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子段完全猜不透他當上學生會會長的緣由。
在學生會會長選舉的時候,他站在台上靜默了十來秒,震攝人心的威嚴使全校師生屏息靜氣,然後沉默過後,他連半句稱謂和謙詞也沒有,便說了以下的一句話:「我是六年二組的嚴子段,有誰選我當會長,我就打破他的頭!」
他的驚人言論惹來全校嘩然和側目,當他說出這番宣言後,學生們生出種種猜想,有的認為他沒法打破全校學生的頭,有的覺得他只是空口說白話,不會付諸實行。結果,在一番深思熟慮過後,所有學生像不信邪般,紛紛投票給他。
語出驚人的嚴子段最終成為了歷屆學生會選舉最高票數的學生會主席候選人,以百份之九十五巴仙的大熱姿態勝出。
結果很明顯,他就是這樣莫名奇妙地當上會長,這一件事情可算是值得紀錄在「櫻雅學園事件簿」上的一項奇蹟!
自此以後,他的嘴邊經常掛著「我要打破你的頭!」這句話,可是他沒有真正動手毆打過任何人,只是說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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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佈結果後的情況一如學生們所料,在後台等候點票結果的嚴子段注視著列有票選結果的紀錄紙,難以置信的大聲叫嚷:「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我居然當上了學生會會長?」他驚訝之餘,還有點喜出望外。
這是他完全沒有想像到的情況,突然他想到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
小息時,他連跑帶跳的飛撲到一個課室前,急忙地推開課室大門,進去看到葉小津,他便興高采烈的抓住她的一條手臂猛地搖晃,大叫大嚷:「小津大人!小津大人!我成功了!哈哈哈哈!太感謝妳啦!妳提供的點子很棒!」他在由衷的感謝葉小津,全靠葉小津的點子,他能在沒有其他候選人的壓力下順利當選。
居功至偉的一定是葉小津,那個冷漠不愛說話、又暴力的女生。
然而,他沒想過葉小津對於被他抓著手臂後的反應,是以她手上的數學課本連續拍打他的頭,這樣連環的迎頭痛擊,就像一盤冷水撥去嚴子段的頭上,淋得他全身溼透。
四下清脆的「啪啪」聲響迴盪在課室每個角落,狠狠的敲落使嚴子段拔腿遠離葉小津幾步。
沒能再打中對方的第五第六記,看到對方馬上遠離他,葉小津乾脆追著他環著課室跑,椅子和桌子都被推亂了。
因為不打女人這原則而沒有反擊的嚴子段連忙痛呼:「啊!很痛,小津大人,妳別打了!我投降了!」
能令一直以皇帝之名自居的嚴子段尊稱她為「大人」,可見葉小津絕非等閒之輩。
這個時候葉小津放好課本,沒好氣地對他說:「你真該打,與其跑過來對我說話,倒不如專心一致去弄好你的學生會,也許是有些同學是因為你的言論而投你的票,但也有一部份人是對你抱著很大的期望或信心才會把神聖的一票交給你。但你就是要努力做好現在的崗位,為同學爭取更多福利。」
「我一定會的!」嚴子段臉上的神情非常堅定,眼眸閃爍著認真眼神,他對為學生爭取福利一事抱著很大的決心,只差沒有拍心口。
他離開課室時,在走廊上遇見段子嚴。在學期初,當時他尋找適合的人選為他宣傳,他在為選舉的事情煩惱的時候,鄰座的同學正在桌子上用畫簿繪畫,他怎會不知道他身旁的同學是美術學會會長?於是他立刻問她:「喂,妳有沒有興趣幫幫我美術方面的工作?」
那同學被人打擾,立即不滿地蓋上畫簿說。「喂甚麼喂?我沒名字給你叫嗎?」
於是他再禮貌地問了一遍:「段子嚴同學,妳有沒有興趣幫幫我美術方面的工作?」
段子嚴。段子嚴。他聽見她的名字忍不住微笑。
她看見他笑,不明所以,但也禮貌上對他笑。「好的,我答應你。嚴子段。」
然後她又繼續繪畫了,嚴子段凝望她繪畫的姿態,看著看著,甚至不知道時間的流轉。
這時段子嚴看見在走廊的他,臉上滿是欣喜,然後向他說:「恭喜你當上學生會會長啊!」
嚴子段笑了一下說:「謝謝,早前的事情辛苦妳了。」
段子嚴回道:「也不算是辛苦啦。我只是負責選舉中美術部分,製作海報、宣傳單張等等而已,根本微不足道。你在台上說的話很有氣勢喔!我好喜歡!」
嚴子段說:「妳也知道這是鄰班的葉小津教我說的,沒想到他們居然選我咧……總之,從此以後,學生會就是我的王國了!哈哈哈哈!」於是嚴子段從那時候開始,自稱「學生會」作「學生會王國」!同學們都覺得這稱呼無傷大雅,也就隨便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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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甚麼感覺呢?
