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返計畫：任務一 - 第一章（1）：兩端點逆行

我會在補習班最密集的地方開設一家咖啡廳，當被讀書壓力壓得喘不過氣的學生踏入此店後，就不再背負著成績競爭、同儕比較和應考焦慮等煩惱，只需讓充斥著全店的咖啡香以及各式甜品、飲品療癒身心，且不需要考慮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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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節錄自第二次模模考江梓霆同學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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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目「我想開設一家這樣的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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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三三年六月十日下午四點四十五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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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五班的班級導師洪慧雯正依座號順序讓同學上台領取五月底國中教育會考的成績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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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處班級最後一號的我忐忑不安地捏緊拳頭，即使在悶熱的教室中仍不停顫抖著雙腿。思緒盡被緊張與期待填滿，讓時間彷彿停止流動一般。我靜靜地看著一個又一個同學拿回自己努力三年的最終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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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梓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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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喊到名字後，我快步走上講台並拿回東西，班導將成績單地給我時是正面朝下的，讓我能夠多做點心理準備再揭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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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不知道要用什麼樣的表情去面對這張單子，我決定用最普通的方式，閉上眼睛並默數三秒，把這張材質特殊的紙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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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曉得為什麼要這麼正式的去看它，或許是對自己這種人而言，成績是很重要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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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專長、沒什麼特殊才能，唯獨成績是還不錯的，即便嘴上老是掛著不愛讀書，但自己除了讀書外好像真的什麼都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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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睜開雙眼，看到單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符號及數字時，我打了個冷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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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文：七級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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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學：三級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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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文：七級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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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六級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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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五級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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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文：三級分

總分：三十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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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考差了……或者說，考崩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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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前兩個月就開始認真讀書的，雖然沒有補習，但每天回到家不碰手機、不碰網路，每個週末都專注複習，四次模擬考也都有第一第二志願的水準，但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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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成績和我最後一次模擬考差了整整八分，作文也掉了三個級分，這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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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數學的分數太慘了吧？就算不擅長數學，但平常都穩穩地拿四或五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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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神變得呆滯，有如失去靈魂的空殼，腦中不斷重複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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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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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師發完所有人的成績後開始說教，但我現在什麼都聽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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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成績大幅進步，也有些人考得不太理想，但無論如何，這都是你國中三年來努力得到的結果，付出多少，就會收獲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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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屁，講那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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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是我不夠努力嗎？你的意思是我只是一直在催眠自己有努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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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什麼啊？截至目前為止的人生還沒有像現在這樣感到如此憤慨、如此懊惱、如此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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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之後，好好和爸爸媽媽商量，討論之後要讀的學校，也請多注意一些升學管道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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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導自顧自地說完她想說的後，就剛好打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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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節課結束，同學們立馬開始吱吱喳喳地討論起自己與別人的分數，我不想參與這個行列，只想趕快收好書包，趕快離開這個傷心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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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梓霆，要不要我們四個人一起去吃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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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門口時我的肩膀突然遭到重擊，轉過頭來第一眼看到的只有一堆頭髮，原來是胡毓恆，我們班當了三年的班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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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頭往後一仰並搖晃幾下，總算看清了臉，眼皮底下的暗紫色斑紋又變得更加明顯，似乎是前幾週又熬夜了。他沒有先問我的分數，想必是已經發現我考不好這件事，那我們就保持默契，不要再談這個話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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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你考幾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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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學生開口閉口就是分數和成績，早提晚提都一樣。我也不想把自己搞得好像很悲慘，所以就順其自然地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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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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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假的，這次是不是特別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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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你現在閉上你的嘴巴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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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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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還真的是考爛了喔，我還想說你怎麼一拿到成績單，臉就臭到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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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熟悉的聲音靠了過來，陳絜欣不知何時湊到我的旁邊，眼神直直盯著我手上的成績單，然後喃喃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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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去掃地擦黑板啊！值日生！