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倫戴爾市,曾是盛極一時的工業港市,科技發展高度成熟,創造無數就業機會。後因港口汙染、產業外移、人口流失等影響,逐漸失去了昔日的榮光。
白灰色天空下,光影零碎,城市中心偏東的米倫戴爾中央警局前,一隻粉紅色的兔子人偶手持『遠離毒品』的牌子朝著稀疏的人群揮動。粉紅兔頭戴一頂警帽,似乎是警局的吉祥物,向市民宣導反毒等標語,期望有人能駐足看一眼。
空氣中微微發散著海水鹹濕與金屬廢油味,幾名孩童奔跑著經過了粉紅兔前。粉紅兔蹲了下來,友善的對著孩童揮了揮手,然後拿出宣導小物跟糖果送給他們。孩童被鮮豔糖紙包裝的糖果給吸引過來,好奇的聚到了粉紅兔的面前。
粉紅兔還維持著蹲姿,忽地一聲女人的尖叫乍響。有個打扮輕浮的小混混公然在十字大街上、中央警局前,囂張的搶了她的皮包就跑。
「搶劫!」女人尖叫,「警察、警察!」
粉紅兔扭頭看向了我。
很好,今天第一個不長眼的混帳出現了。
我嘖了一聲,一個箭步抄起手邊裝有反毒鑰匙圈的盒子,猛地朝那小子砸了出去。
「幹!」小混混摔倒在地,額頭被鑰匙圈盒砸出一個大紅腫包,轉頭朝我怒罵道:「操你媽的,你這死白熊!你給老子等著!我他媽還不揍死……」
我沒等小混混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對著臉暴力一踹。我一腳踢下去時,感覺到他牙骨碎裂的聲響。小混混噴出幾顆帶血的牙齒,眼翻白就暈死了過去。
「現在的小畜生說話都這麼沒教養。」我嗤笑一聲,正要點根菸,才想起自己還戴著愚蠢的大白熊頭套,「……媽的。」我放下了毛絨絨的手。
「韋德,住手!別打了!」莉莉安跑了過來,她已經摘下了粉紅兔的頭套,一頭汗濕的金髮黏在額上。莉莉安把皮包交還給受害人,檢查小混混的眼皮,確認瞳孔還有反射後,才對我生氣的道:「韋德,你下手太重了!他看起來才只有十六歲啊! 拜託,你怎麼能這樣打他! 」
莉莉安.賽弗是米倫戴爾中央警局第三組兒少保護組的警員,也是我的鄰居,我們認識二十幾年了。
我看著她的藍眼,不以為然,「犯罪就是犯罪,幾歲不重要。這種死小鬼就是該揍一頓才知道什麼叫秩序。」
莉莉安怒瞪我一眼。在對罪犯人權的寬容度上,我和她始終沒有共識。莉莉安掏出手機叫了救護車,我則趁機問她:「我可以走了嗎?」
「當然不可以,時間又還沒到!」莉莉安更生氣了:「而且你根本沒有幫到忙,只是坐在旁邊納涼而已!」
「那妳還硬要把我留下來。」我笑了:「難道是想找理由跟我……」
我的話還沒說完,莉莉安就把她的兔頭朝我丟了過來。我急忙閃開,但因為還穿著全套的反毒大白熊特使裝,動作逗得旁邊圍觀的孩童們哈哈大笑。莉莉安這才發現學生還沒散去,她趕緊又戴回兔子頭,擺起卡通人物的可愛動作。
到了中午,莉莉安終於放過我,我才回到了重案第七組。辦公室裡只有技術分析官伊森對著藍光螢幕在敲打鍵盤,他的桌面散落許多空的能量飲料罐與速食餐盒,不曉得又徹夜工作幾天沒回家了。
伊森摘下耳機,頂著黑眼圈指了指樓上,「摩根找你喔。」
我脫下白熊裝,攤到椅上兩腿一擱,深深長嘆了口氣,「她又怎麼了?我不是都答應幫忙第三組的活動了。」我望著伊森的背影,不快的道:「為什麼不是你去?」
「我還在跑臉部相似度強化比對……」伊森頭也不回,「而且我也沒有因為暴力被記懲戒。」
「歐文呢?」我看向斜對角的空位。
「他那件案子沒結束。」伊森說道:「有一條腿還沒找到。」
我哦了一聲,重案組多的是無法歸檔的案子以及兇殘奇案,慶幸的是,三年都未必會出一件重案。我抽完菸後,便去了艾利克斯的辦公室。
當我推開門時,艾利克斯正把一樣東西放到桌上,目光與我相視。「沃克探員,請坐。」
她年約五十歲,一頭俐落的短金髮與棕西裝,神色跟語氣一樣冷淡。
「我可是有乖乖聽話喔,妳從這邊看的到。」我趕忙舉起雙手先捍衛自己,「我的懲戒教育時數都完成了吧!」
「我只看見你替賽弗造成困擾。」艾利克斯說道:「坐。」
她的這種態度,代表接下來可能會有五分鐘以上的訓話。我忽然就很鬱悶,但又不能對她發作,只好像條縮起尾巴的狗在艾利克斯面前乖乖的坐下,正好對著她那亮澄澄的局長職銜名牌。
「有鑑於治安每況愈下,最近我們也向司法院申請加入了『人工智慧輔助偵查系統』計畫,而且成功得到了批准。」艾利克斯將桌上的一個黑盒推向我,「司法院系統的算力極為昂貴,我們局裡只配給到一名。韋德,你是重案組中破案率最高的,而你也沒有申請搭檔。所以我決定將它交給你,好好珍惜這個機會吧。」
艾利克斯的語氣一副我該謝恩的樣子,但我沒料到她會說這番話,視線便移到那黑盒子上。
「那是什麼?情緒控制輔助器嗎?」我沒碰盒子,「和搭檔有什麼關係?我只是不喜歡有軟弱的廢物扯我後腿。」
艾利克斯皺起眉,一臉『打開不就知道了』的表情。
我只好打開盒子,裡面躺了一只手錶。黑色方形錶面,同色的錶帶,螢幕沒有任何顯示畫面,看起來是市面上隨處可見的智慧錶款式。
「這錶有什麼特別的,報時特別精準?」我翻看盒子底部,「沒說明書?」
「戴上它你就知道了。」
艾利克斯似乎懶得再多說,她要我以後值勤都得戴著手錶,就擺手讓我出去了。
我一頭霧水的回到了辦公室,伊森的電腦螢幕還亮著,但是人已不在位子上。我把手錶丟到一旁充電,然後打開電腦檢查還沒寫完的報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滿室的煙霧中,我總覺得那錶在盯著我。明明沒亮,卻像有什麼東西躲在玻璃後面,一動也不動的看著你。
這錶該不會是用來監視我的……自從那一次差點把人渣打死的事件後。
我收回視線,將心思放回結案報告上。
當天色漸暗時,我才注意到手錶已顯示電量滿格。
我捻熄菸,拿起錶觸碰了一下螢幕。
錶面亮起藍色光線,顯示一串平滑似音符的線條,然後傳出了低沉、無感情的理性男音:「你好,韋德.沃克探員。雖然我本不該有情緒,但根據你過去八百一十八起暴力執法紀錄,我已自動啟用壓力偵測模組與語音紀錄備份機制,相信我們將共度一段愉快的合作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