心跳得好快!
手心為甚麼會冒出冷汗來?
臉頰好熱。
總覺得,如果可以接近這個人……
就可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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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各位同學早。
為櫻雅學園的全人類謀求福祉,為拯救被領袖生欺壓的於水深火熱中的學生們,本年度,學生會王國將會向校方爭取以下福利:
一、由每班學生以抽籤方法自行挑選該科目任教老師。
二、小息時間由原本的十分鐘延長至半小時。
三、提早放學時間。
四、師生光顧校內文具店中購買任何貨品,均享有八折優惠。
五、假如氣溫高於二十五度,當天任何時間學生都可以使用空調。
六、課本及二手課本購買優惠。
七、以低價向各同學出售各大書店的書券。
八、凡是有職級的學生可以使用學生專用升降機,而管理級的學生更可以使用老師專用升降機。
但凡各位同學有意見提供,歡迎提出,學生會絕對會為同學爭取更多福利。謝謝大家,宣佈完畢。」
直至他發言完畢,大家都拍掌支持,得到眾多同學支持的嚴子段,微笑著回到後台。他充滿自信的想,校方一定會支持他提出的方案。
負責各部的學生們逐一到台上宣佈,其中一個學生洛澐軒準備發言時,他收到站在一旁的女同學的紙條。他略讀紙條,乾咳兩聲後拿著紙張道:「老師,各位同學早。替管弦樂團首席宣佈,本年度管弦樂團將於十月中會在櫻花中學作表演,由下星期開始,於午膳時間及放學後將會使用禮堂練習,屆時請各位成員準時出席。」
嚴子段聽到這宣佈時,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洛澐軒話畢,忽然轉頭望向後台良久,然後再重新面對觀眾繼續發言:「以下是訓導組的宣佈,本年度領袖生的隊長將由我,六年一組的洛澐軒擔任。本年度的風紀取錄信將會在今天交給各領袖生,而名單副本會交給各班主任,倘若同學們的名字出現在班主任的名單而沒有收到通知信,請到六年一組找我。」
其後他稍微側頭,繼續宣佈:「本年度學生會的所有事務和方案必須先呈予訓導組,希望兩方面可以配合而且使方案的實行更為暢順,即日生效。是次目的是希望學生會所舉辦的活動也能讓訓導組參加,多些了解學校的事務。如有問題,可以找訓導主任李老師聯絡。宣佈完畢。」
轉身回到後台之前,他給予台下的同學們一個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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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堂已經有幾個同學在搬桌子椅子排著樂團的位子,八十多人的樂團所需的位置很多。
禮堂沒太多同學的時候,空曠的地方迴音很大。冷不防有一把男聲叱喝:「學生會要徵用禮堂,月底就是外賓光臨的時間,我們需要作出佈置,管弦樂團不能在這裡練習。」嚴子段的聲音,姜芊娜不看來者也猜到是誰,會以學生會作大前題的人只有他,加上他那傲慢自大的口氣,怎會不知道那是他?
在吃巧克力的時候,姜芊娜和他同聲同氣,可是有關各自工作的事情,她可是不會退讓的!
豈能讓他說要讓就讓給他?她才不會!
