女人，那一個冰凍的夜晚。

白橘茶心想，本來自己不是屬於巫家的人，但卻來到了這個地方，與她們成為了「家人」。

文永言和白橘茶見面的次數愈來愈多，已經到了朝夕相對的程度。二人談論文學的話題，這一些畫面流過白橘茶的思海。

又是一個上課日，白橘茶坐在角落，她不想和其他人交談，這時文永言走了過去朝她笑了一下。

溫柔的文永言令白橘茶心醉，文永言也有些喜歡她。但二人未敢表明心意。兩人都沒有勇氣，因為他們怕只要再踏前一步就會失去對方。這天白橘茶買了戲票打算邀請文永言去看電影，但竟被他拒絕了。

她錯愕地站在原地，只見文永言轉身就走。

過了幾天，白橘茶有課堂上不明白的題目所以要問文永言，之後她裝作不經意地問：「為什麼不去看電影？」

「我不喜歡看。」文永言問：「不過，晚上一起去吃飯好嗎？」

白橘茶答應了。

晚上白橘茶來到了餐廳，文永言一早就到了，兩人點了菜後相望無言，直到白橘茶不小心打翻了水杯。

幸好水杯內沒有水，文永言替她拾起了水杯，端正地望進她的眼眸裡，文永言抓住了她的手，有點心痛的捉住一會就放開了。

他終於鼓起了勇氣，緩緩地吻住了白橘茶的嘴，白橘茶混亂之下心亂如麻，推開了文永言。文永言心想自己是不是太進取了？

白橘茶沒想過那一個吻之後，文永言對她回復了冷淡，離開餐廳後，文永言很快就回家，把她留在餐廳門口。

白橘茶也就回家，不時想著那個吻，無法入睡。

幾天後，白橘茶在課室裡看到了文永言。「到空中花園那邊談一下？」

於是兩人來到了空中花園，文永言緊緊地握住了白橘茶的手，不說話然後白橘茶心跳加速。

他們坐在長椅上一段時間，手也一直拖緊，甚至白橘茶心如鹿撞，手心都冒出汗來。

她忍不住問文永言：「你這樣是什麼意思？」

文永言再握緊她的手。「我只是想握緊妳的手。」白橘茶生氣了，覺得文永言真是永言，永遠只有說話，玩弄自己的感情，她站起身甩開了文永言的手打算走開，文永言從後擁緊了她。

「你到底是不是喜歡我？」

「我不知道呀。」

白橘茶掙開他的擁抱，眼泛淚光就跑離現場，文永言過了幾秒鐘才發現一切都太遲了，他後悔自己還沒有表達自己真正的心意，他心想一定要找她說個明白，但卻沒有找到她。

白橘茶從一角走出偷偷望他，覺得這人真的沒有心，只是在玩弄感情，於是決定要和他形同陌路。

綠芽長了，湛藍的潮濕的天氣，映襯出她的澄黃衣裙。

白橘茶經過一段時間後就把文永言的事拋諸腦後。

堂姊白鈴鐺邀請她出席一個小型聚會，白橘茶很快就發現了他⋯⋯

白橘茶問白鈴鐺：「妳認識那位男生嗎？」

「阿言嗎？先前在賣旗認識的，原來他很熱衷參與義工的活動。所以介紹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來了。」

「嗯⋯⋯他是我的同學。」

「是同學嗎？」白鈴鐺很殷勤地說。「跟他聊天啊！」

白橘茶就走過去，而他同時也發現了她的存在。白橘茶和文永言互望一眼，誰也沒說話。

良久白橘茶終於說了一句：「嗨。」

文永言和她握了一下手。「妳好。很久不見。」

「我們這次活動主要為山區兒童籌款，下星期六可以參加吧。」

文永言只說：「這個星期六賣旗結束後，出來見面嗎？」

白橘茶點點頭。

自從那次聚會後，白橘茶和文永言又恢復了聯絡，兩個人為了出席活動而見面，順道問候一下對方。

「妳這次穿的裙子很美呀。」

「謝謝。」白橘茶笑笑說：「我和好友買了一模一樣的裙子。」

「當然是妳穿得漂亮些呀！」

「不。」她竟強硬地說：「她比我漂亮，怎麼可能我會穿得比較好。」

「真的啦，妳穿得很好看。」

「我才不相信。」

文永言牽住了白橘茶的手。「真的，妳最好看了。」

這次白橘茶沒有退開了。

微暖的溫度自手心傳來。

這個春天實在是太暖了。

重修舊好的兩人在生活上的交集愈來愈密切，對對方的關注也日漸增加了，例如兩人會約好上共同的科目，聊著唐詩和宋詞，白橘茶覺得是她比較輕鬆的時光了。愛情果然是既美好又令人患得患失。

一個細小得令人心動的瞬間，就是兩人最初相遇的一瞬，一個完美的瞬間。

在文永言擁抱中的她是幸福的。

「我喜歡你。」

「我也喜歡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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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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