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市民，天亮請睜眼（血月篇）（米勒山谷狼人系列03） - 第六晝：聖夜（5）像條狗般繞著他轉

第六晝：聖夜（5）像條狗般繞著他轉

Sep 8,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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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呃……咕……咳咳！」

黑暗中，井千陽被人粗暴地捏住臉頰，強行撬開嘴巴灌酒。

灌酒的人絲毫沒有顧慮他的感受，任由酒液嗆得他差點窒息。

「咳……等一下……」

那人辦完例行公事便立刻離開，全然不理會井千陽的呼喊。

——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多久……井千陽絕望地想。

他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亦不曉得現在是什麼時候。

他的腦海一片混沌，唯一尚算清晰的景象是一張近在咫尺的巨大狼嘴，彷彿下一秒就會把自己活活吞噬。

除此之外，他還隱約記得強烈的震動、倒塌的牆壁、熊熊的火焰、鮮紅的血液、狼人的獠牙、血族的利爪……這些記憶片段零散且模糊不清，只有一件事能夠確定，那就是他一直在拚命逃走，並多次跟死神擦身而過。

然而他恐怕還未完全逃出祂的魔掌，否則便不會身陷此地。

他被灌的酒裡似乎含有強效安眠藥，故此他大部分時間都是處於昏睡狀態，醒來後亦神智恍惚，五感朦朧，渾身疲軟，如同廢人一樣。

此外這裡的空氣瀰漫著一種燃燒過的草藥味，濃郁而甜膩，聞了會讓人產生飄飄然的感覺，彷彿嗑了迷幻藥，難以集中精神思考。

不過也多虧了這些痲痺理智的酒精和草藥，讓他能夠暫時逃避現實，倘若他一直保持清醒，怕是要精神崩潰。

由於手腳和脖子都被銀鍊束縛著，因此他的行動範圍極其有限。

這裡的環境比他早前待過的異端裁判所更惡劣，他只能睡在粗糙的石地上，被子是一件不知屬於誰的大衣，生理問題則是在角落的水槽和排水溝解決。

困在這裡唯一的好處是不定時有人來灌酒，酒裡含有高濃度人血，因此他沒有餓過肚子，身上的傷口也逐漸康復了。

日復一日被禁錮在黑暗中，當井千陽以為這場噩夢永遠都不會結束時，把他囚禁的幕後主腦終於現身。

這天當他處於睡夢時，忽然聽到一陣熟悉的歌聲，旋律亦似曾相識，卻想不起在哪裡聽過，可能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而除了歌聲外，似乎還有動物的叫聲和抓刮的聲音，頗是刺耳。

他緩緩睜開雙眸，並且看到了這段日子以來的第一道光芒，雖然只是幽微的燭光，但仍然讓他感到刺眼，雙眸湧出了生理性淚水。

歌聲停了下來，取而代之是一句問候：「晚安。」

往聲音來源一瞧，對方的身分並沒使他過於驚訝，正是吳皓軒。

只見他好整以暇地坐在一張高背椅上，右手舉著酒杯，優雅地向井千陽微笑著打招呼。

他身旁有張堆滿書籍的桌子，腳邊散落了許多空瓶，剛才他似乎一直在喝酒。

井千陽環顧四周，這裡比他原先想像的更高挑和廣闊，亦更陰森可怕。

這是一間偌大的石室，沒有任何窗戶，只有一扇厚重的鐵門。

正中間的地面刻畫了一個巨大的魔法陣，一個漆黑的長方形箱子置於其上。

天花板懸掛著一隻血跡斑斑的大鐵籠，四周擺放著生鏽的刑具和各種詭異的道具，牆上釘著動物的屍體，角落還堆積著疑似人體的殘骸。

想起這些天來自己一直跟這些東西作伴，井千陽便感到毛骨悚然。

「我在哪？」井千陽問。

「幽靈堡的地窖。」吳皓軒放下酒杯，站了起來，「這是一座酒莊，原本屬於我叔父。因為他沒有子女，死後便留給我了，我在十三歲時繼承了他的爵位和財產。」

「你叔父……很喜歡黑魔法？」

「如你所見。」吳皓軒微微頷首，「他畢生沉迷於惡魔信仰，『血月使徒』正是他一手復興。當初我看到這個地窖時也嚇了一跳，後來才發現這裡簡直是藏寶庫，我追求的東西統統都在這裡。」

「你們……不，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你很快便會知道了。」吳皓軒緩步走到黑色箱子旁邊，輕輕地撫摸，「奇蹟即將誕生，我希望你能一起見證。」

