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煙蓮火 - 第一章蓮花泥

一雙小手，在午後的太陽底下，穿過輕輕暖風之間，從小學圍籬上的窗花格子中朝我的方向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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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用她那稚嫩的聲音，急切的喊著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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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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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不記得這是個夢還是曾經發生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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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在我心中看起來白淨可愛的她，那張臉蛋上總覺得有層灰灰的土把她弄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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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我明白了那是一種看不見的、無時不將她烏雲籠罩的陰影時，一心只想要將那東西從她臉上給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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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醒了。以為是幻覺的溫度重新回到我的眼皮上。是太陽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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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著窗戶，鄒依萃，國中三年級。竟然在自己的書桌前讀書讀到一半睡著了。拍了拍臉頰，她提起精神，將雙手拉伸，重新翻起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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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傳來砰的一聲，她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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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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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她們的門，眼前出現了兩隻小自己一歲的妹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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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依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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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喔！是她剛才、」見兩個妹妹正在床上扭打成一團。課本都還攤在桌上，根本沒有好好在用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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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幹嘛？今天已經是第幾次了！」想著有什麼方法可以讓她們安定一點，叔叔從門口探頭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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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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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璇又用壞人家折的青蛙！」雨霑抗議著不忘給對方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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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它自己掉到地上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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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瑞璇也要回她一腳，叔叔無奈的看了旁邊打呵欠的依萃一眼說「全部給我下去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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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週末。樓下飄來陣陣清香。想說什麼東西呢，一定是叔叔從他的水果攤帶回來的芭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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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嗎？」雨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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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璇無言的嘆了口氣。「我們還在讀書耶，不是來幫你解決芭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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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差啦，快拿幾個起來洗來吃。」

叔叔摸摸依萃的頭，誰教她還睡眼惺忪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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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家是大伯留下來給我們的。兩層樓還有一個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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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是叔叔的大哥。叔叔在家排行老六是家裡兄弟中最小的，名字裡卻有個玖字，又叫玖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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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有那麼多芭樂放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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菀姨回來了。平常去學生家裡教課的她，看這個時間，就知道要黃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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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菀姨妳回來啦，這個是叔叔剛才帶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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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家的大家長，大家都叫她菀姨，本名任秀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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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已病逝大伯三弟弟的太太。她在雨霑和依萃幼稚園時開始照顧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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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瑞璇一點也不想幫忙的樣子，反而是雨霑過來拉住我。「依萃，這些芭樂能放多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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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多到連姑姑都要來分上一些回去就不太好了。依萃不免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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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菀姨到晚上真的打電話給了姑姑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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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可好了，最不想在現在見到的人，極有可能等一下會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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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鈴響起。人在客廳的依萃只好負責應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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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男孩穿著灰藍色的制服出現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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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些啊？」他的視線釘在院子的水泥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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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的兒子，致偉。和雨霑、瑞璇同年。跟我們讀同一所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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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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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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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了也不說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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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回去先趕快吃幾顆吧。」雨霑在身後幫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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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渣...妳這髮型很搞笑耶。」她剛才和瑞璇打架，頭髮整個被抓得亂七八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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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准你叫她小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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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我一直這樣叫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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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回答也不正眼和依萃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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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了場面尷尬，雨霑對他比了個噓要他快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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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偉喜歡上依萃是這個暑假的事情。我們家三姊妹都知道，因為他實在表現太明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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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國三要準備考試的依萃不一樣。他們三個國二還放任在能玩樂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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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偉早打穿了耳洞。在學校還能看到他那副衣服不紮、腳踩鞋跟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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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璇和雨霑兩人也經常在放學時偷跑去商圈溜達，太晚回來叔叔就會直接開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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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日子固然平凡，但致偉喜歡上依萃這件事希望只是他的一時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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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之前，大家總是什麼都能聊開。他現在卻總是刻意避開依萃，像是不知如何面對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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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愛喊雨霑那個在親戚之間的小名，連瑞璇都不敢這樣亂叫雨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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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個瑞璇，比玖叔晚了一年才到這個家裡，是二伯的女兒。那是她才剛升國小五年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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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房子夠大嘛！人多熱鬧，菀姨總是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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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致偉拿了芭樂那天後，意料之外的事還是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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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一天模擬考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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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偉被他們班的幾個女生拉進了依萃的教室裡。她們笑著將他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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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他竟然在班上都是人的狀態下，大喊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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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依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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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像極了被潑了一身水的獅子，他的勇氣到底打從哪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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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表弟、我喜歡妳有什麼不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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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的怒吼給碾壓了。全班瞬間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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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有什麼東西終於被他釋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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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錯了，我們一直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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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大慨全校都知道這件事了吧。現在回想起來，他變得跟平時不同的前些日子，那些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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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致他們之後沒有再講過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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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蓮花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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