「不!禮堂才不要讓你,十月中管弦樂團要到櫻花中學作表演,不使用禮堂的話你叫我到哪裡練習啦!現在已經是十月三日了,再不把握時間練習便來不及了!」姜芊娜和嚴子段吵得臉紅耳赤。她瞪著沒禮貌要趕他們離開的嚴子段,語氣也不太好。
和上次偷吃巧克力的情況全然不一樣。
「禮堂要空出來給學生會要佈置好禮堂,迎接來校參觀的貴賓啊!」嚴子段說得理直氣壯,大概是因為剛才在禮堂聽見訓導組的宣佈,洛澐軒那個宣佈,誰也知道是名義上合作舉辦學校的活動,實際上是削權!
主要是想削去他身為學生會會長的權!他真的愈想愈生氣,在進入禮堂後也沒給過好臉色誰人。
剛才在禮堂聽到這個該死的消息時,幾個在後台工作的學生已經偷偷掩著嘴取笑他,取笑他名位會長,實為傀儡。他那時緊捏拳頭,多想揍那幾個多嘴的學生。
姜芊娜怒容滿面,她何嘗不生氣?櫻花中學雖是櫻雅學園的姊妹學校,其實兩間學校的學生私底下的鬥爭也不少,她這次不能讓對方給小看的,去年的校際音樂節已經屈居第二,今年還未到音樂節,但對方的邀請她怎樣也要樂團以最佳姿態去表演,不能給對方取笑他們的。
「學生會給我滾到一邊去吧!他們在這月底才會來參觀啊,你在一星期前佈置也不算遲啦!」她不能退讓!她才不要輸給對方的首席,去年在比賽的後台,對方一直取笑她領導無方。雖然比賽不求勝利,她什麼都不求,只求可以勝過櫻花中學。
氣氛很繃緊,所有人都不敢說話,也不敢出來附和誰。看著二人的罵戰,有些人走在角落猜誰勝誰負。
「如果可以早點佈置好的話,有突發事情可以容易處理啊!」
姜芊娜斬釘截鐵的說:「你的理由不算是理由啦!總.之.我.一.定.要.用.禮.堂.練.習!要佈置的話就在我們表演後,這次我們的表演許勝不許敗,才不能為了那破爛學生會而休息一次,放棄一個練習機會。」
「管弦樂團首席,到音樂室練習不也是一樣嘛!?」當嚴子段這樣稱呼她,她也知道是他要爆發的前夕,身位他同學兼表妹的她,她也蠻怕他發怒的樣子。
「用你的豬腦想想吧!那個豆腐般狹窄的音樂室哪裡可以騰出空間給八十人練習啊!?學生會王國皇帝陸下?」可是她想到對方的取笑,赫然發覺什麼都不可怕,連嚴子段發怒也不算什麼,只是被人取笑她才是最重要!
擁有相同興趣的兩個人,每逢遇到影響自身利益的事情,還是會各不相讓。
這時候一把聲音出現了:「那邊的兩個人,你們在吵甚麼?」
在角落的學生們甫看見洛澐軒的到來,也顧不得二人的罵戰,尖叫起來。
風度翩翩的洛澐軒在櫻雅學園裡有另一個別名,君子狼。相對於嚴子段被稱作嚴哀帝的名,已經好得多了。
「我今天不是替管弦樂團宣佈過要在禮堂練習嗎?」洛澐軒一臉不悅,眉頭輕皺,不滿意正在爭吵的二人。
「我是會長,哪裡到你說話了?」也沒理會來者是誰,嚴子段最討厭在別人說話時插嘴的人。
「我是領袖生隊長,所有學生會的事情必需經過我們處理,我只知道今天禮堂是由管弦樂團練習,不知道學生會要借用,更不知道三星期後來訪賓客所要佈置的禮堂會提早在今天佈置。」嚴子段聽罷怒氣衝天,這個洛澐軒竟然還聳肩裝作無奈!
之後嚴子段氣忿地離開了。
由早會過後至到小息時間前的一節課,嚴子段一直板著一張臭臉。班裡的同學都留意到他這個怒火中燒的模樣是在告知其他人:朕怒了,生人勿近!
