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故事 - 瘟疫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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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瘟疫

利雅綸

May 2, 2020

569

12 分鐘

今天醫院正式發來信件，內容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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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郭芷妮：感謝您義無反顧地挺身而出。您的調職申請已批核，自XXXX年X月X日起，您將被調任至隔離病房云云……

再次致謝。

醫院護士組主任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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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這就是同僚們戲稱為“Dirty Team”的部門，現下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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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間的朋友甚至警告：「那是修羅場，現在進去……恐怕一去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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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得平靜地向他們解釋：「其實，過去和現在也沒什麼不同，那裡一直是收治傳染病人的地方，只是大家現在的恐懼放大了罷了。放心好了，隔離病房的護士都遵循著國際標準，你知道我也是個謹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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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妮，畢竟現在風險增高了許多。萬一出了什麼差錯，那可就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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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吧，難道你還不信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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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不再爭論這個話題，還是先說說晚飯去哪裡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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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時常為我擔心的人，正是我的男友宋智善。他是個專做基金買賣的策略員，卻總自誇為“金融才俊”，說什麼每分鐘幾百萬在他手中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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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進晚餐時，我幾乎全程戴著口罩，只有將食物送進嘴裡時才勉強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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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善一坐下便迫不及待地扯掉口罩：「這鬼東西害得我臉頰起疹子，真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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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戴它，命才真的要沒了。」我瞪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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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巧？那我可得去買張彩票！」他輕佻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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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善，你剛剛那個口罩還可以再用一會兒，現在這些東西缺得很，省著點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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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我不擔心。」他低聲說：「芷妮，你知道嗎，我有個客戶是口罩代理的老闆，早就看出這些東西會缺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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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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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就囤了一大批口罩，現在已經到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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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真好，現在很多家庭都急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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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我的客戶不是普通家庭，是各大藥房，這可是一筆大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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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嗄？你這是什麼意思？」我眉頭一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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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貨源短缺，正是抬價出售的好時機！」智善得意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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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善，你不是在開玩笑吧？」我不禁提高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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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是。我計算過了，我買了五萬個口罩，每個加價十元，穩賺五十萬！早知道這麼好賺，真應該囤更多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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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他得意洋洋的語氣，我心裡一陣不快，飯吃了一半便藉故提前回家。平常分別時，我們總會道別接吻，但今天，我沒這個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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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前，智善叮囑道：「你應該再考慮一下，調到隔離病房真的不太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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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應聲，只是口罩底下微微揚了揚嘴角，轉身走進了電梯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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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裡，我不由自主地回想他那句「妳應該考慮一下別人感受」。嘿，我不禁自嘲地笑了笑。拍拖兩年，現在才真正意識到我們的性格和價值觀如此不同，當初怎麼會走到一起？或許愛情讓人迷惑吧，一見鐘情就是這樣的咒語，像病毒一樣，無處不在，感染力遠比疾病更強。而我，顯然早已病入膏肓。