井千陽皺眉，「我沒空陪你，我要離開。」

「我承認這裡並不舒適，這些天我一直在忙，只能間中來看你，接下來我會把這裡弄得更適合居住。對了……還有一件事。」

接著吳皓軒打開某個鐵籠，從裡面拿出了一隻毛茸茸的動物。

那是一隻貓，正在瘋狂掙扎和發出慘叫，猶如得了狂犬病，但是吳皓軒完全不介意被牠抓傷，愛憐地把牠抱在懷裡。

「回到主人身邊吧。」吳皓軒把貓兒放到地上。

這隻貓似曾相識，黑毛金眼，一副厭世臉，正是——

「可可？」井千陽內心充滿了驚訝。

「你很想念牠，不是嗎？」吳皓軒微微一笑，「我把牠帶回來了。」

井千陽很確定可可在兩年前已經病死了，而且是他親手把愛貓安葬在薔薇之庭的迷宮庭園裡。

他起初以為這是另一隻貓，但是經過仔細觀察，確認各種身體特徵後，卻發現這隻貓正是貨真價實的可可。

「為什麼……可可會……」

世上居然有死而復生的動物，井千陽只感到不可置信。

「有可可陪你，你在這裡便不會寂寞吧。」吳皓軒說。

可可雖然是復活了，卻跟井千陽記憶中的很不一樣。

可可的性格向來溫馴乖巧，叫聲輕柔甜美，但是此刻在他面前卻是一隻猙獰暴戾的貓兒，眼裡射出了凶光，齜牙裂嘴，彷彿隨時都會撲上來把人類的眼珠摳出來。

愛貓回來了本應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但是井千陽卻不知何故充滿恐懼。

這樣的可可讓他感到極其陌生，宛若看到一隻披著可可的皮囊的怪物。

「總之你要什麼就告訴我，我會帶來給你。」吳皓軒說，「你給我待在這裡，別到處亂跑。」

井千陽沉默了一會，道：「那你還不如殺了我。」

一隻酒瓶突然飛向井千陽，但是刻意偏離目標，結果在牆上砸成粉碎。

「不要挑釁我，你以為我不想？」吳皓軒沉聲說，「我自問已經對你很有耐性了，要不是我曾答應我媽會照顧你，我早就動手了。」

「那你現在做的一切，可真值得她驕傲。」

吳皓軒突然衝向井千陽，抓著他的頭髮把他狠狠地往牆上撞，撞了十幾下才停手。

「要是你再亂說話，我真的會殺了你。」吳皓軒用發紅的眼睛盯著他，一臉咬牙切齒。

井千陽被撞得頭昏腦脹、皮破血流，別說是說話了，連維持意識也成問題。

吳皓軒坐回椅子上，逕直喝起酒來。

沉默了一段漫長的時間，他再度喃喃開口。

「一直以來，媽媽都鬱鬱寡歡，而且常常流淚。」

吳皓軒像是說給井千陽聽，也像是說給自己聽。

「我問她為什麼不開心，她說她的妹妹和妹夫死了，她的小外甥下落不明。雖然大家都說那孩子已經死了，但她堅信他仍然活著。

媽媽幾乎沒有求過公爵任何事情，但是卻懇求他派人去尋找那孩子。後來媽媽帶著我和奧黛莎離家出走，我們亦不斷尋找那孩子的去向。

直到她離世前，她還要我答應她，無論如何都要找到那孩子，把他當成親弟弟愛護。」

聞言，井千陽不禁為拉薇娜的親情動容，他雖然跟這位姨母素未謀面，但對方原來一直如此關心自己。

「直到媽媽死後，公爵這才正式展開搜尋，經過好幾年的查找，那孩子終於被發現了。

公爵讓我接近那孩子，想辦法把他帶回薔薇之庭。我對這份差事興趣缺缺，但是能夠趁機離開血族社會，卻是求之不得。」

吳皓軒把杯裡的酒一飲而盡，之後繼續說下去。

「在那個春日的早上，我初次看到了那孩子。我在遠處暗中觀察他，他長得跟親王和王妃很像，甚至跟我有幾分相似。

他整個人沐浴在晨曦裡，頭髮、皮膚、眼睛……全都在閃閃生輝，在他身旁還有個傻呵呵的傢伙，像條狗般繞著他轉。」

直到此時，井千陽才了解吳皓軒尋找自己的始末，至於對方口中的傻狗，指的自然是南宮樹。

「在我想像中，他一直是個孤苦無依的可憐蟲，悲慘地等待著旁人拯救，事實上他卻活得比我還好，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幫助。」

吳皓軒嗤笑一聲，再為自己倒了一杯酒。

「真是諷刺，明明是血族王子，卻在教會成長，光明正大地活在人類社會，甚至當上了神民。我也寧願自己從小被遺棄，也勝過活在食古不化的血族社會，對著一個家暴妻子的垃圾父親。

看他活得那麼輕鬆自在，我便覺得噁心。於是我把他從人類領土帶回血族社會，把他從陽光底下拉回黑暗裡，強迫他承擔自己的身分帶來的責任。可笑的是，他卻對我感恩戴德，把我當成真正的兄長。」

「原來……你是這樣想的。」井千陽低聲說。

「其實我也不是討厭這種兄弟遊戲，偶爾陪他玩玩也滿有趣的，有些時候，我甚至會覺得我們就是親兄弟。不過對他來說，我這個血緣兄弟，大概遠遠比不上那個所謂的骨肉兄弟吧。」

吳皓軒嘲弄地說。

「然而哪怕是親兄弟，我也不容許對方阻礙我，要是成為我的絆腳石，便要有被我鏟除的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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