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酌戀】青檸橙酒 - 18 傷痕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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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18 傷痕

蜥蜴

Dec 8, 2023

83

8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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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過感動的路子澄哭成淚人兒，好一段時間才平復下來，雙眼和鼻頭都紅紅的，還撅著嘴巴，可愛模樣將墨凝逗笑。

　　

　　然後頂著哭臉上門拜訪的路子澄嚇了墨家人一大跳，裴靈趕緊把路子澄摟過來，墨爸也來握手打招呼。而墨凝就比較可憐了，被墨媽狠狠質問，一旁還有好堂哥墨綸嘲笑，直到路子澄趕緊送出伴手禮，墨凝才勉強被放過。

　　

　　「哎呀多破費，明明人來就好啦！阿凝有跟我說你喜歡吃的，我今天全煮了，希望你喜歡⋯⋯」

　　

　　墨媽藏不住的笑容滿面，邊說邊將人帶往餐桌坐下。桌上擺滿菜餚，六菜一湯，路子澄喜歡的炒高麗菜、筍乾燒肉和蘿蔔湯，甚至連地瓜飯都有。兩位女士輪流給他夾菜，於是這頓飯路子澄的碗沒空過，後來是實在吃不下投以求救的目光，墨凝幫忙解決才結束飯局。

　　

　　下午路子澄又被抓著聊天，墨凝不想被荼毒而自發進廚房做飲料。一家人一邊喝著飲品一邊聊天，聊戀愛，聊裴靈懷孕，聊墨家兄弟從小到大的趣事，還看了許多舊照片，過得溫馨又充實。

　　

　　噢，至於墨綸喝到墨凝的「特製地獄辣醬奶茶」被辣到哇哇叫衝進廚房跟人吵架，惹得裴靈哈哈大笑差點動到胎氣，嚇得墨綸又跑出來抱緊老婆什麼的，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直到傍晚，在墨凝的催促下家人才依依不捨的放過路子澄，送別兩人。

　　

　　「橙子，不知道今天這樣你滿不滿意？希望讓你感到愉快，我們都很喜歡你哦。」墨媽握住路子澄的手，語重心長，「以後就是一家人啦，叫爸爸媽媽就好了，別跟我們客氣。」

　　

　　從始至終墨爸默默待在一旁，路子澄卻沒有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不友善，是令人舒適的沉穩。墨媽說完後，他也跟著點頭致意。

　　

　　「我很高興，真的，謝謝阿⋯⋯謝謝媽，謝謝爸，謝謝你們對我這麼好。」聽到這番話路子澄又有點想哭，但為了不讓墨凝又被罵，路子澄趕緊忍住哭腔笑道。

　

　「靈靈說你們可以常來，雖然我不想你們來打擾⋯⋯啊好痛！」由於裴靈去休息，替老婆帶話的墨綸則被墨媽捏了把而痛呼，然後被檸橙二人毫不留情的嘲笑。

　

　　這趟拜訪之旅在歡聲笑語中圓滿落幕——除了可憐的墨綸先生拉肚子拉了一個晚上以外。

　

/

　

　　回去的路上，路子澄並沒有如往常一樣興奮，反而陷入沉默，墨凝察覺到路子澄的異樣，但也沒敢多說話，只是邊開車邊看路子澄的臉色，兩人一路無言。

　　

　　「凝，你說過等我願意和你說時，你會聽的，對吧？」良久，當車子停進墨凝家車庫時，路子澄才輕聲道。

　　

　　終於等到對方開口的墨凝在心裡鬆了口氣，將車子停好，點了點頭。

　　

　　「那麼我接下來要說的故事，有關一個被背叛的女人，與她扭曲的孩子。」

　　

　　路子澄深吸口氣，吐出。

　　沉默一會後，緩緩道出一段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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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路子澄有記憶起，母親對父親一直愛得熱烈，親密地貼在男人寬闊的胸膛，挽起對方的手走入殿堂，父親卻表現冷淡，終日鬱鬱寡歡。年幼的他不明白，明明「婚姻」代表的是幸福，為何父母的反應相差甚遠。

　　

　　「爸爸，你幸福嗎？」他這麼問父親。

　　

　　「我⋯⋯幸福啊！」父親愣了一會，笑了，摸摸兒子毛茸茸的、棕色的、和自己如出一轍的捲髮。

　　

　　「騙人。」小子澄語出驚人，可這也是他的真心話，「你看起來不幸福。」

　　

　　爸爸的笑容瞬間僵在唇邊，還是故作鎮靜：「怎麼這樣說？」

　　

　　「媽媽說如果幸福的話會常笑，可是爸爸都不對媽媽笑。」小子澄認真道，「爸爸為什麼不幸福？我希望爸爸幸福。」

　　

　　那天，父親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小子澄跑去玩忘記這回事，他也沒能得到回答。

　　

　　不，其實他得到了。

　　

　　隔天他就沒再見過父親，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簽好的離婚協議書、一封信和一朵幾近枯萎的黃玫瑰。

　　

