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前度要考牌》 -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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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分手。」我坐了上他的車，開門見山地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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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正眼看我，反問道：「你考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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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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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涉及感情糾紛的案件約萬宗，當中有關分手而引起的跟蹤、自殘、襲擊、騷擾等佔半。」他俐落地托了托眼鏡：「恐怖情人是罪犯的一種，國民想要幸福就必須要杜絕此類惡性事件，避免前度朝自己實施暴行。所以，考牌是有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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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要考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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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想跟你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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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證明你在分手後不會變成跟蹤狂嗎？」他冷冷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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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理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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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下車。」我微弱地抗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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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易一扭方向盤，把車停在了緊急車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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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高速公路，停車你要去哪？」他終於側眼看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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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回答，這只是沒有深思過的顯示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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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你考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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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又回到分手要考牌的話題了？」我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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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的是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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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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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車牌，一直都是他載我出遊的。我也沒有離開過這座城市，一直都在這裡生活。但最近，我想離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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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在一起前，我考牌了，題目是他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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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親吻前，我考牌了，題目還是他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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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跟他做愛前，我也考牌了，題目亦來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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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確地說，他參與了這座城市近代幾乎所有證照考試的題目。他是市長的幕僚，也是這座城市人才輩出，以及認證機構特別聞名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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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後還是下車了，走了一個多小時，回到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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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理會我，只是在身後大聲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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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年幼時考過交通安全牌，怎會不知道不能隨便在高速公路上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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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中，我攪拌著杯中的半片檸檬，電台響起，朋友們則在炫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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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幸福城，犯罪率再創下新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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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勞歸於考證，當所有事情都添加了一道考試的關卡，自然而然能夠篩選掉很多不合適的傢伙。現在的街道上，再也不會有潑婦帶著孩子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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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看，這是耳洞牌。」朋友地拿出一紙證明，興奮地展示右邊的耳垂，彷彿等不及有一支針能馬上貫穿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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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你太厲害了吧！我考了兩次，兩次都敗在了術後保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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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當然！不過偷偷告訴你，這部分我靠走關係作弊了。」她壓低聲音：「其實要怎麼處理流膿的情況，我根本不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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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那張證照上的生效日期和過期日，我突兀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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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要等幾天才生效，不如我現在就幫你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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撥弄著手中刺穿檸檬的長羹，不知為何，我很有衝動幫她開幾個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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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先是一愣，然後又擺擺手，笑得刺耳：你真會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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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從來沒有考過幽默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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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之後，她們就沒再找過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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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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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著一疊厚書，重重地砸在了他的書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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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考我，我已經熟讀分手後該如何自處的若干本心靈雞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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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下午過去，我還是不及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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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到底有什麼意義，我只想離開你。」我懊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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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初生嬰兒在洗澡時溺死的機率是多少嗎？不高，也就萬分之一。但如果連那幾宗意外也能杜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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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怎麼讓嬰兒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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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試形式不限於紙筆。我和市長商討一個月終於得出結果，下週開始，所有新生兒出生後都必須測試熟水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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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能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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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們便不能碰水，期間以爽身粉或其他無水產品清潔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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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選男友牌嗎？我怎會選了這麼個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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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生嬰兒也容易咬不出奶水，你要不要也制定一個牌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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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意圖反諷，可是他卻一愣，連忙抄起筆寫在了議程內，在制定好完整的牌照考核之前，他要禁止所有的嬰兒喝母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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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他要怎麼考核嬰兒咬合力，我只後悔我沒有考幽默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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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陷入了無休止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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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不會開車，我徒步走到了城市邊界。想著，我不被允許離開你，那麼我遠離你，只要名存實亡，結果還是一樣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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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海關攔了下來，未見過的風景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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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沒有考外文牌、外出許可、與城外居民交流認證，以及車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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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我走回去了，這次花了兩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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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面已經是半年後，我再一次提出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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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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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近很忙……有新的考試題目要制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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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我要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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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死者臨終前沒有自行穿上壽衣的能力，那麼他們會走得不體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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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管！我就是要和你分手！為什麼離開你也要考牌！為什麼連討厭一個人想要離開一個人也要被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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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後一次看入我的雙眼，摟住了我的雙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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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為了降低犯罪率，如果每個人都合乎資格才做事，那就不會有意外了，這都是為了我們的幸福著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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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有拉屎的許可嗎？你有放屁的牌照嗎？你怎麼證明你是個『合乎資格』呼吸的人？你怎麼知道會不會你剛好吸走的那一口氣，是其他人用來救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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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愣住了，在思考出如何能考核呼吸資格前，他必須要禁止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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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他倒地了，脖子以上紫色一片，他因閉氣而窒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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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我真的沒有幽默才能，該去考個幽默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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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對，從今以後我不會再被他和他的證照綁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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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度牌旨在證明分手後不會對對方不利，他死了，我無法害他。也是他說的：考試形式不限於紙筆。換言之，我已經考得前度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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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了他的車，開走前看了他難看的屍首最後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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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時沒有身穿壽衣，確實是不體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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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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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市邊界旁，一輛被壓扁的車身內，我瀕臨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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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還是該考個車牌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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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幸福城，犯罪率再創下新低。幸福指數，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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