不然下禮拜就要繼續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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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完全忘記我的存在一樣，身為衛生股長的她用那天生就大的嗓門，大聲呼喊催促值日生工作，我急忙用手保護，否則耳朵搞不好會整個解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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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毓恆你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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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那妳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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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我就不問，和江梓霆一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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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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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啦！一樣是指和江梓霆一樣失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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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哦……不知道馬瑄茹幾分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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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名字自從九個月前，就已經沒怎麼再聽班上的人說過了，就連平常我們三人聊天也是偶爾才會提到她。原來遺忘的速度是這麼驚人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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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瑄茹本來和我們三人是一支班級幹部小團體，彼此關係也都很好。但九個月前親眼看到同班同學跳樓之後，就受不了精神壓力轉學到其他縣市了，即使我們都有她的聯繫方式，但仍舊無法彌補距離造成的疏遠，漸漸地就沒再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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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再去問問看的，雖然不知道她會不會讀訊息。所以呢，剛才是誰說要去吃晚餐，那要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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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門的拉麵店，你們都會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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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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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我們三人從不允許學生進出的後門偷偷溜了出去，過兩個紅綠燈來到那間拉麵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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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來這裡光顧過不少次，進門時還被老闆認出來，連我們要點什麼都預測到了。不過這樣也好，省了不少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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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你們知道怎麼樣嗎？那兩個人想在無障礙廁所裡搞事，結果門沒鎖當場被生教組長抓包，直接被帶走喔超好笑，如果是我的話就不會在離學務處這麼近的廁所做這種事，果然談了戀愛之後智商就會大幅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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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絜欣一口接著一口的吃，嘴巴又不停講著她最新掌握的奇怪八卦。我好奇她為何都不會咬到舌頭，好奇這些資訊到底是從哪裡蒐集來的，更好奇她怎麼能夠把這些事情講的如此生動，讓我和胡毓恆一直很想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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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蛋，吃到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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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毓恆張開嘴巴，毫不猶豫地把手伸進去，拉出幾撮被筷子捲進去的瀏海，這個畫面已經在這裡上演了三次，我和陳絜欣感到傻眼的同時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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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要吃幾次啊，有夠白癡。你知道隔壁桌的一直看你吃頭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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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毓恆四處張望，然後尷尬地低下頭，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繼續吃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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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回來……『那件事』也已經過去九個月了，為什麼時間會過得這麼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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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這三年我什麼都做了，又什麼都沒做，整天除了被老師約談之外就是被老師針對，班長這東西在我們班就只是傀儡而已，根本沒什麼特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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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級的時候你自告奮勇的說要當班長，結果就直接連任到現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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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表示老師根本不在乎啊，只需要有個人能夠出來代表一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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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對這個不是很有興趣，但不得不說，即使班長的權力再怎麼小，還會時不時被針對，但你還是一直站出來發聲，我是真的很佩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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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啦，只要心態夠穩，這種事誰都能做到啊！江梓霆，你一直不說話是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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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是因為考差了心情不好，看不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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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有這麼脆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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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覺得……時間真的過很快，看著會考倒數的日曆從三位數變成二位數再變成一位數，然後就這麼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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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喝了一口湯後繼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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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最後考出來的分數，就像是把我之前的努力全部否定了……我犧牲了很多，但回報卻不符合我的付出，如果我以前多玩一點，別人約我出去我就出去，別人要我玩遊戲我就玩遊戲，如果得到的都差不多，那還不如讓自己過得開心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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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把成績看太重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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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的話，我一時之間也無法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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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太過在乎成績啦，他是說自己犧牲了這麼多，努力得來的結果卻好像自己什麼都沒做一樣，那早知道還不如就玩得徹底一點，誰跟你在那邊課前預習課後複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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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毓恆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清楚地把我自己說不出的感受用語言表達出來，果然是從國小三年級以來就就在一起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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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吃完晚餐，傍晚的天空已經逐漸昏暗，一起走到學校後門，聊了幾句後就解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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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們還得來學校上一個月的課才能畢業，但今天就當做是和國中的自己告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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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梓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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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轉身準備離開時胡毓恆叫住了我，接著簡單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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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的很後悔的話，就重新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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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麼說，想必是希望我以後的生活不要再重蹈覆轍，但我的腦袋在那一刻浮出的第一個畫面，彷彿才是我內心最深處，對這句話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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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很後悔，後悔到想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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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種都好，成績也好、生活也好，只要能夠彌補遺憾，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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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現在的我，什麼都做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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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空返還儀，應該還放在家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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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兩端點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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