偏偏段子嚴是唯一的例外,她完全沒有察覺到這股危險的氣息。當時她坐於嚴子段鄰座的桌椅上,攤著畫簿,被揭開的一頁有一幅未完成的畫作,本來如同平日一般以左手支著頭、凝望窗外的藍天白雲發呆、右手拿著鉛筆的段子嚴,偶而轉過頭來,看見嚴子段仍然在生氣。
段子嚴不知道她旁邊坐著個會隨時爆發的計時炸彈,只是看見他這個怒容滿面又不好發作的樣子,忽然萌生出憐憫之心,忍不住想安慰安慰他,於是她關切地對他說道:「嚴子段,你怎樣了?不要沒精打采,振作起來吧!」
嚴子段稍微吃驚起來,居然有人敢在他心情不好時和他說話,這女孩真有膽量!他猜想這公認的綿羊型女生只是一時過份熱心的安慰他,所以他強抑壓著怒意不爆發,雖然聲音保持平復,可是語氣中卻滲出慍怒:「我沒事,妳別囉嗦了!繼續畫畫吧。不要跟我說話,誰再跟我說話招惹我,我就要殺人了!」然後擺擺手要她不要再多言。
這時候段子嚴忽然有個極奇怪的想法,假如可以和他多談兩句,即使會被殺掉也心甘情願,不過這念頭也是一閃即逝。她明白他依然很生氣,便用柔和的目光注視他說:「不要緊,你先聽我說,我想他的宣佈也不是完全禁止你的方案,只要是合理的他都會讓你通過的。所以忍耐一下吧。我知道你對於學生會的事情充滿熱誠、又盡心為學生爭取福利,一定會得到大家的支持。」
嚴子段心想:段子嚴的聲音聽來軟軟柔柔的,還流露著一絲絲的韻味呢,好可愛。真是一把美好的嗓子。
聽過段子嚴的鼓勵說話後,他的氣消了一半,然後他總算軟化下來,耐心的向她解釋道:「唉,妳大概不知道的了,其實有不少人在背後取笑我,他們暗地裡稱我做嚴哀帝,或笑我是個傀儡皇帝,因為實際權力在洛澐軒那些領袖生手上,我提出的所有事務、方案都要經他們的審閱才可以向校方提出。哼!他們儘管笑我吧!終有一天,我可以超越那大野狼的!」
段子嚴看見充滿自信的嚴子段,老實說她認為嚴子段未必可以超越洛澐軒,主要是他的為人專橫霸道,和舉止優雅的洛澐軒相比,無疑一般人對君子的好感多於暴君,他想要超越洛澐軒?太艱難了吧。
不過她仍然用鼓勵說話敷衍他:「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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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已是入秋,天氣卻並未帶有明顯的涼意。嚴子段在學校的天台平躺在地曬日光浴,刺眼的陽光照射到他帥氣的臉容之上,他半瞇著眼睛,透過細縫仰望晴朗的天色。
四周傳出連續不斷的蟬鳴,嘈雜的蟬聲細數著他煩悶心境中的心跳聲響,吵得心情原本亂得一團糟的嚴子段更加心煩意亂,可是他沒有離開的意思,他想要在周遭不靜環境中悟出寧靜,這種帶有些微吵雜的環境才能突顯出心境的澄明境界,他喜歡這個地方,因為平日沒有幾個同學會到來這天台,沒有人會來打擾他。
奇怪地,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從他身後傳來,他馬上翻身而坐,面向聲音的來源。光是聽見那獨特的腳步聲他已經估計到腳步聲是屬於誰人,看見來者,他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正確無誤。
甫看見這挑起他憤怒情緒的始作俑者,他立刻像機關槍般連珠炮發:「芊娜,妳又來找我做甚麼?我已經作出讓步,答應了妳在貴賓來校參觀一星期前才佈置禮堂的了,妳真幸運,可以有個領袖生隊長君子狼替妳出頭,拜託妳見好就收,還來跟我說話幹嘛!妳現在算是來找碴麼?」
