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抒情 - 車禍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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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車禍

樓尹

Aug 1, 2022

173

4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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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怔地眨了眨眼，腦海中好像有什麼畫面一閃而逝。

深紅色的，充滿鐵鏽味。

有點熟悉，不過我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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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路口，還背著書包，要去新學校報到。

好吧，老實說，我好像迷路了。

話說太陽好大，總覺得比往常更熱了，皮膚有種被灼傷的錯覺。

我真的很討厭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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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眼手錶，秒針不知何時靜止不動了。

又沒電了，嘖。

上頭的時間停在七點四十分。

我只好把手探進書包裡找手機，摸了半晌，沒找到。

……

該不會忘了帶吧？

有種不妙的預感。

把整個書包都翻了遍，連制服裙子口袋都找過了。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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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連導航都沒辦法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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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然，眼角瞥到和我穿同樣制服的女學生。

我趕忙追上去。

「那個……請問一下，學校怎麼去？」

她沒有回答，可能我講話太小聲了？

我又喊了聲，這回我保證音量夠大，再聽不見就是她的問題了。

她還是沒有回頭。

我覺得她是故意的，這個人個性真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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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繞到她面前，這樣總能注意到我了吧？

她依舊沒有放慢腳步。

我站著不動。

她就那麼直直地往前──

直直地──

穿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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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

好像度過了漫長一段時間，又或者只是一個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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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車朝我飛馳而來。

有什麼限制了我的行動，使我閃避不了。

我被重重撞在牆上。

手機被甩了出去。

胸腔被巨大的衝擊力撞得凹陷，喉頭衝上一股血腥味，湧出口的除了血液或許還有內臟的碎末。

劇痛幾乎要將我淹沒，下意識想要掙脫，卻發現手臂完全抬不起來了。

左手扭曲成常人難以置信的形狀，骨頭被硬生生碾碎。

好痛。

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疼，我清晰地感覺到血液正不停從身體流失。

肋骨不知道斷了幾根，碎裂的骨頭可能刺進了肺部，呼吸變得困難。

我急促的吸氣，發出痛苦的哀嚎，血沫跟著溢出脣角。

我以為我真的喊出聲了，其實發出的不過是垂死的嘶氣聲罷了。

耳邊有誰在大聲喚著什麼，我聽不清，腦袋疼得像要炸開。

視野是一片血紅，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個人體內有那樣多的鮮血，車子擋風玻璃上全是我噴濺而出的血液，腥紅又濃稠。

誰都好，救救我。

救我───！

意識逐漸渙散，我感覺得到自己大概是要死了。

我不想死啊……

還沒有看過新班級的同學呢……

明明才跟朋友約好週末要一起逛街的……

小巷子裡的那家牛肉麵，我還想再吃一次……

對了，我還沒有跟媽媽道歉，其實我一點也不覺得她煩的……

對不起。

還有好多好多事沒有做……

我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啊──

……

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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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的畫面一股腦朝我襲來。

啊……

我低下頭，映入眼簾的是血肉模糊的身體，白森森的肋骨刺破肌膚，腸子內臟什麼的就那麼垂下，左手也不能動。

血順著身體朝下墜落，我的腳下一片暗紅，濕淋淋的。

書包仍背在身上，只是裡頭的書本紙張全部被染紅。

難怪我找不到手機。

在那時被我扔掉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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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這是死了呢。

可能情緒被留在身體裡了，我雖然有瀕死的記憶，當時痛苦的感受如今回想起來，心底卻沒有一絲波瀾。

但我還是覺得很痛啊。

痛得要瘋了。

這種情況真的很奇怪，明明痛得要死，但是完全沒有情緒的感覺。

很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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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往前看去，那女孩還沒有走遠。

一個古怪的直覺促使我向她走去。

現在行人是綠燈，她正過斑馬線。

倏然，一輛汽車闖紅燈奔馳而過，她下意識地向後退。

我已經在她身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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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女孩瘦小的身軀被急速撞開，車子就那樣朝腦袋碾了過去。

鮮血噴濺，紅中又帶著斑斑點點的白。

她的身子抽搐了一陣，然後不動了。

──肯定很痛吧。

我事不關己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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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的魂魄有些茫然地看著她自己的身體。

我走近她。

附在她耳邊悄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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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下一個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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