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界門進入約頓海姆後，幾人來到了一座狹長而昏暗的隧道中。

　　隧道通體是由黑色的巖石構成，偶爾有些地方夾雜著雪花或冰塊，似乎是從上方偶爾能看到陽光的小裂口中漏進來的。

　　他們以格林的舞光術作為照明，在曲折又複雜的隧道中，順著最寬的那條走了一個多小時，卻發現竟然走到底了。

　　這是條死路，前方只有一面幽藍色的冰壁。

　　“你們前面有看見比較像出口的路嗎？”洛基向兩人問道。

　　這是他第一次從勞菲的界門進入約頓海姆，因此也不知道該怎麼走出去。

　　格林搖了搖頭：“好像沒有……”

　　這種冰壁他們在路上已經看到過數次，通常都只是水滴或冰雪流淌下來，偶然間形成的罷了。

　　就在兩人準備回頭試試其他小通道時，索爾突然低聲說道：“我倒是看見了。”

　　隨後往冰壁沖過去就是一拳。

　　然而卻只砸出一個小坑，甚至比他那粗糙拳頭上的紅腫還要不顯眼一些。

　　“索爾，我覺得……”

　　洛基話還沒說完，前面的索爾就擡起了左手，制止了他的發言。

　　索爾輕撫了一下自己的腰帶，隨後舔了舔嘴唇，掄圓了膀子又是一拳砸在了冰牆上。

　　這平平無奇的一拳，竟直接將整面冰壁都給砸成了碎渣，而些許的光芒，從前方的裂口照了進來。

　　他抿著嘴側過腦袋，對滿臉詫異的洛基和格林挑了挑眉，便一搖三晃地從自己剛砸出的通道大步走了出去。

　　洛基對格林聳了聳肩：“有時候頭腦簡單也不一定是壞事。”

　　事實上，索爾根本不是砸碎了一層冰牆，而是把連同山體在內，大約十幾公尺的巖石都給轟成了齎粉，硬生生開闢出了一條直通外界的新“隧道”。

　　兩人跟著索爾，從一片被冰晶包覆的山壁中走了出來。

　　格林揮手取消掉舞光術後，便仔細打量起了他們所處的環境。

　　陽光穿過厚重的陰雲與暴雪，雖然非常黯淡，但還是勉強能讓人看清四周的景物。

　　然而四周卻幾乎沒有任何值得一看的東西……

　　除了三人走出的小山丘，舉目望去，竟只有一片的雪白，連棵樹都很難看見。

　　“索爾，你知道索列姆王國在哪嗎？”洛基向索爾詢問著。

　　索爾茫然地看了一眼洛基，回答道：“……我兩次來約頓海姆，不都是跟你在一塊兒嗎？第一次是咱們在烏特加爾——”

　　“打住，別說了！”洛基急忙打斷道。

　　烏特加爾的事情，可以說是兩人的黑歷史，洛基當然不願意此時再被格林笑一遍。

　　——兩人年輕時，曾偷偷跑進約頓海姆，自不量力地挑戰一個名為烏特加爾的巨人國度。卻被烏特加爾的國王用幻術與變形術給狠狠地羞辱了一頓，最後才灰溜溜地逃回了阿斯嘉德。

　　格林見兩人似乎都不知道方向，思考了一會兒後，輕聲說道：“我上去看看。”

　　說完，便直接飛向了高空。

　　“嘶——這也太冷了！”

　　約頓海姆的天空，比地面的環境還要嚴酷許多，直刺骨髓的低溫、與利刃似的寒風，即使格林傳奇戰士的身體素質，也無法支撐太長的時間。

　　“什麼也看不見……”格林懊惱地說道。

　　天上的視野比地面還要更糟糕一些，濃霧和飛雪幾乎填滿了眼前的一切，即使使用鷹眼術，也看不見任何除了冰雪以外的事物。

　　感受到身體的溫度越來越低，格林趕緊降低了高度。

　　“哈……哈……沒辦法，上面的視野更糟一些。”他喘著氣向兩人說道。

　　索爾皺了皺眉頭，有些疑惑地問道：“話說回來，這裡可是巨人國度，洛基你不是個巨——”

　　然而他才剛說到一半，就被洛基打斷了。

　　“那就沒辦法了，我們步行幾天，看看能不能碰到當地人詢問吧！”

　　洛基也只來過兩次約頓海姆。

　　而且相比年輕時候那次，幾十年前的那一次甚至還更窩囊一些——

　　他當時受奧丁的命令，化為老鷹來約頓海姆偵查敵情，結果剛起飛沒多久就被一名叫蓋爾羅德的巨人給抓住了。之後還是索爾趕到，一槌槌死蓋爾羅德，才把他給救了出來。

　　索爾翻了個白眼，懶得跟洛基扯掰這個老話題：“得——那咱就快點行動吧。”