姜芊娜見他的自身防衛系統完全啟動,面對這把自身武裝起來的表哥,嘴角只是帶著淡淡的微笑:「不是。我早已猜到你又在這裡了。」然後她將一包G仔巧克力遞給嚴子段,他接過,見那包巧克力包裝精美,而且是G仔巧克力,味道一定會很不錯。不過他仍然帶著狐疑的神色審視著姜芊娜,好像懷疑她曾經在巧克力中下毒般。
姜芊娜無可奈何,她沒好氣地嘆息了一聲後道:「子段,不要那樣子看著我,看得我好不舒服。你知道的,我和你都喜歡吃巧克力,所以我是來送巧克力給你的。這巧克力比瑞士蓮的還要好吃啊!唉!想起來我就生氣了!那天我在超級市場看見G仔巧克力大減價,當然要瘋狂掃貨了!突然有個男的走過來,他也想買巧克力,我一邊拼命和他比快將那些巧克力狂掃到購物車中,到剩下最後一包巧克力,我和他同時各拿著一角,你知道我是不肯讓他的,所以便和他角力啦,怎知它被拿得太久,溶化了!那個男的生怕吃虧般將那包巧克力讓給我,超過份的說!不過我記起你喜歡吃溶掉的巧克力,便特意買回來送給你了。我不是來和你吵架的!」
嚴子段聽完她的說話後怒意全消,他說:「謝謝了。我下一次會買巧克力送給妳的。」
於是這兩人和好如初了,然後嚴子段和姜芊娜一同離開天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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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子嚴看見回到課室中的嚴子段露出和緩的表情,知道他的心情轉好。
嚴子段留意到她的目光,忽爾記起上次偷吃巧克力一事忘了預段子嚴的份兒,所以他坐到座位時掏出那包G仔巧克力給她。
「這是?」段子嚴睜著杏眼眨了眨,她不明白為甚麼嚴子段要給她巧克力。
嚴子段笑道:「這是G仔巧克力,上次忘了預妳的份兒,這次補回了哦。」
段子嚴摸摸巧克力表面已覺有異,折開包裝紙,只見那裡面是溶化得好醜陋的巧克力漿。
哇哇哇、這包溶化掉的巧克力好噁心,她真的不想要!大抵世界上只有嚴子段一人才會接受得到甚至要鐘情於此。厭惡的表情從眉心擴散開來,柔弱的她想拒絕不要,卻囁嚅著。「呃、這個……」
「份量太多吃不完嗎?那一人一半好了。」嚴子段將一半連包裝紙的巧克力分給段子嚴,自己逕自拿了其餘勉強可以辨識為「一半」溶化的巧克力放進嘴裡。段子嚴看著這個令人反胃的場面,面容幾近扭曲。
「怎麼露出這種表情?是嫌溶化了嗎?不要緊,拿回家去冰箱再冰一冰就成啦!」嚴子段顧著品嚐G仔巧克力的甜美,沒有留意到他旁邊的綿羊型女生那雙纖細的手在不斷發抖,漸漸的全身也在微微抖震。
「笨蛋。」她自脣邊溜出一句。
嚴子段一時間聽不清楚。「妳說甚麼?」
她把嗓門提高了點,仰頭不顧一切地嚷著:「白目!誰會有那個美國時間將溶掉的巧克力重新冰來吃啊?我不要了!你那麼喜歡吃的話我還給你好了,我自行再去買一包也比這個好得多!」
他楞了楞,沒想到這人畜無害的女生會突然大發脾氣,難不成她生氣了?可是瞧她這個難為情的樣子,臉蛋紅紅的更似是在向他撒嬌。
他笑了,不是他自作多情,是一下子便看得出這小女孩對自己有好感。「妳不要的話我拿回去了,我出去吃午膳。」說著將她手上的半包巧克力拿走。
她這才留意到全班同學都出外享用午膳,空無一人的課室內只剩下她。孤零零的她感到心好像空空的缺少了一塊。段子嚴的心情七上八落,她苦惱地想為甚麼要對他那麼兇,乾脆說一句「我還是不要了。」不就可以了?腦海閃過他享用巧克力時的醉人表情,她突然覺得他這樣的表情很吸引她,甚至想去輕舐黏附在他手指上的巧克力漿,糟了糟了,她替自己擔心起來,難、難道說、她已經被嚴子段傳染「熱愛溶化巧克力候群症」?