不多久我們也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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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我正式調入8A隔離病房，這裡規矩繁多。每次進出病房，都要在一個叫消毒室的地方淨化，還有保護裝備的穿戴，從帽子要覆過耳朵、包住所有頭髮，到眼罩、手套、鞋套和面罩，都是一絲不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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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長打趣道：「芷妮，想不到妳這麼高挑，居然找不到合身的保護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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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笑，只得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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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以為妳這樣的漂亮姑娘不敢來我們這裡呢。」她半開玩笑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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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奈地攤開雙手，憨笑道：「天職所在，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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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長果然能幹，沒過多久就找到合適的保護衣。她邊嘟囔著邊說：「我可是把存倉部門罵得狗血淋頭，他們一開始還說沒貨呢，結果還不是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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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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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著這身防護裝備走上街，恐怕人群會即刻四散，還以為生化危機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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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個臨時規定是，住進職員宿舍，一星期才能回家一次，盡量避免與家人朋友見面。這對我來說，是最大的考驗。爸媽還能體諒，朋友們也表示支持，唯獨智善，既不贊成，也不反對，只說了句「不理想」，卻又任我決定，讓我摸不透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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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壓隔離病房並不像外界想象的那麼恐怖，一個個玻璃房整潔有序，環境也乾淨，只是人手緊張，稍顯混亂。每天都有新病人送上來，整個病房仿佛變成了市集，若再這樣下去，隔離恐怕要變成“隔離左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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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藥時間到了，我把每個床位的藥分好，準備和其他同事一起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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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長叮囑道：「芷妮，妳負責那幾個病人，他們比較麻煩，記得確保他們都把藥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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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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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病床前，一一查看病人的牌板。這些病人戴著口罩，面容難以辨認，前排幾位看起來病得昏昏沉沉，中間和後排的不時咳嗽，只有最後角落裡的一位，正安然自若地看著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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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查閱了他的病歷牌，無發燒、無明顯病徵，肺部片子上有輕微陰影，名字是：溫奕。我不禁失笑，卻知道自己失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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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抬眼看了我一眼，又低頭繼續看書，只露出濃眉下的一雙眼睛，俊俏的輪廓似乎透著一絲書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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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先生，該吃藥了。」我輕聲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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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乎意料地答道：「哦，原來是女護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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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愣住，隨即明白，這一身包得嚴嚴實實，確實難辨男女，再加上我個子高，難怪他會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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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您把藥吃了。」我又提醒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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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奕放下書，望著我，語氣平和但帶著些許疑惑：「護士小姐，我到底是什麼病？肺片有些陰影就把我隔離了，現在還讓我吃這些藥，感覺自己像實驗品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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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語氣雖強硬，卻透著一種溫文爾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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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疑問我能理解，這些藥是消炎藥和維他命，至於病情，只有醫生才能給您詳細解釋，真是抱歉。」我意外地對他耐心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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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再多說，只是默默地看著那杯藥，我只好把藥杯遞到他面前，等著他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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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情況特殊，能做的也有限，這是我們能幫的忙。您也該盡自己的力，吃藥，保重身體，這是您此刻唯一該做的。」我柔聲說道，心裡不禁覺得自己此刻異常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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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奕輕嘆一口氣，終於伸手接過我遞來的藥杯，脫下口罩將藥服下。這時，我第一次清楚地看見他的臉。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唇，帶著些許蒼白的膚色，加上那雙深邃的眼睛，讓他的五官顯得格外精緻，甚至帶有幾分中性的秀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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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都吃完了。」他說著，輕輕放下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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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了點頭，例行地為他量了體溫，然後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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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值班室，我開始輸入病人數據。旁邊的同事笑著問我：「芷妮，12號床那個溫奕，沒讓妳為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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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側過頭：「他？沒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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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嗎？他可是個難搞的病人呢。剛來那天鬧得天翻地覆，說什麼根本不需要隔離，還說家居隔離就夠了，對我們這裡的一切安排百般挑剔，話可真多。」同事忍不住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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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真是幸運，遇到他挺平和的。」我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心裡有些疑惑，為什麼我沒覺得他有什麼難處？難道是“人夾人緣”？還是他只是挑好說話的人發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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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我的工作忙碌而規律。日復一日的例行檢查，讓我幾乎忘記了外界的喧囂。雖然這些日子很辛苦，但在8A病房裡，每天穿著那身厚重的防護裝備，看著那些隔著玻璃房的病人，似乎一切又那麼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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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12號床的溫奕，開始成為我工作中一個意外的亮點。他不再是一個「麻煩的病人」，反而給我的工作增添了一些溫暖。他常常手捧一本書，看得津津有味。有時我經過他的病床，他會抬頭微微一笑，眼神平靜而帶著一絲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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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我忍不住問他：「你天天捧著那本書，到底在看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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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的弱點》。」