　　洛基不承認自己是巨人，也不是今天的事了，反正索爾從剛認識他時，他就是這個德性——兩人雖然輩分差了一代，但實際上年紀差不多，是從小認識彼此的。

　　隨便選了個方向後，三人踏著及膝寒酥，頂著鵝毛大雪，在這銀裝素裹的未知世界中，漫無目的地尋求起了解答。

　　……

　　六天後。

　　“話說，索爾你為什麼會跟你父親關係不和呢？”

　　格林坐在被烘烤得溫熱乾燥的石板上，一邊抱著裝滿熱水的石杯，一邊隨口向身旁的索爾問道。

　　在約頓海姆旅行是一件非常無趣的事情，除了寒風、冰雪，和巨大的野獸，你幾乎找不到任何其他的東西。因此閒聊是他們幾人唯一能打發時間的行為。

　　“你應該知道，奧丁並不是我的親生父親，”索爾仰躺在石頭上，看著約頓海姆永遠灰暗的天空，輕聲回答道：“但起初，我其實也並不憎恨他……”

　　“他娶了我的母親嬌德，雖然已經有許多妻妾了，但奧丁並沒有虧待過她，母親再婚後的生活還算幸福，所以我小時候，曾經有一段時間是非常感激奧丁的。”

　　“之後呢？”格林有些好奇地問道。

　　據他所知，嬌德現在還在金宮中活得好好的，也並沒有傳出被奧丁冷落的消息。

　　索爾微微皺起了眉頭：“最早什麼時候我已經有點忘了……反正，奧丁不知從何時起，開始喜歡以我的父親自居……然而他知道他並不是！”

　　“他總愛以父親的身份對我指手畫腳。當我做的不如他意，他甚至敢高高在上地訓斥我……我明明警告過他，但他卻仍然不願改變這樣的行為！所以我漸漸開始恨他，恨他擅自把我當成自己的兒子！恨他試圖取代我真正的父親！”

　　索爾臉上的表情看起來並不是仇恨，而是一種極為複雜的抗拒與掙紮。

　　“所以奧丁有虧待過你嗎？”格林輕聲問道。

　　要知道，奧丁與神後弗麗嘉可是有兩位更具正統性的子嗣——巴德爾與霍德爾。

　　而索爾只是繼子，奧丁卻力排眾議，將他封為阿斯嘉德王儲，從這點看來，奧丁應該確實是將索爾視若己出才對。

　　索爾沈默了幾秒後，回答道：“……沒有，但他明明不是我的父親，卻總是一副自以為是我父親的樣——”

　　“那你為什麼不試試換個想法呢？索爾……”格林打斷道：“你明明不是他的兒子，他卻總是把你當作自己的親生兒子那般疼愛。這難道不是一件值得你去感激的事情嗎？”

　　雖然他對奧丁不熟悉，也不是很想幹涉別人的家事，甚至……自己連關於“父親應該怎麼樣”的記憶都沒有，但這件事情上明顯有問題的是索爾，而非奧丁。

　　“……”

　　索爾張了張口，但什麼話也沒說出來。

　　半晌後，他才轉過身，甕聲甕氣地說道：“睏了，睡會兒。”

　　格林知道自己已經有點太深入了，便沒有再多說什麼。

　　坐在不遠處閉目養神的洛基擡頭瞥一眼索爾，搖搖頭輕笑了幾聲。

　　他拍了拍臀，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慢悠悠地說道：“我去附近繪製點警戒用的符文，你們可以先休息會兒。”

　　格林點了點頭，在頭上撐了個護盾術擋雪，再隨手刻了幾個防風和保溫的盧恩後，把石塊變成了兼具沙發的柔軟度的躺椅造型，然後整個人舒服地陷了進去。

　　他也打算就這樣睡會兒——這種地方別說遮風避雨的避難所了，能找到幾塊不算大的巖石，和能遮點雪花的樹木都算是萬幸。

　　然而他才剛陷入半夢半醒之際，就被洛基給搖醒了。

　　“林……格林！前面有樹林！好像是座霜巨人的村子。”

　　格林有些興奮地跳了起來，連續六天在茫茫大雪中漫無目的地行走，連方向感都有些迷失了。那怕前面只是一座荒村，他都想去看看！

　　“索爾！要不要來看看？”洛基喊道。

　　索爾沒有回答，似乎已經睡著了。

　　因為沒有那如雷的鼾聲，洛基和格林都知道他還醒著。他可能只是還需要點時間，來消化剛才與格林的那段談話而已。

　　兩人面面相覷了一眼，便安靜地起身準備出發了。

　　“我們先去探探路，等問清了方向再來找你啊！”洛基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