想著想著,她不自覺紅暈已自兩邊臉頰飛開,仍在喃喃自語:「怎麼……我的心會跳得這麼快?」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EWQCuz5e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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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節無聊透頂的課堂,粉筆敲在黑板上面的單調寫字聲、老師毫無抑揚頓挫的講課聲音,像一支寧靜的催眠曲,昏昏欲睡的頭顱彷似為這催眠曲伴奏出無聲的旋律,忽然響起刺耳的下課鐘聲,課室內的嘈吵起來,大家忙著收拾好書包。也是時候放學了,同學紛紛步出校園。
嚴子段在路上用隨身聽聽著歌,準備要到對面馬路乘公車,他一邊橫過馬路,這時隱約有兩聲按鈴聲響傳入他鼓膜,可是陶醉在音樂世界中的他,絲亳沒有留意到危機正向他逼近。
「喂!小子!看路啊!」不知是誰人的叫嚷聲令他猛然醒覺,原來一輛貨車正向他的方向駛過來!可那刻太近了他想避也來不及,眼看那輛貨車越來越接近他了!
這時站於馬路不遠處段子嚴剛好看見這一幕。
妳還愣在這兒做甚麼?快去救他啊!
她的心底忽地響起一道心音,這刻她感到自己全身上下每一道神經蹦緊得快要斷裂般,一顆細小的心臟在急促的跳動,然後,像下定了必死的決心般,她不要命似的迅速撲了過去!然後她一鼓作氣用盡全身的力氣推開嚴子段到行人路,她剛舒了一口氣,隨即睹見貨車和她的距離極近!那輛車的剎車掣似乎失靈了,停不下來,她無論如何也閃避不及的,它就要撞向段子嚴了!
「天哪!有誰去救那個學生?」看到那纖弱的女孩即將難逃一劫,馬路兩旁的
行人都膽顫心驚,有些更閉起雙眼,不忍去看接下來的淒慘場面。
一陣尖銳的車輪胎與油柏路面的摩擦聲過後,四周再聽不見任何聲音。和行人 預想的不同,段子嚴臉上完全沒有流露出恐懼的神色,雙眸閃出冷酷的寒光, 只見她在千鈞一髮間,伸出一隻細弱的手臂,想阻止那貨車的衝力,大家都認 為她是在螳臂擋車,簡直是妙想天開,那貨車向她的手掌位置迫近,就在撞向 她那千分之一秒間,車停止下來了!
龐然大物面前的她絲毫無損的立在原地,眾人張目結舌。沒料到表面看來弱不
禁風的女孩,居然會有如此大的力氣,光是用一條柳臂就按停了一輛車!
司機也為她捏一把冷汗。「呼,總算沒事了。」她看了看那司機,縮了手,迅
即跳回行人路,目送著那僥倖的車輛遠去,而眾人的思緒仍滯留在方才的驚嚇
裡,未能回復過來。一片死寂被一把兇狠的嗓音劃破。
「妳剛剛在做甚麼?妳不要命了麼?」嚴子段緊握她兩肩,緊張的問。段子嚴 怯怯的說:「對不起,我只是想救你,一時情急就......」 話未說完就被他打斷:「笨蛋!妳有甚麼事情的話,我可不想賠湯藥費啊!」 他稍頃續道:「我不希望,我的同學......會有甚麼三長兩短。」
「嗯。」段子嚴漲紅了臉,不敢再說甚麼。他瞪住她良久,握在兩肩的手的力道逐漸放緩,而路上的情況回復正常。
「好啦。再見。」他轉眼消失在段子嚴的視野中。
*
「芊娜!」翌日,段子嚴興致勃勃地把放學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姜芊
娜:「我當時感覺到有一種奇妙的力量,原來我可以改變物質的重量啊。我改
變貨車的重量,在我而言表面上那是貨車,實際上我接住的重量不過是一本參
考書的重量罷了,然後我改回貨車本身的重量,貨車就駛離了。我在練習用眼
睛去改變物質的重量,可是仍未熟練。」
「真的嗎?」姜芊娜睜著大眼道。「我不相信,妳證明給我看。」
「好啊。」段子嚴牽住姜芊娜的小手問著:「妳要身體變得有多輕?」
「就羽毛的重量吧。」
段子嚴輕輕閉目,「變好了。」她放開姜芊娜的手,此時一陣大風吹過,姜芊
娜整個人被風吹起。
「啊!妳被風吹走啦。」段子嚴急忙跑過去擄回姜芊娜。「我得馬上把妳本身
的重量變回來。」
*
午膳時間的櫻雅學園熱鬧非常,到處人頭湧湧,沒多久,在雨天操場上出現了