他不緊不慢地回答，眼神中閃爍著一絲哲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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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卡內基的書。看來你對心理學很有興趣啊。」我稍稍有些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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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在無助的時候看看這些書，能幫助我思考和理解，或許還能讓我找到一點內心的平靜。」他說得輕描淡寫，彷彿這是件極自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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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在這裡，確實會有一種不確定感和恐懼感。」我點頭認同，畢竟隔離病房裡的空氣總是帶著一股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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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懼往往源於無知和不確定感。」溫奕輕輕笑了笑，繼續讀他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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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笑出聲來：「真是人性的弱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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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正是如此。」他說，眼神中帶著一抹意味深長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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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之後，每次到12號床查房時，我們都會聊上幾句。我漸漸了解到，原來他是香港出生的美籍華人，這次回來只是探親，卻不幸感染了病毒，進了這裡。他還笑著說，由於我個子高，他給我起了個外號，叫我「高姑娘」。每次他這樣叫我，我都無奈地笑著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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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忙碌中匆匆過去，工會的罷工活動正在進行中，同事們熱烈討論著該不該參與。我也被問及意見，心裡多少有些猶豫，畢竟這是一個很重大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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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當我與同事們一同靜坐抗議時，電話突然響起，是護士長打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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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妮，不好意思打擾妳了。」護士長的聲音聽起來疲憊不堪，「現在病房人手緊張到極點，8A裡幾乎維持不了正常運作，12號床的溫奕病情突然加重，我們需要立即進行一系列檢查。能回來幫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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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我心中一陣不安。遲疑片刻後，我望向病房所在的大樓，終於下定決心：「我馬上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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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我內心深處，還是有些牽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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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病房，我迅速穿好防護裝備，馬不停蹄地查看病人的病情。當我走到溫奕床前時，他已經躺著不再說話，但仍用那雙彎彎的眼睛朝我輕輕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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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以為妳去罷工了。」他虛弱地開口，聲音中仍帶著那份特有的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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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是這樣的。」我查看著他的病歷，「不過，你還是別多說話，吃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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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舊勉強地笑了笑：「咳得厲害，真要麻煩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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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他，心裡不禁湧起一絲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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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心情開玩笑呢。」我回以一笑，把藥遞到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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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苦只會讓免疫力下降，快樂才是康復的關鍵。」他輕聲說道，依然帶著一絲倔強的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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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他這般模樣，我心中也多了幾分釋然。或許這場病帶給他更多的是平靜和從容，而這恰恰是我一直在尋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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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醫生宣布溫奕的病情穩定，準備出院。他是我們病房第一位完全康復的病人，這本該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但不知怎麼的，我心裡卻有些說不出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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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藥時，12號床已經空了。我遠遠看到溫奕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他向我揮手，我也微笑著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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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走出病房的那一刻，我的心彷彿缺了一塊，仿佛有什麼重要的東西隨著他一起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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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下班時，我脫下厚重的防護衣，走出隔離病房。等電梯時，我忽然感覺有人在看我。我轉頭，果然，是溫奕，正坐在大堂的長椅上，笑著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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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姑娘？」他帶著點陌生的語氣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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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我才意識到，他從來沒見過我沒有穿防護服的樣子，從未真正見過我的臉。我忽然笑了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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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近我，依然帶著他那慣常的幽默：「妳就是那位高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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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笑著搖頭，「我姓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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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一愣，隨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真是我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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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有病人叫我‘高姑娘’，因為我個子高。」我忍不住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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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他哈哈大笑，然後認真地問：「郭姑娘，我可以請妳喝杯咖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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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思索了一下，然後點點頭：「好吧，在大堂的咖啡廳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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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進電梯，心裡不禁湧起一絲莫名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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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戀愛這東西，像病毒一樣，總是悄悄來到你身邊，無處不在。而相比病毒，我更喜歡戀愛這種感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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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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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2 霎時傷感

#3 從心問星

#4 我的神龍…

#6 訣別廿四前

#7 芊香致雯雯的一封信

#8 《仲夏夜之夢想家 -上》

#9 《仲夏夜之夢想家 - 中》

#10 《仲夏夜之夢想家-下》

#13 塵世規條下的一場靜默獨白

#14 《紙扇之誤》

#15 《荔景樓．封門十三》