　　信裡坦白了父親身為同志的事實，因為不敢向家人出櫃，而假裝異性戀和女性談戀愛。他曾經以為自己或許可以因此「正常」，然而兒子的那番話，使他開始反思何謂「自己的幸福」，最後決定誠實面對自己，去尋找幸福。

　　

　　黃玫瑰，已逝的愛，分手之意。

　　這是父親留給母親最後的道別。

　　

　　可是，父親終究是自私的。

　　男人幸福的代價，是母子不幸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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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離開時，是陰雨天。

　　

　　母親看完信後陷入瘋狂，撕毀信紙，碾爛玫瑰，摔碎家裡所有能摔的東西，跪在一片狼藉中大吼大叫，歇斯底里。

　　

　　而小子澄成了出氣筒，母親認為一切都是他的錯。對他拳打腳踢，暴力抓起鼻青臉腫的他那如同父親一般的捲髮試圖將他扔出家門，直到隔壁鄰居察覺孩子的哭喊，報警才罷休。

　　

　　離婚協議書還是簽了，從此小子澄改姓路，他的家人剩下母親。

　　

　　情場失意後，母親為了維持家計從普通的家庭主婦一步步成為職場女強人。不懈努力下，母子倆的物質生活越來越好。

　　

　　母親還是會給他煮好吃的菜餚，準備生日禮物，帶他出去玩，買新衣服，讓他讀最好的學校，用盡心力培養他，沒有虧待他分毫——只是再也沒有笑過，也沒有正眼看過他。

　　

　　因為他和那個男人太像了。

　　

　　長得秀氣，皮膚白皙，髮色和眸色都偏清淺，甚至連頭髮捲曲的弧度都和記憶裡年輕時的男人相似，像到令人膽寒的程度，而這是母親不願提起的痛。

　　

　　或許自己是母親的恥辱吧？那天她在他手腳上留下不可磨滅的傷疤，與他有關的一切，都提醒著她從前失敗的愛情與婚姻。

　　

　　他知道自己不受待見，也一直認為父親離開母親是自己造成的悲劇，於是他努力做一個乖孩子，盡量滿足母親的願望，以此彌補長久以來的愧疚。

　　

　　即便如此，命運仍不肯放過他。

　　

　　中學時路子澄發現自己對女孩子婀娜多姿的香軀不感興趣，反而對雄性荷爾蒙濃烈的汗水、肌肉與青筋起了欲望。每個夜晚，他都於夢裡希望自己被陌生男人弄得一塌糊塗，然後再驚醒，深深感到罪惡。

　　

　　他是同性戀，和那該死的男人一模一樣。　　

　　這是上天的捉弄，來自血脈深處的詛咒。

　

　　路子澄對於家庭如何破碎的再清楚不過，也明白母親對同性戀者的厭惡與排斥，正因為如此他不敢出櫃，這是必須死守的秘密。　　

　　

　　唯有這點，他達成不了母親的期待。

　　

　　後來不明原因，自己是同志這件事被惡意散播，在學校飽受欺凌與排擠。為了隱瞞這些，他越來越少向母親訴說自己的事情，本就疏遠的關係更雪上加霜。

　　　　

　　大部分時間路子澄都獨自一人安靜坐在圖書館裡閱讀書籍，只有偶爾一個叫沈曜的陽光男跑來找他玩，雖然莫名其妙，但與他在一起是少數感受到快樂的時候，於是他沒有拒絕，中學時期就這樣度過了。

　　

　　過度壓抑自己的後果就是成年之後爆發，路子澄遠飄台北上大學，每日流連於夜店酒吧，過的輕狂又荒淫無度，在同志圈甚至憑藉美色與討喜的個性小有名氣。交往過的人數不勝數，最後卻沒有一個留在他身邊。

　　

　　「你真的要一直這樣嗎？」某一天他和沈曜相約酒吧時，二十歲的沈曜跟他分享自己遇見喜歡的女孩，而後他這麼問路子澄。

　　

　　「你不懂⋯⋯你怎麼會懂呢？愛一個人太難了，太麻煩了⋯⋯」路子澄嗤笑，此時的他已經醉了，趴在桌上，弱弱的呢喃。

　　

　　他曾以為美酒、燈光與熱鬧能填補內心的空洞。然而一次次跌宕起伏結束，孤寂還是將他淹沒。他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麼，又或者他其實知道，只是不敢，也做不到。

　　

　　他不過是想要被愛，可是他給不了愛，又怎能要求某個人義無反顧來愛他呢？

　　

　　出了社會後，他也不再對愛情有所期望，埋首於工作，學會收斂，只是偶爾會讓自己放縱，直到遇見墨凝。

　　

　　是墨凝讓他知道，原來真的有人可以義無反顧愛上另一個人，不計回報，真誠而熱烈，雖然他至今仍然無法理解為何。

　　

　　不過，墨凝本身就是他的奇蹟。

　　他選擇相信奇蹟，並和他一起創造奇蹟。

　　

　　他們不是父母之間充滿遺憾的凋零黃玫瑰，而是長相廝守的梔子花，永開不敗。

　　

　　往後，故事將持續書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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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戀】青檸橙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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