一條長長的人龍,嚴子段順著人龍的盡頭遠望,想知道發生甚麼事。
「快來聽啊!葉小津的預言大會要開始了!」葉小津的助手林柏然在操場大聲 嚷嚷。剛好嚴子段百無聊賴,便也混入人群中,聽聽她有甚麼預言要說也好。 這個葉小津在學園中有「神婆」之稱,因為她的預言靈驗度高達九十九點九個 巴仙,所以很多同學對她的預言深信不疑。
擁有一雙銳利眼睛的林柏然遠遠就發現到嚴子段的身影,向葉小津說:「咦? 原來暴君也在排隊呢!妳今早小息不是要找他又找不著嗎?他在隊尾。」葉小
津應了句:「是啊!我差點忘記了!」原本坐著長椅子上的她,即刻站起來大
叫道:「嚴子段在嗎?你先過來。」
嚴子段暗自高興,認識熟人果然有好處,不用排隊便可優先聽預言,真好。遂
大搖大擺的走上前去,葉小津的安排惹起其他同學的躁動不滿,怨言四起。
「為櫻雅學園的全人類謀求福祉,為拯救被領袖生欺壓的於水深火熱中的學生
們,嚴子段,學生會王國最高權威,威風八面的大駕光臨啦!」嚴子段大喝一
聲,意氣風發的躍落在葉小津面前。
「白目。」葉小津嗤之以鼻。「拜託了,每次都是這樣說,開場白轉一下好不 好?」
她重將目光放回那長長的人龍,用著虛無飄渺的呢喃語調說:「各位,我本來 不想這樣做的,不過我要向他道歉。」接著她朝他鞠躬:「對不起,我忘了把 那個預言告訴你,害你昨天差點發生意外,如果我早點告訴你,你也許會加倍 小心......」
眾人的嘴巴張得大大的。不會吧?神婆小津竟然會向暴君道歉?堪稱百年一見 的奇景。嚴子段拍拍她的肩:「不要緊,我人還活生生的站在這啊,對不對。 不要內疚啦,是我不好。幸好子嚴救了我說。」
「那也是我本來預言的一部分,幸好實現了。你沒事便好了喔。」葉小津著他
離去,繼續舉行她的預言大會。
預言大會結束後,葉小津眼睛閃著奇異的眸光,無語凝視校舍,忖度:這世界有擁有超能力的人,稱為超能力者,有的是天賦,有些是後天,據我所知的超 能力者分別有『知戀』、『閱雩』,還有擁有『預言』能力的我。看來,下一 位超能力者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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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上課,段子嚴抱著一疊厚厚的書本,苦惱地自言自語:「我的生物課業仍
沒做好,怎麼辦?」
此時,嚴子段走進課室,彷似步進宮殿中,流露一副充滿威嚴的模樣,大手俐 落的拉開椅背,帶著一副狂傲自滿的神情,瀟瀟灑灑地坐在椅子上,極具王者 風範,看得段子嚴怔住半晌,他有意無意地瞥那蹙額愁眉的綿羊型女生一眼, 旋即拿過她的課業說:「我替妳做吧。」
「但是我的字跡和你的不一樣啊。」他是公認的生物科全級第一名,她自然樂
意接受他的幫忙,雖然給他拿了課業,段子嚴仍然沒有完全放心下來。
嚴子段打開了他的作業:「妳抄寫速度太慢,那我唸給妳聽,妳趕快寫下
來。」
「嗯。」於是段子嚴一邊抄寫答案,一邊吐嘈:「唉,唸生物煩得要命,我超 討厭生物的。真搞不懂為甚麼要唸。」
「其實,唸生物是為了......」嚴子段回答她,只見他把頭湊近她,段子嚴呆呆的注視著,他那炙熱的唇逐漸接近她的俏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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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見嚴子段的唇接觸她臉該剎那,他忽然彎下腰,拾起一張畫紙:「妳的功課 剛剛掉出了這個。」赫見畫中人竟然是自己,他問她:「妳為啥畫我?」她都
不知道為甚麼會畫他的啦,只是滿腦子都是他的身影,她發現最近她想起他的
次數增加了,隨意找一個理由搪塞過去:「因為你的四肢比例恰到好處,對我
畫畫有幫助。」
「怪人。」他遞回畫紙給她。
「哦,謝謝。」段子嚴急匆的接過紙張,心依然在怦然跳動,蝦子般紅的臉兒
未退,她剛剛以為他要對她做甚麼了?
「好啦,功課還沒完成呢。」他提點她:「喂,這裡的字寫錯了。」 她馬上改好它。
「你還沒說完啊,唸生物是為了啥......」段子嚴逐問道。 嚴子段思索半晌緩說:「我看,大概是找我們的生存意義?」
段子嚴輕嘆氣:「人生存有甚麼意義?漫無目的,出生就是為了迎來死亡。」 「妳錯了,妳說人出生是為了『迎來死亡』,這就是它的目的,跟『人生是漫無目的』一句矛盾。」嚴子段續道:「我們擁有的自由,實際上也是有局限的自由,如果妳生存於無限制、法律的世界,沒有任何事物來管束妳,妳的自由也是不自由的體現。」
「所以如果天堂是自由的,就是痛苦的地方。」嚴子段望向窗外蒼穹: 「人生存的世界實際上是一個局限的世界,我們不能遠離我們生存的空間,所 以完全的自由是不存在的,即使是天堂都不會有這樣的自由。」 「我想地獄反而會更好過吧。」
一陣沉默後,段子嚴在唇邊吐出一句說話來, 「如果我的家人在地獄,我在天堂,我不如到那裡陪伴他們吧。」嚴子段怔 的注視她語畢流露一抹落寞的笑容,談論生死像在討論家常便飯的話題一般, 他心坎中儼如被刺了一根尖銳的小針:「可是天堂的不自由和地獄相比,可會更難受吧。」
「然而假如世上不存在兩者,我們會怎麼樣?」段子嚴張著盈盈大眼,用清脆 的聲音問著,是嚴子段最為著迷的,充滿韻味的柔和聲線。 「嗯,大概會輪迴轉世吧,不過人的下一生都是人,不會變成動物。」
「那有關生存意義,妳有何看法?」 「不曉得。」
「如果人無法滿足基本需要,不會去想有關生存意義的問題。」 「可是不代表那人沒資格去想。」 嚴子段用筆在紙上勾勒出一個大三角形,把三角形分隔數份,由最底一格寫出物理層、生物邏輯層生物文化界,到最頂的價值層。
「有唸過是吧?」
「嗯,人生有不同層次,要首先滿足物理層,再逐漸發展,才可發展至最高的 價值層。」 「可是這理論抹煞了人的價值,難道我們未滿足物理層,就沒有資格去想更高層次的事情嗎?」
「我想是實際上任何事都是存在於同一層次。因為人的價值和需求是可以共存。我沒有說人沒資格去想啊。」嚴子段說到此處,開始有點煩躁。 「假如人有一個生存目標,也說不會再尋求生存意義。妳的說話在某程度上是正確的,人難逃一死。問題是我們要如何使用我們在世上的時間。生存的意義 是自然發展出來,因為我們每人都有一特定課題去學習和成長。」嚴子段語落,掠見班房外面,老師的身影接近班房,他瞥見身旁陷入沉思的女生一眼, 撂下一句。
「好了,老師來了,待會再說。」段子嚴反覆思考他的話語,想不 出個所以然來,反而滿腦子是他的身影,她搞不懂她到底是怎麼了,只要聽見他低沉磁性的聲線,她感到全身的骨頭都酥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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